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儿时夏至天
2021-09-12彭海玲
彭海玲
夏至的早晨,火红的太阳早早地就从村子的东北角冉冉升起来了。初升的太阳,几乎都是径直往上缓缓爬高,但是它却并不急着向南移去。太阳升高了,亮度与热度都酝酿到了极致,光线照在脸上,大清早的,一种隐隐的灼热感就缓缓袭来,并且那光亮得晃眼。阳光从蓊郁的树叶枝杈间筛洒下来,远远望去,弥漫缭绕着或浓或淡的氤氲。
袅袅地炊烟升起来了。天亮得早,晨起做饭的主妇们也起得早。她们要给上学读书的孩子们准备早饭,要给那正在挖井的青壮男人们做一顿好茶饭。村里挖井的活动,一年一次,几乎年年都会选择在夏至前后举行。这时,麦忙季节告一段落,播下的秋庄稼才刚刚出苗,都还没有到除草松土的时候。再说,天气也热到了一定的程度,下井淘泥不至于磨破皮肤。井台上架起高高的滑轮,滑轮架子的高杆上插着红旗。要下到井底淘泥的壮汉满饮一碗烧酒,绳子在腰里一拴,拴牢,随即拉着滑轮上的绳子出溜到井底下。井口上的人们排好队,手拽着绳子,呼喊着口令,一桶一桶地把井底淘出的淤泥拉上来。直到掉落沉淀到井底的淤泥杂物清挖干净了,井底井壁又清泉涌流如初了,才算完成了淘井的工程。淘井活动也有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一些禁忌:全都是清一色的男人们参加,妇女是不能偎边的。小孩子也禁止靠近,怕童口无忌,一不小心会说出不吉利的话。
然而,村外的瓜菜园子里却别有一番景致。一拃长的小菜瓜,浑身都是毛茸茸的,还没长成个儿;甜瓜离成熟期早着呢,此时还是小拳头大的苦瓜儿;西瓜秧子长到一尺多长了,秧子上的鵪鹑蛋儿大小的西瓜藤儿上,顶着浅黄的小花朵儿,像是对着瓜农们在微笑;新栽下不久的葱地里,有人正在施肥除草;菜园子地里的一口水井上,架着一个手摇水车,两个人满头大汗,吃力地摇动着水车;车出来的井水顺着小水渠哗哗地流淌,源源不断地流进一畦一畦的旺吱吱的菜地里……
田野一望无际。远处近处,玉米,大豆,麦茬谷子,都出齐苗了。嫩绿的秋庄稼苗儿,给仲夏的田野涂上一抹无边的盎然的绿意。
夏至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骄阳似火,转眼间就会乌云翻涌,沉雷炸响,豆粒大小的冰雹稀里哗啦一阵下来。就在你颇为震撼的一瞬间,忽然地又阳光灿烂起来。更为奇妙的是过路雨,路东下雨路西晴,彩虹飞架,转瞬即逝,变幻魔术一样,与人逗着玩儿。
河水顺流而下,涤荡出一曲清音。天热了,露天睡觉,空气清新,凉爽惬意,分外舒服。夜晚,我们一群小伙伴抱了薄薄的床单和新织好的麦秆草苫子,在打麦场上一铺,铺好,仰面数星星。银河横天,星汉灿烂。星星打着灯笼,引得我们无限遐想。凉风习习,夜空如梦。我们不想马上入睡。我们会结了伴儿,跑到村头的柳树林子里去捉知了。捉住的知了,我们是不会烧烤着吃的,因为听大人说,吃了知了,写的字会像知了猴儿似的往树上爬,不好看。但是,捉来的知了,用洗脸盆一扣,等到第二天早晨,它蜕变了,蜕变后的幼蝉喂小鸡吃。蝉蜕用细线穿好,积攒起来,到时候拿到供销社去卖,得到的几毛钱,可以买几本小人书阅读。
村子口,麦田边,菜园旁,还有那柳树林子里奔跑着的孩童们娇小的身影,都成了遥远的记忆。如今,杨柳树荫里,知了声声树上鸣,我已明白,夏至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