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迷宫”邂逅艺术家的一段人生
2021-09-13陈曦
陈曦
艺术家手作书收藏者 王骥
眼下,坐落于上海浦东新区的金桥碧云美术馆内,一座为爱书之人打造的“迷宫”在高楼林立间悄然落地。在这里,萨尔瓦多·达利、安迪·沃霍尔、常玉、赵无极、朱德群等艺术大师以书为媒进行了一场创作比拼,用艺术的语言为观众“读”诗、“讲”故事……
据了解,这场主题为“迷宫:匹诺曹、桃花源或安迪·沃霍尔、马致远,以及赵无极、帕拉迪诺——艺术家手作书收藏展”是国内首个世界顶级艺术家手作书展,由艺术家手作书收藏者王骥、著名作家许知远与金桥碧云美术馆联合策划呈现。
作为一位眼光独到的艺术家手作书收藏者,王骥收藏了200多本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手作书,横跨19世纪至20世纪,不少更是出自举世瞩目的艺术家之手。此次展览从王骥的收藏中精选出14本艺术家手作书,包括萨尔瓦多·达利、安迪·沃霍尔、常玉、赵无极、朱德群、井上有一、帕拉迪诺、萧勤等东西方极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代表了艺术家采用书籍形式协同艺术创作的最高成就。此次亮相的大多数艺术家手作书更是在国内首次公开展出,难得一遇。
艺术家手作书兼具艺术品与书籍的双重属性,一本艺术家手作书就是一场纸面上的艺术展览。在这个数字化阅读时代,艺术家手作书因其稀缺性而成为更值得珍視的“宝藏”,正如许知远在展览前言中所指出的:“博尔赫斯曾说,书籍是记忆和想象的延伸。比起印刷工业生产的现代书籍,这些手作书更是如此。它溢出的记忆与想象带着浓郁的个人风格,其中不断乍现的灵光,更是这机械复制时代所匮乏的。”
近日,《中国收藏》杂志记者特别邀请王骥做了一次专访。在去现场看展之前,不妨先跟随他的指引,找到真正能够通往“迷宫”深处的那把密钥吧。
坐落于上海浦东新区的金桥碧云美术馆内,14本艺术大师手作书构成了一座书籍与艺术品的“迷宫”。据悉,此展将持续至10月10日。
《中国收藏》:“迷宫:匹诺曹、桃花源或安迪·沃霍尔、马致远,以及赵无极、帕拉迪诺”,这一展览主题令人玩味,您能解读一下其中的关键词吗?
王骥:这个展览的名字来自于策展人之一许知远。这是许知远首次跨界担任一个艺术展的策展人,因此想法比较“跳脱”。他问我,一个艺术展为什么不能起一个很长的名字呢?我回答说没问题啊,当然可以。于是,主题词“迷宫”的后半部分出现了匹诺曹这样的虚构人物、桃花源这样的虚拟场景、赵无极与安迪·沃霍尔这样的艺术家,甚至还有一位马致远这样的中国古代诗人。这些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为什么会组合在一起呢?这里面隐含的线索,就是艺术家手作书。
至于“迷宫”,则是许知远在欣赏这些艺术家手作书之后的感触之凝练,他写道:“记得那个迷醉的下午,几杯酒之后,这些书籍将我带入迷宫,你打开达利的画册,却走进桃花源,你掀开安迪·沃霍尔的番茄罐,匹诺曹的头却冒了出来……天光渐暗之时,你觉得自己踏上了刮着西风的古道,骑一匹堂吉诃德的瘦马。这是王骥创造的迷宫,它不断让你陷入迷途。但这迷途,或许比正确的方向更令人心神荡漾。”
展览名称中的这些名字,似乎耳熟能详一般亲近,又看不见摸不着一样遥远;翻开一本又一本,从一个语境切换到另外一个语境,看似山穷水尽疑无路,倏忽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像在迷宫中行走,但无论如何,迷宫中一定会出现能够触动观者的那一本书。在策展的场景设置中,我们也秉承了这一理念,在展览动线的设计上颇费心思,以期让参观者“沉醉不知归路”。
《中国收藏》:此前我们已了解到,您收藏的艺术家手作书多达200余件,此次拿出了其中14件来办展,那么策划展览的主题和内容时,您是如何考量的呢?
王骥:在这次展览的展品选择上,我与《书之极》的出版人张向东、金桥碧云美术馆的馆长林薇女士,执行策展人石一帆、李笑林、竺韵以及特邀策展人许知远共同商定选择了这14本书。
我们综合考虑的是以下因素:第一,书籍的形态应该更加丰富,拓宽公众对于传统书籍的认知,从书籍的场域跨入艺术品的场域,应该有顺畅的衔接;第二,力图多角度展现东西方艺术观念的融入、西方艺术家对于经典作品的阐述,以及中国艺术家作品中不可替代的东方内核;第三,是否能够构建场景化的呈现方式,以拉近观众与艺术家手作书之间的距离;第四,作品是否便于展示,是否有留待观众探索与回味的裕量。
展览现场以一幕幕沉浸式剧场的形式,将每本艺术家手作书的风格特点立体呈现在公众眼前。
《中国收藏》:作为策展人,您在布展的过程中可谓亲力亲为,能举几个例子来分享一些将“书”变成展品的陈列巧思吗?
王骥:例如意大利艺术家帕拉迪诺(Mimmo Paladino)的作品《匹诺曹》,这本书尺寸巨大,展开后的宽度超过一米。有朋友之前来我家欣赏它的时候,由于桌面上放不下,只能在地上打开,大家围成一圈,跪在地上翻看,无意中产生了一种对艺术大师的作品“拜读”的效果。
在展览中,我们也希望复制这种“拜读”的仪式感。另外,也考虑到这本艺术家手作书是艺术家用艺术的语言去阐述一个经典的童话故事,可能会受到小朋友的欢迎,因此为其量身定制了15个展柜,展柜的设计非常低矮,贴近于地面,对于小观众更为友好。
此外,安迪·沃霍尔的艺术家手作书制作于1967年,这一阶段是他著名的银色工厂(Silver Factory)时期,因此我们在场景构建时以大面积的银色为背景,并复制了巨幅的书中页面以及立体的罐头形象作为装置呈现,与书籍实物相互对应,实际展示效果非常好,也是整个展陈中最吸引观众拍照的场景之一。
值得一说的还有萧勤创作的艺术家手作书《夜光杯》,由于其作品及书中八位古代中国诗人的诗作均体现了苍茫、辽阔、悠远的意境,因此我们选择了书中马致远的《天净沙》,邀请了配音者以中文、意大利语、日语、韩语等八种不同的语言来朗诵这首诗,其中中文的朗诵者为乔臻老师,声音饱含激情,将诗作中的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
《中国收藏》:此次展出的艺术家手作书中,有不少都出自闻名世界的艺术大师,比如安迪·沃霍尔、赵无极、常玉、井上有一等等,在公众对他们的一般认知之外,此次展览是否会带来一些非同往常的看点和惊喜?
王骥:安迪·沃霍尔的艺术家手作书并没有使用他得心应手的版画技术,而是使用了立体书的概念制作,这在上个世纪70年代无疑是一种离经叛道的行为。虽然我们都熟悉安迪·沃霍尔创作的一些经典画面,但是他创作的这本书其实极少有人见到,因此在展览开展后,每每都会见到观众看到这本书时发出内心由衷的赞叹。
此次展览将赵无极的艺术家手作书《亨利·米修诗选》与朱德群的艺术家手作书《蓝季》放在同一空间内呈现,但展厅划分了明显的黑白二色,地面上有两行巨大的字体,是我对二人的总结——赵无极的一侧是“宏观气象的缩微”,朱德群一侧则是“微观景致的放大”。两个作品放在一起,对比非常强烈,一面是赵无极的石版画,以水墨画面为主,将宏观场景缩微在纸面上;另外一面则是朱德群的石版画,以蓝色为主色调,恰似显微镜下的染色体放大在纸面上,妙趣无穷。
常玉是如今炙手可热的艺术家名字,但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他一生中仅创作过4幅与中国画意境相关的作品,其中一幅是他赠予徐悲鸿的彩墨牡丹,其余3幅则是这本《陶潜诗集》中的三幅蚀刻版画。井上有一手作书场景的布置则利用了二楼展厅中唯一的一处天光回廊,巨幅印有井上有一作品的纱幔从天垂至地面,地面则铺满了白色的石子,对侧墙上则铺满了镜面,让场景在镜面中无限延伸,营造出了一种佗寂的氛围。
《中国收藏》:将这些书向公众进行展览的过程,想必也是您对它们的一次再阅读、再思考的过程。从当初收藏这些书的初衷,到如今分享给大家得到的反馈,在您看来,价值和意义是否发生了一些变化?
王骥:现在对这些极致之书再思考,会发现之前的思考方式颇有偏颇之处,最初一直没有向外界展示我这些关于艺术家手作书的收藏,是因为觉得“吾道甚孤”,不足以为外人道也。在《书之极》这本书的出版到展览落地这个过程中,必须要感谢我的出版人张向东,是他一直在激励我将这些极致之书展现在国人面前。
展览开展的短短几天里,就得到了来自许多不同领域的观众的反馈,毫无例外一边倒地都是称赞的声音,甚至一些专业领域内的观众都惊呼“叹为观止”。那么现在看来,我们身边似乎并不缺少具有高级审美能力的人,只是一开始我没有找对努力的方向与叙述的方式。在艺术家手作书这种极致的存在面前,我们都是“小学生”,我也只不过是进行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探索而已,前面的路还很长。更多的探索,就留给来观看展览的观众们吧。
《中国收藏》:与一般意义上的艺术展相比,这场艺术家手作书展览最终想传达给观众的到底是什么?
王骥:艺术家手作书无论从阅读体验上还是审美意义上,都是阅读中的极致存在。它们是纸面上的美术馆、书籍中的珠穆朗玛群峰。
艺术家手作书由纸上的二维平面,延伸到书籍存在的三维空间,而制作过程中凝结了时间的痕迹,最终成为四维的产物。拥有一本艺术家手作书,就拥有了这位艺术家生命中的一段时光,从中可以阅读艺术家的思想轨迹,并在这段轨迹中与之同行,与之共情。相信逛完整场展览的每一位观众,必定也都是爱书之人。愿爱书之人能在这书籍与艺术之美的片刻愉悦中,“度日如年”。
这本装帧精美的名为《砖》的手作书内容实际上也是一块砖。
為艺术家手作书精心设计的艺术装置和声音影像装置将氛围营造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