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炊烟(组诗)

董赴

风向

河的对岸，阳光和草木

勾勒出明暗的影子，麦田摇曳

乡村的剥落与坍塌在柳荫里，呈现

日子的咀嚼和安分

苍白的炊烟

熏黑墙壁的一角，穿过荆棘

孤独的重量和羊群

舒缓了月亮的残缺

黄昏在石子路上

坎坷漫长

戴毡帽的老人，骑着马

河流在山脚拐弯

他收紧缰绳，凝视风流浪的方向

兰州

兰州有酒，浓烈

一个个好地名把着关口。

每一次经过，像和吐谷浑辩论

和马奶子、青稞酒交朋友。

胡笳哀怨，烽火台说了不算。

油菜花越过汉唐的山脊，大大

小小的毡房和骏马、羊群

留了下来。

谷地上空的烟云至今变幻

雨淋湿田野里赶路的人。

祁连山从雪线上下来

青海湖在高处闪耀……

塔格拉克

五月和骤雨施洗

青草苦涩，风走过谷地

牧马咀嚼云朵。锦鸡儿散漫

雪峰上，月亮環珮玎玲

花朵盛大

落满草尖的寒意晶莹

河道喧嚣，椒蒿的清香和刺棵

埋进暗影。羊群丢失的蹄印

在山道上交错

云走得那么近

风景在目光中领受神谕

孤独在左边

你在右边

黄昏

已经太迟了，云朵染色

石头列阵隆脊，旷野有风蹒跚

垦殖的土地翻起鳞甲

那些新鲜的鸟类，保持着警觉

怀揣着愿望驱赶，山坡被暗淡蛊惑

围篱越近，羊只越腥膻

它们的毛皮越来越沉，它们赶路

同伴挨挨挤挤

草地压出了蹄印，沟渠的水

不紧不慢地跟着月亮

一些树抖动

一间小屋点亮了瞳孔

南疆的田野

高出碱土的部分，荒芜而热烈

红柳保持土著的矜持

芨芨草、刺棵、苦豆子张挂了时间的织梭

所有的芦苇、毛拉居于洼地

水脉途经的角落

在干涸之外的茂密里涌动，曾经那样旷达

挺拔的白杨，护住田垄里的灰烬

炊烟是我熟悉的方式

蛤蟆、蜻蜓、游鱼的池塘

云霞灿烂和丝缕牵拽的流溢

一两株向日葵低下头来

鸟雀聒噪

生命饱满，夜漂白另一个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