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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妝淺黛亦風流
——古代女子的化妆间

2021-09-13撰文郭瑜华

艺术品鉴 2021年22期
关键词:铜镜胭脂

撰文=郭瑜华

爱美是人的天性,古时女子亦然,早在我们祖先解决温饱之后,美的理念就产生了,原始社会时期,人们把兽骨、兽齿、贝壳穿起来挂在颈间,把鸟类的羽毛插在头上,形成了最早的首饰,反映了当时人类的文化状况和审美情趣。国家出现以后,化妆更是成为女子必不可少的日常生活,化妆修颜不仅仅表现在妆容变化之上,也体现在了化妆用具之上,这类器具不仅承载着女子们对美的追求,亦演变成为艺术赏玩的珍品。

北宋 王诜(传)《绣栊晓镜图》 团扇 绢本 设色 24.2×25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铜镜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早在古时,铜镜作为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器物而受到喜爱,但铜镜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远古先民在没有掌握金属冶炼技术之前,便以水为镜,在《说文解字》有这样一句描写:“监可取水于明月,因见其可以照行,故用以为镜。”

监是一种盛水器,流行于春秋战国时期。监初为陶质,也就是陶盆,所以最初的监是没有金字旁的,到了春秋中期出现青铜鉴,后来鉴字才有了金字偏旁。不论是陶监还是青铜鉴所制作出来的水鉴都十分的粗糙,人们的面容并不能很清晰的被照出来。直到秦朝时期,锻造工艺进步,才开始铸造铜镜,因为镜适用优于鉴的方面很多,所以到秦以后,以水作鉴的情况也销声匿迹。秦汉以后,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铜镜的制作工艺也越发先进,制作也更加精良,它的材质包括金、银、铜、铁等,以铜最为多,也有镀金银的、背面包金银的、镶嵌金银丝的。隋唐以来,还有带柄的、四方的,各种花纹应有尽有。直到明代末期,才逐渐开始有以玻璃为镜。清代乾隆以后,因为玻璃制作的镜子照人清晰可见,玻璃镜开始大兴于民间。

镜子作为女子的闺阁之物,兼具了实用和审美两方面功用,历朝历代的镜子以唐朝铜镜最具代表性,唐代铜镜不仅以题材新颖、纹饰华美著称,且在铸造工艺上也颇有创新,出现了金银平脱、螺钿、贴金贴银等特种工艺镜。

在器型上,唐以前铜镜多为圆形或方形,唐代开始流行花式镜,菱花形为其中最具特色者。故宫博物院的这件月光镜即为八瓣菱花形。

唐 月宫镜 直径14.5cm 故宫博物院藏

唐 四鸾衔绶纹金银平脱镜 1956年西安市东郊韩森寨出土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唐 海兽葡萄纹镜 面径11.9cm 故宫博物院藏

而以纹饰华美著称的莫过于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唐代海兽葡萄纹镜了,以高浮雕葡萄纹为主题纹饰,间饰海兽、鸟雀、蜂蝶、花草等图案,华丽而繁缛。

工艺创新上则以金银平脱为代表,其做法是把厚度一般不超过半毫米的金银箔纹片粘贴在器物上,然后用色漆髹涂数道,再经打磨,使纹片与漆面平齐,以显示出用色漆地上的金银图案,纹片上有时还施镌刻,金银平脱较多地应用于漆器,兼见于铜镜等其他制品,这种工艺做工精细,费工费料,做成的器物也因此极为美观华贵,故而金银平脱镜为皇家贵戚、达官贵人的重要装饰品和馈赠物。

现今陕西省历史博物馆就珍藏一件四鸾衔绶金银平脱镜,该镜是目前西安出土的唐代平脱镜中最精致、最完整的一面。四鸾衔绶金银平脱镜为圆形,镜背正中置圆钮,镜钮四周以金丝同心结环绕,素缘。钮外一周贴饰花叶形银片,镜背主纹为四只鸾鸟衔绶带逆时飞翔,为金片刻镂粘贴而成。鸾鸟昂首展翅,优雅地起舞,金光银灰的饰片在黑色素胎的映衬下更加显得华丽夺目。

鸾鸟(传说中凤凰一类的鸟)向来被人们认为是能够带来幸福的吉祥鸟,而绶带的“绶”与长寿的“寿”字谐音,代表着长寿不老。“鸾鸟衔绶”蕴含着幸福长寿,而环绕的“同心结”则被寓意相爱之意。从这枚铜镜就可以看到当时的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愿。

眉黛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在我国的文化传统之中眉是评判美人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标准,不仅有眉如远山的说法,而且诗歌小说中也不乏有许多通过描写眉毛来侧面烘托女子美貌的诗句,例如在《诗经.硕人》中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以及《红楼梦》里“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此类的描写。眉毛在容颜中既然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画眉的工具自然也就受到女子们的重视。

汉 云纹彩绘漆盒黛砚 长19.5cm,高1.6cm扬州市博物馆藏

上图:五代 南唐 顾闳中局部

下图:唐周昉(传)《挥扇仕女图》局部

据宋代高承编撰的《事物纪原》所记:“秦始皇宫中悉红妆翠眉,此妇人画眉之初也。”以及《楚辞.大招》中:“粉白黛黑,施芳泽只。”可知画眉从战国秦汉时期就开始流行起来。而在眉黛还没出现以前,人们用烧焦后的柳条作为画眉的工具,可以说当时的女子为了美貌也是很拼了。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眉黛替代了焦柳枝成为女子喜爱的画眉工具。黛是一种黑色的矿物,《通俗文》中有记载:“染青石谓之点黛”,故而也可以称其为石黛,石黛用时需要放在专门的黛砚上研磨成粉,然后加水调和使用。在首都博物馆所藏的明代秋叶青玉砚就是一件精美的黛砚。该黛砚由青白和田玉雕琢成硕大花叶,叶面上栖一蝉,叶脉以阴刻线而成,砚底叶脉清晰,玉质温润,秀气柔美。

虽然石黛较之烧焦的柳枝有了一定的进步,但却比不过唐代流行于贵族妇女之间的螺子黛,螺子黛出产于波斯国,它是一种经过加工制造,已经成为各种规定形状的黛块,该黛在使用时只用蘸水即可,无需回回研磨,因它的模样、加工过程和书画所用墨锭相似,故而也称“画眉墨”。如此精巧方便,螺子黛自然价值不菲,据唐代颜师古所著的《隋遗录》卷上道:“(吴)绛仙善画长蛾眉……由是殿角女争效为长蛾眉,司官吏日给螺子黛五斛,号为蛾绿螺子黛,出波斯国,每颗值十金。”到了近代,西风渐起,我国女子的化妆工具也受到西方的影响,眉笔也逐渐变成杆状更加方便好用了。

画眉工具在进步,古代女子的眉形也在千变万化,如月眉、阔眉、柳叶眉、远山眉等等,故宫博物院所藏周昉《挥扇仕女图》、沙馥《芭蕉仕女图轴》、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宋摹本)中都可以看到不同的眉形和风姿出众的仕女。从焦柳枝到石黛再到简易好用的螺子黛,画眉工具一步步的演变成今天的模样,但不论画眉工具精致与否,古今中外的爱美追求却一直没变。

胭脂盒

除了画眉之外,涂抹胭脂也是女子在修颜中不可缺少的步骤,胭脂又称“焉支”,是一种红色颜料,因产于中国西北部匈奴地区焉支山而得名,在汉武帝时期张骞的凿空之旅中胭脂被引进中原,从此长盛不衰。因胭脂、香或黛粉之类的化妆品不是和眉黛一样的固体而是易飞洒的粉状,所以为了方便携带,胭脂盒也应运而生了。

西汉 贴金箔彩绘神兽云气纹五子漆奁 扬州市博物馆藏

最早的胭脂盒可以追溯到秦汉战国时期,在邗江区杨庙乡昌颉村汉墓就出土了一件贴金箔彩绘神兽云气纹五子漆奁,该漆奁分为上下两层,盒内还设有两件圆形、两件长方形共四个小奁,用以存放化妆品、脂粉、眉黛和丝绵粉扑等物品,这些小奁就可以被视为“粉盒”的鼻祖。且这套漆奁用金箔、银箔錾刻成云纹,彩绘各种流云山水、人物禽兽图案,装饰工艺贵气华美,非寻常百姓所用,故此墓主人生前地位必定显赫。

到了经济文化遍地开花的唐代,胭脂盒精美程度更上一层楼,胭脂盒的材质和制作工艺开始出现了丰富多彩的转变,除了瓷器以外,鎏金、错银、雕镂镶嵌都各领风骚。在陕西历史博物馆就藏有一件唐代鎏金双雁纹银盒,该盒为圆形,盒盖、底微隆,子母口,外表通体饰鱼子纹地。盒面中央有相向站立的双雁,做振翅状,俱站于一莲蓬之上,对冲一菱形胜,胜下缀穗,盒底装饰有忍冬、折枝花草等图案,时隔千年仍熠熠生辉。

TIPS

来自异域他国的美:胭脂

胭脂是古人常用的化妆品,有许多称呼。

最早记录自商纣王时期,以红蓝花汁凝作的红色颜料——燕支。大约到了南北朝时期,人们在这种红色颜料中又加入了牛髓、猪胰等物,使其成为一种稠密润滑的脂膏。由此,燕支被写成“胭脂”,“脂”字便有了真正的意义。

古代制作胭脂的主要原料为红花,古称红蓝花。其花瓣中含有红、黄两种色素,花开后整朵摘下反复杵槌,淘去黄汁,便是鲜艳的红色。

红蓝花原产埃及,约在汉代经中亚传入我国,匈奴人采之制作颜料。

“胭脂”二字也是红蓝花的匈奴语称呼的音译与演变,匈奴人称妇女为“阏氏”,生长有红蓝花的山名为“焉支山”。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便是自此而出。

西汉彩绘双层九子漆奁 高20.8cm,直径35.2cm 1972年湖南省长沙市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 湖南省博物馆藏

鎏金双雁纹银盒 高1.8cm,直径4.05cm,盖厚0.1cm,盒身厚0.15cm,子母口厚0.08cm,重39.5克西安何家村出土 陕西省历史博物馆藏

明清之际胭脂盒更是集历代之大成,无论是在文学小说之中还是现今流传下来的实物都可以佐证:在《红楼梦》中第四十四回“喜出望外平儿理妆”中,宝玉拿出一盒胭脂给平儿用,就有胭脂盒描写场景,宝玉拿出的两个盒子,其中一个盛放“香粉花棒”的是“宣窑瓷盒”,另一个盛放“胭脂膏子”的是“白玉盒子”,以宝玉在贾府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身份,再联系书中对怡红院无尽奢华雅致的描绘,可以想到他珍藏的这些名贵脂粉的胭脂盒绝非凡品。

从实物上来看,清代胭脂盒也都精美异常且造型各异,例如北京保利曾经上拍的碧玺螭龙纹胭脂盒,故宫博物院所藏的金嵌石原盒以及银烧蓝花卉纹瓜式胭脂盒等。其中这个瓜形胭脂盒就颇具特色,该胭脂盒为圆形,由盖、身两部分组成,并锤錾出等距的凹线条纹,使盒体呈现出丰满的瓜瓣形。盖顶部饰瓜蒂、瓜叶形盖钮,与盒之造型相呼应。盒体为银镀金质,局部施以透明珐琅彩,主要颜色为水粉、水绿,又以蓝、藕荷、红等色加以点缀,绘制竹、兰等图案。粉盒造型别致,花纹布局疏朗,色彩淡雅,历经百余年至今不失原貌。

清晚期 铜镀金四方委角粉盒,长6.3cm,宽6.5cm,高2.6cm

清晚期 银烧蓝花卉纹瓜式胭脂盒 通高3.5cm,直径4.5cm 故宫博物院藏

清 碧玺螭龙纹胭脂盒 北京保利八周年春季拍卖会 中国古董珍玩Ⅱ未出价

东晋 顾恺之《女史箴图》(局部)绢本原作尺寸:26.5×663cm 第四段箴言:“人咸知修其容,而莫知饰其性;性之不饰,或愆礼正;斧之藻之,克念作圣。”

胭脂盒虽说是女子盛放脂粉的盒子,但其在艺术成就上不输任何一件赏玩器物,在审美上透露出当时闺阁儿女们的温婉气质,反映当时那个时代的对美的追求。

妆奁

奁,俗称“匳”,亦作“籢”,即盛物匣也。妆奁自然就是指女子化妆用具的盛物匣了。在席地而坐的时代,梳妆用品只能散落在席面上,很不方便,为了解决这样的困扰妆奁被发明了出来。

清中期 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 通高42cm,长42cm,宽42cm 清宫旧藏

秦汉时期,漆器材质的妆奁以其质地轻巧、色彩明艳而颇为流行,不仅有单层漆盒,而且还出现了双层漆盒。双层漆盒的出现也暗含了古人“器以载道”的精神世界,湖北博物馆就藏有这样一件于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双层九子漆奁,此件妆奁分上下两层,连同器盖共三部分,盖和器身为夹纻胎,双层底为斫木胎,器表涂黑褐色漆,再在漆上贴金箔。金箔上施油彩绘。盖顶、周边和上下层的外壁、口沿内以及盖内和上层中间隔板上下两面的中心部分均以金、白、红三色油彩绘云气纹,其余部分涂红漆。上层放置手套三双,丝绵絮巾、组带、绢地“长寿绣”镜衣各一件;下层凿有9 个凹槽,槽内放置9 个小奁,内里可以放化妆品、胭脂、梳、篦等化妆所需小物件。多子漆奁的出现,一方面是为了盛放更多的化妆品,另一方面一个母奁里套有多个小子奁也表达了古人多子多福的愿望。

多子妆奁不仅有实物器物的出现,在画家笔下也有描绘,如上海博物馆所藏的明仇英的《临宋人画册》中也出现了多子妆奁。画中可见几案上摆放着扶手椅式的镜台,镜台上层置有菱花形铜镜一枚,镜台旁置一件已打开的多层套奁。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宋摹《女史箴图》也可见到画中一女子手持铜镜,只能单手整理妆发;而左侧女子正襟危坐,身后女子正为其梳理头发,二女正前方放着一个镜台,旁边放着打开的妆奁,奁内清晰可见整齐摆放着许多小奁。镜柱中部有一长方形浅盘,用来暂存必备的梳妆用具,既条理有序,又含蓄雅观,此时的镜台与妆奁虽未进行融合,但已经成为密不可分的整体。直到明清之际又出现了另一种妆奁形式——镜奁。

明 仇英《临宋人画册》(局部)27.2×25.5cm上海博物馆藏

梁朝刘缓就在《镜赋》中写道:“欲开奁而更饰,乃当窗而取镜。”所谓的镜奁就是升级版的妆奁,明代的《鲁班经·匠家镜》书中就记载有升级版的“镜奁”:“上层留二寸的空间用于装镜架,中层与底层各设一排抽屉,上配有揭盖,下安有支足,“内中下镜架”,即镜架收藏在其中(顶层)。”藏于故宫博物院的清中期黑漆描金镜奁就是典型的例子:在柜式奁匣的顶上,配有一个小巧的折叠式镜架,这一镜架既可以立在匣顶,也可以取下摆在别处。不用的时候,把镜架合拢,镜子就可以收藏在奁匣顶部,至此,长期密不可分,但又各自独立的镜架和妆奁,终于结合成一个整体。也正是由于妆奁被配上了形制相合的镜子、镜架,所以才进一步得名——“镜奁”。

从妆奁的演变历史来看妆奁是逐渐向多功能、复杂化发展的,基本上可以满足女子所有化妆用具的存放,妆奁亦成为女子闺阁摆设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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