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尊一命运咏叹调
2021-09-13王金昌
王金昌
2006年12月,我在北京文化市场,偶得早期革命者刘尊一同志的七册日记。
刘尊一,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在上海被捕时,是中共上海妇女协会负责人。
革命史上,有周文雍与陈铁军的“刑场上的婚礼”,但还有一次“刑场外的婚礼”极富传奇色彩。
1927年春天,蒋介石制造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当时上海大学的学生刘尊一和她的爱人何幻生(何洛)被捕,何幻生被杀。在等待着死刑的时候,白崇禧属下的政治部主任潘宜之爱上了刘尊一,后来娶了她。
我在考证中发现,刘尊一事件轰动一时,很多老革命对此记忆犹新。但随着时光流逝,知情人不断老去离世,当年的事实变得模糊。关于刘尊一被解救,坊间流传多个版本:有的说这是一见钟情的传奇爱情;有的说是叛徒的卖身求生;甚至被有人杜撰成是我党安排的一次潜伏行动,等等。
但无论如何,何幻生牺牲了,而她却活了下来。
但死而复生的刘尊一后来个人生活充满坎坷。
我是唯一持有刘尊一亲笔回忆这段文字的人。刘尊一与何幻生的孙女(何则仁之女),知晓后,也特地拜访过我。
研究后发现,刘尊一脱党后的大半生,一直活在痛苦自责中,她很懊悔自己的那次行动。
我还在日记中发现,刘尊一在1951年4月12日写道:“今天是我在二十四年前(1927年),国民党蒋介石背叛革命时,被捕入狱的纪念日!”“我抚今追昔,痛恨不已!”曾不只一次讲到此事时说:为何自己不为玉碎,而为瓦全!何不慷慨赴死!
时任北大教授的周作人先生专有文章写到,“北大的刘君在北京被捕一次,幸得放免,逃到南方去,近见报载上被捕‘共党,看从英文译出的名字恐怕是她,不知吉凶如何。”
在另一篇文章中周作人又写到,“又从上海得知北大女生刘尊一被杀亦极从容,此外我们所不知道的还很多。”
中共老人郑超麟,在其《回忆录.第一次入狱》中说,“现在她(刘尊一)和她的爱人(何洛,又名何幻平),在等待着死刑。
可是白崇禧的政治部主任潘宜之,爱上了她,杀了何洛而娶了她。”
无论如何,何洛(何幻平)牺牲了,潘宜之、刘尊一结婚了。
《陈碧兰回忆录》说,关于刘尊一的故事,由于情节富于戏剧性,因而作家沈雁冰(茅盾)约陈碧兰谈话,他说他想把刘尊一的故事写成小说,要陈提供一些材料。但因后来得知,阳翰笙已把这个故事写成小说出版,茅盾先生才放弃这一计划。
在百年的历史中,有慷慨赴死的、大义凛然的,也有痛不欲生的挣扎者,历史与人性的真相令人深思。
人物经历:
刘尊一(1904—1979),女;
1923年冬—1924年春,参加中共组织;
1925年,参加国民党左派;
1925年,“五卅”运动与北大同学组织“救国团”,任宣传部长;
1926年,“三一八”后到上海,暑假出席在广州开会的“全国学联”,秋返北京,在北大因参加会议等活动被捕,假释后即逃到上海,正式转学上大社会系四年级,参加上大学习,及党支小组等活动;
1926年冬,组织上海妇联任理事长;
1926年冬,任上海国民党左翼执委;
1927年春,在上海景贤女中教书,任职上海女教师联合会;
1927年1月,参加上海工人纠察队,三次起义斗争;
1927年3月,被选为江浙区委候补执委兼区委妇女部书记;
1927年元旦,与何幻生结婚,“四·一三”,在法租界的工业社,吴度王、张世瑜、何幻生等约会,已先行,先押禁于法国捕房,三日后即转押龙华附近枫林渡,淞沪警备司令部,10月10日出院与潘宜之结婚;
1932年,在伦敦皇家学院师范部;
1932年冬-1935年,在牛津师范研究部;
1935年夏,回国后,一直在大、中、小学校、保育院等任教员、校长等职;
1946年,参加民革;
1950年,任西南师范教育系教授。
刘尊一日记(1950年,节选)
七月二十三日(星期日)
早粥后与(赵)君陶、琼侄女等赴市委看夏之栩姐,坐了一小时许。归途中至北洋饭店总工会招待所,代表团的朋友们都没有买到车票(赴京),大约明日能买到。……
我在万分伤感中,当然承认自已的错误!我承认立场不稳,为物质引诱,封建意识浓厚,太重视小孩,不如早期与潘氏脱离关系,懦弱……
君陶送我这本日记簿,从此可以把每天的生活記一记了。
七月二十九日
上午八点搭校车进城,到东华门下车,先到东四头条文教委会访何成湘与阳翰笙。阳尚未来部。与成湘谈良久,把多年来在渝工作情形告之,并让其代组教育部及北师大,找师范学院教材与讲义等材料。大儿子则仁转党的事也和他谈了,他让则仁于星期日到他家详谈,可尽力设法代向有关方面解说,并作证明。
午间到惠中饭店看彭道真,和她午餐,略事休息后,二时来到北京饭店访梅龚冰,但彼已外出,其夫人甚为殷恳。辞出后,即同往东四十条北大教员宿舍。访潘介泉先生,谈约一小时许。彼对北大情形略有批评。五时辞出,往史家胡同访曹孟君,约见沈荪九及阿英等。
六时半应邓颖超大姐之约,往中南海政务院拜访。她很仔细通知了门口一连串的警卫人员,进门来招待很周到的。我们谈话约一小时后,即命开饭,恩来同志也在家,三人共进晚餐。恩来尚能忆及二十余年前和我在沪共同革命的情形,笑谓我的头发已由金黄色转为苍白色了!革命成功,人民翻身,人也老了。恩来于饭后五分钟仍入其书房写作。我把我的近状和则仁的情形讲述颇详。大姐陪我在中南海划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