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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百年发展历程的文化逻辑与文化主流

2021-09-14李振

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

李振

摘要:客观而真切的历史律动是文化逻辑是否具有真理性的一个最直接的检验场和实验室。近代以来中国独特文化形态的生成及其演化,业已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重要经验和宝贵财富。自中国共产党诞生以来,中国的文化天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发展历程始终发挥着塑造中国文化逻辑和文化主流的重要作用,建构起现代中国理解“新世界”的基本思维框架,构筑起现代中国人思考人生、探索国家民族命运和人类未来的新的基本态度。由中国共产党百年进程所引发的且经受了实践检验的有关人生、民族、人民、国家、人类命运等问题的相关反思与讨论,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中国历史、中国文明的发展血脉之中,已经成为中国特色的文化逻辑的基本内核,并塑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主流。由改革、开放、创新所塑造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时代文化,昭示出中国共产党富有时代气息的蓬勃力量。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文化自信作为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被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的历史高度,促进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文化逻辑;文化主流

中图分类号:D23;G0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3060(2021)03-0023-10

文化是一个民族灵魂的真实写照,也是社会进步运动最真实、最透彻、最本质的反映,而文化逻辑则成为透视社会进步运动精神的一个重要视点。从百年进程看,中国共产党致力于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史,“是为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解放事业英勇奋斗的历史,它最忠实地代表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利益”,其文化逻辑完全契合中国社会进步运动的时代精神和文化要求;中国共产党致力于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些思想及其实践,“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独特的精神标识,是中国人民胜利前行的强大精神力量”。只有透过或上升到“文化逻辑”,才可能突破和避免西方经济学意义上“纯物质利益”的财富追求模式,使“中国财富”具备“为最广大人民利益服务”的先进文化特征。

毛泽东为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28周年所撰写的著名论文《论人民民主专政》体现出了强烈的“文化逻辑”特征——通过探求先进文化、以先进文化为指导,进而将自身塑造成为中国先进文化的倡导者、学习者、践行者和代表者。这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一个最鲜明的特征,也是中国共产党参与并领导中国社会进步运动的典型特征。在社会主义建设、改革时期,中国文化逻辑和文化主流依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坚持和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属性,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增强中华文化的世界魅力,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主要内容。习近平指出:“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文化是重要内容;推动高质量发展,文化是重要支点;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文化是重要因素;战胜前进道路上各种风险挑战,文化是重要力量源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新时代呼唤着杰出的文学家、艺术家、理论家,文艺创作、学术创新拥有无比广阔的空间”。在新时代,文化力量、文化逻辑、文化期待等皆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历史高度。

毛泽东对于新民主主义文化、社会主义文化性质和地位的相关论述,是当前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一个重要的历史和逻辑前提,反映出中国当代发展的“文化主流”,至今依然具有启发和借鉴意义。在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中国共产党所强调、致力的文化发展必然要始终坚持文化的“民族性、科學性和大众性”,而“决不应该是‘少数人所得而私的文化”。从文化的当下形势及未来发展趋势看,在越来越激烈的世界文化竞争环境下,随着全球“文化村落”的形成,中国的文化逻辑与文化发展主流越来越无法离开世界文化而独立阐述。通过深入探查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变革所蕴藏的文化逻辑,讲清楚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优势,反思现代西方“资本文明”以及“反资本文明”的文化动向,探究“反资本文明”的现实应对,积极构建新文明类型理论和实践的诸多可能,则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创新的重要内容和不可推卸的文化责任。

一、中国共产党引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文化逻辑

近代中国社会的沉沦使广大的知识分子认识到,中华传统政治文化已无法挽救中国的命运,要避免亡国灭种的危险,必须学习西方;而引进西方文化,必然面临着如何处理“中西文化”的问题,由此引发了“中体西用”“国粹主义”“全盘西化”等不同观点的争论。中国共产党所提出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观”,则超越了“古今中西”二元论的逻辑判断定势,具有鲜明的时代先进性和号召力,成为引领革命时代的重要精神符号。

(一)逻辑起点: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

在文化逻辑上,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具有内在的共同性和一致性。五四运动本身包含着新文化运动的核心特征,新文化运动是促成五四运动的直接文化根源。“五四运动”一词的逻辑范畴包括了新文化运动,其最鲜明特色就在于知识分子在其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使其一开始便具有“文化革命”的特征,显示出鲜明的“反传统”“反传统主义”(anti-traditionalism )特征,且并非仅仅停留于对当时政治组织、社会制度的抗议和批判,而更涉及对传统伦理思想和传统文学改革的巨大热忱。“中华民国的成立并没有给人们带来预期的民族独立、人民民主和社会进步,沉重的失望代替了希望。旧的路走不通了,就要寻找新的路。一些先进知识分子从总结辛亥革命经验教训入手,廓清蒙昧、启发理智,使广大民众从封建思想束缚中解放出来。思想启蒙的新文化运动成为引发社会大变动的先导。”新文化运动提倡新道德、新文学,动摇了封建正统思想的统治地位,打开了遏制新思想涌流的闸门,在中国社会掀起了具有现代特征的思想解放新潮流。俄国十月革命后,以李大钊为代表的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热情讴歌十月革命的伟大意义,培育出一大批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使新文化运动发生了明显的社会主义转向,成为五四运动的思想先导。五四运动后期,“由于中国政治生力军即中国无产阶级和中国共产党登上了中国的政治舞台,这个文化生力军,就以新的装束和新的武器,联合一切可能的同盟军,摆开了自己的阵势,向着帝国主义文化和封建文化展开了英勇的进攻”。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毛泽东将中国无产阶级视为一支文化生力军,而不是一支纯粹的物质力量。这充分表明,在毛泽东的逻辑里,无产阶级本身就代表着先进文化,或者是整个文化精神的引导者和价值楷模,无产阶级本身具有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和无私的奉献精神,因而是帝国主义文化和封建文化的真正掘墓人。

可见,“在‘五四以前,中国的新文化运动,中国的文化革命,是资产阶级领导的,他们还有领导作用。在‘五四以后,这个阶级的文化思想却比较它的政治上的东西还要落后,就绝无领导作用,至多在革命时期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一个盟员,至于盟长资格,就不得不落在无产阶级文化思想的肩上”。而正是由于无产阶级文化的勃兴,才促成了中国新民主主义文化的最后形成。

(二)逻辑精髓:作为共产主义的中国新文化

共产主义文化以其超越资本主义的时代精神、文化属性和文化逻辑在中国社会进步文化的结构与体系中起着精神制导、牵引作用,这是中国新民主主义文化区别于其他民主主义文化的最关键特征。

1.超越资产阶级文化的先进逻辑

毛泽东认为,中国共产党的诞生本身是中国文化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由马克思主义武装下的革命党具有与一切其他文化类型完全不同的文化精神,在中国乃至在全世界都属于先进文化的一种典型形态。尤其是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民族自信心、民族自尊心、民族自豪感等构成的“民族精神”受到极大压制,只有马克思主义能使中华民族重新找回自信,其一开始就契合中华民族渴望已久但始终无法实現的民族自决、富强的历史课题,这是中国人民选择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内在的文化逻辑。

毛泽东认为:“和艾奇逊所说的西方资产阶级的‘为以往的侵入者所从来不曾带入中国的高度文化相比较,共产主义不知要高出几多倍。”“被艾奇逊们傲视为‘高度文化的那种西方资产阶级的文化,一遇见中国人民学会了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新文化,即科学的宇宙观和社会革命论,就要打败仗。”“自从中国人学会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以后,中国人在精神上就由被动转入主动。从这时起,近代世界历史上那种看不起中国人,看不起中国文化的时代应当完结了。伟大的胜利的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大革命,已经复兴了并正在复兴着伟大的中国人民的文化。这种中国人民的文化,就其精神方面来说,已经超过了整个资本主义的世界。”这意味着,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超越西方资本主义世界非常契合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和最广大人民群众抗击(超越)帝国主义的民族文化心理,具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民族性和世界性”的文化实践品格,体现出中国共产党的文化逻辑的先进性。

从效果上看,马克思主义“明效大验”,被认为是中华民族文化复兴之途。马克思主义作为先进文化具有强大力量,其最鲜明的例证就是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俄国本来是不可一世的强大的“欧洲强国”,但在马列主义的领导下,不仅推翻了沙皇,而且还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有效战胜了帝国主义联合绞杀的命运。具有与俄国相似命运的中国,开始将目光从“日本模式”转向“俄国模式”,期望拥有强大威力的马克思主义武器,以此完成中国反帝反封建的历史任务。

2.致力于无产阶级文化的人民逻辑

要促成这种文化性质、文化逻辑的转变,就必然会涉及文化“立场、态度、工作、学习”等具体问题。这些问题都存在着“从为少数人服务到为人民大众服务”的转化特征,鲜明地表现出中国共产党人民观和文化观的一致。中国共产党的文化生产就是“要破坏那些封建的、资产阶级的、小资产阶级的、自由主义的、个人主义的、虚无主义的、为艺术而艺术的、贵族式的、颓废的、悲观的以及其他种种非人民大众非无产阶级的创作情绪”。资产阶级类型的文化形态及其内容对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及其价值观、人生观等“寄予满腔的同情,连他们的缺点也给以同情甚至鼓吹。对于工农兵群众,则缺乏接近,缺乏了解,缺乏研究,缺乏知心朋友,不善于描写他们;倘若描写,也是衣服是劳动人民,面孔却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有的文化工作者尽管也创作以“工农兵”为主体的作品,但“不爱他们的感情,不爱他们的姿态,不爱他们的萌芽状态的文艺(墙报、壁画、民歌、民间故事等)。他们有时也爱这些东西,那是为着猎奇,为着装饰自己的作品,甚至是为着追求其中落后的东西而爱的。有时就公开地鄙弃它们,而偏爱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乃至资产阶级的东西”。这种文化形态只具有“工农兵”文化的外形或某种元素,而不拥有“工农兵”的真正的精神实质。

为了彻底改变这种文化心理,提升“人民群众”之于“文化创造”的重要性、始基性,则是一个更具“本体论”的文化命题。“人民生活中本来存在着文学艺术原料的矿藏,这是自然形态的东西,是粗糙的东西,但也是最生动、最丰富、最基本的东西;在这点上说,它们使一切文学艺术相形见绌,它们是一切文学艺术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唯一的源泉。这是唯一的源泉,因为只能有这样的源泉,此外不能有第二个源泉。”与人民群众的文化资源相比较,其他的文化资源只能算“流”,而非真正的、最初的“源”。因此,在借鉴和汲取一切现存的古今中外“文化养分”的同时,人民群众的“文化根基性”却是始终不能忘却的,这是文化资源的“最原始材料”,是“唯一的最广大最丰富的源泉”。

3.超越抽象阶级文化的现实逻辑

尽管新民主主义文化已经包含了社会主义文化的诸多因素,但就整个“国民文化体系”来说,它还不能完全以社会主义文化的资格去参加社会革命运动,而必须以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文化的资格加入其中。这样就决定了新民主主义文化的特质:其与社会主义文化之间不是简单“二元化”的肯定或否定的关系,“不是单纯的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而是以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文化思想为领导的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

在新民主主义文化逻辑的讨论中,最关键的一个逻辑张力在于,在这个阶段中国社会革命运动不是以建立社会主义制度为最近目标,其依然具有资产阶级革命的属性。但中国共产党的参与和引领又是促使新民主主义革命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这也就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反复申说新民主主义文化,反复进行整风运动、学习运动的一个重要原因。

4.创新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的创造逻辑

1923年,中国社会曾发生过“科学与玄学”的大论战。前者以胡适为代表,主张靠西方近代以来的科学知识和科学精神彻底改变中国民族的精神、思维和信仰问题;后者则以张君劢、梁启超为代表,认为尽管西方的“民主和科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最终解决“中国问题”的关键,还必须要靠孔孟至宋明理学的“儒家经典”来完成。对此,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共产党人在批判“儒学救国”的观点时,亦明确指出,仅仅依赖西方的科学依然无法反驳“东方文化派”维护传统的立场与结论,只有超越西方民主和科学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才是值得中国人民正确认识和理解中国革命性质和问题的理论武器。

蒋介石对共产主义所体现出来的强大的文化“异质性”提出了激烈的批评。他认为,中华民族所具有的文化特点和发展的路线体现为“融合”,而“融和的动力是文化而不是武力,融和的方法是同化而不是征服”。由此他断言,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不仅不切于中国的国计民生,违反了中国固有的文化精神,而且根本上忘记了他是一个中国人,失去了要为中国而学亦要为中国而用的立场”,因而“使中国的文化陷溺于支离破碎的风气”,而且使得“帝国主义文化侵略才易于实现”。显然,蒋介石撇开当时的国际环境和中国政治经济的残酷现实,推崇中庸之道,反对阶级分析立场与方法的适用性,他的论述具有鲜明的文化迷惑性和欺骗性。

我们认为,共产主义文化之所以能够深入人心而最终成为中国文明发展的主导性文化,在于其具有一定的“逻辑契合性”(当然,这属于一种“更高阶段的批判性的契合”),而非纯粹“外力嵌入”的结果。“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完全地恰当地统一起来,就是说,和民族的特点相结合,经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有用处,决不能主观地公式地应用它。公式的马克思主义者,只是对于马克思主义和中国革命开玩笑,在中国革命队伍中是没有他们的位置的。中国文化应有自己的形式,这就是民族形式。”共产主义文化精神应纳入中国文化的范畴来理解,它是中国民族文化的内在组成部分。毛泽东明确表示:“我们信奉马克思主义是正确的思想方法,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忽视中国文化遗产和非马克思主义的外国思想的价值。中国历史遗留给我们的东西中有很多好东西,这是千真万确的。我们必须把这些遗产变成自己的东西。然而我们中国有些人却崇拜旧的过时的思想,这些思想对于我们今天的中国不仅不适用而且有害。这样的东西必须抛弃。外国文化也一样,其中有我们必须接受的、进步的好东西,而另一方面,也有我们必须摒弃的腐败的东西。”显然,批判性的继承和发展,作为文化的科学态度,是新民主主义文化的一个核心内容。“古人讲过:“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就是说:人不知道古今,等于牛马穿了衣裳一样。”中国共产党要拥有“学问”的一个重要方法就是:拥有创造性转化的创新态度,学习借鉴古人和今人的知识文化资源。“中国现时的新文化也是从古代的旧文化发展而来,因此,我们必须尊重自己的历史,决不能割断历史。”“清理古代文化的发展过程,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的精华,是发展民族新文化提高民族自信心的必要条件;但是决不能无批判地兼收并蓄。必须将古代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切腐朽的东西和古代优秀的人民文化即多少带有民主性和革命性的东西区别开来。”“就是不要割断历史”,“不仅懂得中国的今天,还要懂得中国的昨天和前天”。

(三)逻辑力量:充满感召力的革命文化和斗争精神

以革命圣地命名的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等,已经成为我们党宝贵的精神财富,体现出我们党一直以来坚持与人民在一起,始终为了人民事业而不屈不挠、艰苦奋斗、不怕牺牲的彻底的革命精神。毛泽东特别重视革命精神的培育和发扬。他指出:“延安县同志们的精神完全是布尔什维克的精神。他们的态度是积极的,在他们的思想中、行动中,没有丝毫消极态度。他们完全不怕困难,他们像生龙活虎一般能够征服一切困难。”“我们希望全边区的同志都有延安同志这样的精神,这样的工作态度,这样的和群众打成一片,这样的调查研究工作,因而也学会领导群众克服困难的马克思主义的艺术,使我们的工作无往而不胜利。”

可以说,正是在中国共产党直接参与和引领下,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才最终走向胜利。尤其是在中国共产党的幼年时期,文化逻辑越发显示出其独特的理论和逻辑力量。正是由于其文化逻辑的先进性和巨大魅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仁人志士投身于火热的革命之中,最终塑造出民族的、大众的、科学的文化新类型。

二、中国共产党塑造社会主义的文化逻辑和文化主流

按照唯物史观的一般观点,社会主义之所以能够成为并命名为“社会主义”,其中就内含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二者高度统一和相互贯穿的属性,其教育、科学、技术、艺术应该得到最为充分的发展。但问题在于:社会主义的胜利往往是在“落后国家”首先实现的,这些国家生产力水平低下,文化的传统氛围特别浓厚,以至于建设社会主义文化的命题显得特别复杂多变。为了适应社会主义文化先进性的本质诉求,中国共产党必须强化文化的社会主义属性,塑造出社会主义的文化逻辑和文化主流。

(一)“双百”方针:中国共产党发展社会主义的文化原则和方法

1956年4月28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总结讲话”中提出:“艺术问题上的百花齐放,学术问题上的百家争鸣,我看应该成为我们的方针。”进一步地,他对这个口号的起源进行了考察:“‘百花齐放是群众中间提出来的,不晓得是谁提出来的。人们要我题词,我就写了‘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百家争鸣,这是两千年以前就有的事,春秋战国时代,百家争鸣。讲学术,这种学术也可以讲,那种学术也可以讲,不要拿一种学术压倒一切。你讲的如果是真理,信的人势必就会越来越多。”这说明这个口号本身具有深刻的群众基础和历史渊源,而共产党又将其进行了提升和“政策化”。此后在许多场合,在文化、科学领域,这个口号一再被提起,成为党指导文化事业发展的一个基本原则和方法。“双百”方针针对的是文化领域,但文化的本质绝不是任何抽象意义的文化艺术,而是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属性,这是我们理解“双百”方针的政治前提和语境。“双百”方针本身“就字面看,是没有阶级性的,无产阶级可以利用它们,资产阶级也可以利用它们,其他的人们也可以利用它们”。既然这样,中国共产党的这个提法具有什么自己的特点呢?毛泽东明确指出,倡导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明确问题”,而不是“混淆标准”,即倡导“有利于团结全国各族人民,而不是分裂人民”,“有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而不是不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有利于巩固人民民主专政,而不是破坏或者削弱这个专政”,“有利于巩固民主集中制,而不是破坏或者削弱这个制度”,“有利于巩固共产党的领导,而不是摆脱或者削弱这种领导”,“有利于社会主义的国际团结和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国际团结,而不是有损于这些团结”,其中“最重要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两条”。如果仅仅看到字面意义上的“双百”方针,并以此作为抨擊、批判共产党的政策依据,这就大错特错了。

针对“在人民中混淆是非界限,造成消极涣散、离心离德的情绪,腐蚀人们的灵魂和意志,助长形形色色的个人主义思想泛滥,助长一部分人当中怀疑以至否定社会主义和党的领导的思潮”的各种文化现象,邓小平认为:“有些人把‘双百方针理解为鸣放绝对自由,甚至只让错误的东西放,不让马克思主义争”,“把开展批评同‘双百方针对立起来,却是一种严重的误解或曲解。‘双百方针的目的是促进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邓小平的这一思路与毛泽东的认识是一致的。倡导马克思主义占据文化发展的主流地位、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文化发展逻辑是中国共产党保持自身品行的一个重要的文化特征。

(二)“二为”方向:中国共产党发展社会主义的文化宗旨

“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二为”方向是显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标志。邓小平不仅强调文化为人民大众服务的一贯宗旨和性质,还格外强调改革开放条件下面临的新挑战。他指出:“我们的文艺,应当在描写和培養社会主义新人方面付出更大的努力,取得更丰硕的成果。要塑造四个现代化建设的创业者,表现他们那种有革命理想和科学态度、有高尚情操和创造能力、有宽阔眼界和求实精神的崭新面貌。要通过这些新人的形象,来激发广大群众的社会主义积极性,推动他们从事四个现代化建设的历史性创造活动。”“社会主义新人”代表着改革开放以来新涌现出来的锐意进取、不断开拓的“新群体”和“弄潮儿”,是带领社会进步运动的重要力量,也是昭示时代精神的主体性符号。

(三)双创机制:中国共产党发展社会主义的文化路径

1953年3月,毛泽东指出:“我们这个民族,从来就是接受外国的先进经验和优秀文化的”,拥有“从来不拒绝接受别的民族的优良传统”。1956年8月,毛泽东指出:“作为中国人,不提倡中国的民族音乐是不行的。”显然,毛泽东特别重视文化的传承和发扬,而非“文化断裂”意义上的革命。“把老传统丢掉,人家会说是卖国,要砍也砍不断,没有办法。”因此,他提出,必须对“看不起自己国家的文化遗产,拼命地去抄袭西方”的现象进行批判。正是由于中国共产党所具有的文化先进性与主流意识形态相互结合而产生出巨大的动力机制,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文化才开始逐步占据文化的主流地位。正是由于中国文化博大厚重、源远流长,决定了中国共产党发展社会主义文化必须注重中华传统文化在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化过程中所面临的迫切性、艰难性、长期性问题。

(四)双向互动:中国共产党发展社会主义的文化实践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个常见的文化现象是:一些文化事业的领导仅限于“事件性”的宣传,或“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运用经济思维来指导文化建设,结果忽略和淡化了文化建设所具有的经常性、细致性的熏陶、渲染功能。在文化实践中,一方面,我们弘扬社会主义、爱国主义、集体主义,推动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针对当时我们社会主义文化发展存在的问题,邓小平明确指出,对于许多文化发展的原则、价值导向问题,“我们不是没有讲,而是缺乏一贯性,没有行动”。因此,须通过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反对精神污染、反对和平演变等文化教育活动,强化社会主义文化的主流地位。另一方面,我们在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的同时,更加注重微观领域、更高质量的基层文化供给。通过“双向互动”凸显“文化熏陶出什么样的人”这样一个课题,强化了“对于中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将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的文化系统的重塑。这意味着与其他领域的事件和行为性质不同,我们的文化逻辑和文化主流并非仅限于“热热闹闹”的文化演出,而是一项经常性的“精雕细琢”的工作。

三、新时代的文化使命:铸就高质量的“新文明类型”

在论述“文化本质”时,恩格斯认为:“文化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为了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在新时代、新全球化、新发展格局、新发展阶段的语境下,深度反省和批判西方文化帝国主义的渗透和影响,重视作为“超越资本文明”的社会主义文化创新和发展,是新时代构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文明类型”的一个重要使命和重大研究课题。

(一)新文明类型:世界文化升级的迫切诉求

在谈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塑造自身的独特文化逻辑和文化主流的问题之前,必须首先明确:并非只有我们社会主义“一家”反对资本文明的狭隘性,“资本文化”已渐渐成为全球“连续不断的要求、抱怨、批评浪潮的攻击目标”,“小车与电视”文化的普及、教育的发展本身既是资本文化发展的客观结果,适合资本文化的发展逻辑,同时也在“资本文化”的内部发挥着解构“资本文化”的重要作用。

在“资本文明”的语境控制下,“自然”稳定的根基遭到侵蚀。就此而言,自然环境、气候变暖、物种灭绝、生态系统退化之类的问题,其根源在于利用“自然界”的“现代人”本身。而“现代人类”的最突出代表则是欧美强大的(私人性或国家性的)“资本家群体”。对于“资本文化”而言,资本意义上的“最高峰”是不存在的。因为“资本文化”的特质就在于:试图拥有独特的天空,以资本“最高峰”为骄傲。但资本本性所具有的永不枯竭的绝对运动性使得“最高峰”不具有任何现实的意义。如果我们通过“资本建筑”的视角来观察“资本文化”,就可以看出,世界上最高的建筑是由“资本”所堆砌起来的,是“资本行为”的一种内在逻辑结果,而持续不断的追逐和争夺世界级“最高峰”一直成为世界顶级资本家们显示资本实力的一个重要行为标志。

可以说,自资本诞生之日起就出现了各种形式的“反资本文化”。但是,面对“资本联合”的巨大力量,任何理论和文学意义上的反抗与批判、实业意义上的实验和创造、政治意义上的社会改良与议会斗争、经济意义上的罢工与抗议、宗教意义上的呼唤与期盼、自然意义上的抗议与逃避等等,如果单独存在,其力量都是极其有限的。“资本是集体的产物,它只有通过社会许多成员的共同活动,而且归根到底只有通过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活动,才能运动起来。因此,资本不是一种个人力量,而是一种社会力量。”因此,必须将各种“反资本文化”的要素聚集起来,才可能掀起实实在在的“反抗资本文明”的各种运动形式。在资本主义总危机尚未爆发之时,在资本主义“依然故我”地实施着对于全球的控制、全世界的人民“依然故我”地照例生活下去的时候,“个别的反抗”仅仅具有“新闻事件价值”,尚不能激发全球“反抗资本文化”的浪潮。一直以来,马克思主义就是反思和批判资本主义最为深刻而彻底的一面思想旗帜,也是新文明类型诞生的理论和实践指导,中国作为世界社会主义大国自然成为反抗资本文明的重要文化阵地。

(二)新文明类型: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使命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在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批判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类型的基础上,必然蕴涵着彻底挖出“资本欲望”的强大思想资源。在这个意义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精神实质,就是对于现代“资本理性”以及由此决定下的“技术理性”“制度理性”“线性进步观”的深刻反省和批判。“在文明的国度里,每一个人都是商人,而社会则是商业社会。”但这绝非是我们所要追求的文明社会,而是需要警惕和预防的文明图景。

对此,我们可以大胆借鉴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商(晋商、徽商等)的独特智慧。这里,资本、市场仅仅是“仁道”实现的一个方面和通道而已,其所遵循的依然是核心的儒家伦理,将儒家所遵守的人际关系之道运用于市场领域。这一实践模式可以说明,利用资本、超越资本具有一定的可能性。在社会主义制度、文化条件下,只要社会的文化逻辑、主流文化形态和价值取向以利用资本、超越资本为核心内容,那么,在实操层面上就可以真正创造出超越“市场智慧”的新型的社会主义文化实践模式,这必将对整个世界的资本主义文明走向产生致命的影响。

(三)新文明类型:构建“人民属性”的文化逻辑和文化主流

2014年10月、2016年5月,习近平分别主持召开了文艺工作座谈会、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他指出:“文学艺术创造、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首先要搞清楚为谁创作、为谁立言的问题,这是一个根本问题。”文化文艺工作者要跳出鲁迅先生所批判的“身边的小小的悲欢”,走进实践深处,观照人民生活,表达人民心声,“用心用情用功”抒写人民、描绘人民、歌唱人民。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要走出学术象牙塔,多到实地进行调查研究,了解百姓生活状况,把握群众思想脉搏,着眼群众需要来解疑释惑、阐明道理,把学问写进群众心坎里。新文明类型只有扎根于广大人民磅礴的生命世界,才可能真正“对冲”资本文明,最终以“人民的名义”赢得胜利。

(四)新文明类型:注重“全媒体”“人机物”互联的文化创新

习近平非常重视互联网、信息技术对于文化领域的强烈挑战,强调:“互联网是一个社会信息大平台”,互联网对人们的“求知方式、思维方式、价值观产生重要影响”,尤其是“对国家、对社会、对工作、对人生的看法产生重要影响”。网络化、数字化给中华民族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网信事业代表着新生产力和新的发展方向,应该在践行新发展理念上先行一步”,“用主流价值导向驾驭算法”。因此,应当积极发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在全媒体领域的引领和建设作用。尤其是在“人机物”互联时代,在全方位、全角度、全链条、全领域的激烈转型和变革的大趋势下,我们必须提升互联网思维和大数据治理的社会综合应变能力,提升大数据传播的社会接受度,采用贴近不同区域、不同范围、不同群体受众的精准传播方式,推进优秀文化故事和声音的全媒体表达、区域化表达、分众化表达,积极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逻辑和文化主流的积极影响,增强主流文化的亲和力和实效性,更好地承担起主流文化的社会责任、道德责任。

(五)新文明类型: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时代文化的有机汇聚力

习近平指出:“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既向前看、准确判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趋势,又向后看、善于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新时代文化强国发展战略的重点就是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唱响主旋律、弘扬正能量,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继承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讲话时明确指出:“在五千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就中华文化和革命文化“两大传统”创新而言,提炼并展示其中所蕴含的时代性、世界性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和道德品质,并善于将其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五大文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运行的内在逻辑、文化诉求融为一体,激发全民族的文化创新创造活力,则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核心内容。

(六)新文明类型: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逻辑的世界传播力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特别重视中国文化软实力的世界影响力,强调应积极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大力推动文化国际传播守正创新,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媒体集群,着力提高国际传播影响力、中华文化感召力、中国形象亲和力、中国话语说服力、国际舆论引导力,初步构建起多主体、立体式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时代化和世界化的发展新格局。在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以文载道以文传声、以文化人,向世界阐释推介更多具有中国特色、体现中国精神、蕴藏中国智慧的优秀文化,已经成为当下文化创新的最突出形式。在文化内涵建设方面,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则成为我们文化创新的最突出任务。在具体的世界文化话语建构中,“依托我國发展的生动实践,立足五千多年中华文明,全面阐述我国的发展观、文明观、安全观、人权观、生态观、国际秩序观和全球治理观”,则是中国思想文化领域创新的重要课题。

总之,只有站在批判“资本文明”并积极吸收“现代文明”有效养分的基础上,才可能真正面向未来、拥有未来、赢得未来。这是新时代我们特别强调“双循环”的最主要动因。注重发挥共产党先进文化的感召力和影响力,提升中华民族的文化软实力,是共产党力量崛起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文化特征。就中国共产党当下的“文化发展”命题及其未来历史使命而言,其文化逻辑诉求必须体现在“党的理论、路线、纲领、方针、政策和各项工作”上,并直接体现在“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守中华文化立场,立足当代中国现实,结合时代条件,发展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化和物质文明协调发展”等内容和环节上。在人类社会发展的每一个重大历史关口,文化一般都起着时代变迁、社会变革的先导作用。处于新时代、新世界的中国共产党必须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发展逻辑,把握国内和国际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运动的事实及规律,自觉增强为人民服务的责任感和实际本领,与西方展开充分的对话、交往和交锋,不断提升中国共产党先进文化逻辑在世界上的影响力,真正构建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文明类型。

The Cultural Logic and Cultural Main Stream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entenary

LI Zhen

(School of Marxism, Tong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92, China)

Abstract: The objective and real historic movement is the most direct experiment field and laboratory to test the truth of cultural logic. Since modern times, the birth and its evolu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istic cultural form have become the important experience and valuable asset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CPC, great changes have taken place in the cultural field. The CPCcentenary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to evolve cultural logic and cultural main stream, to build the basic thinking frame of understanding the New world" , and to set up the new essential attitude to reflect on life, national fate and the future of human. The reflections and discussions on life, nation, people, country and mankind from the CPC centenary have been deeply imbedded into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history and civilization. They have turned into basic kernel of Chinese characteristic cultural logic, and have created Chinese characteristic cultural main stream. The characteristic times culture gestated by reform, opening and innovation has declared that the CPC owns vigorous energy of times. Especially since the 18th CPC National Congress, cultural confidence with a more fundamental, deeply and enduring strength, has risen to a new unprecedentedly historical level. It has promoted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Key words: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 cultural logic; cultural main stream

(責任编辑:曾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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