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张易

我再没说过一句脏话了。

天很闷，很热，那个字眼又不断在空气中无声炸响，碎末凋零时只留下恍惚，尾音发颤——一阵寒气掠过……

记得暑假，我同父母一起订了个做家务的计划，培养我的独立性。我向来讨厌做家务：又脏，又累，又苦;更可恶的是，有千万个正当得不能再正当的理由逼迫我心甘情愿地去完成它，比如家庭责任啦，帮父母分担辛苦啦之类。再想到要为初中住宿打点底子，所以每次“受邀”，我只得答应。

那天计划的是洗碗。我懒洋洋地走进厨房，花了半个钟头，才郁闷地洗完，同样懒洋洋地走出来，一头栽在沙发上，似乎刚刚拉过一辆几吨的卡车。

过了没几分钟，耳边又响起妈妈可怕的口头禅加标配动作：“好了……”她看了一眼鐘。

“休息得差不多了，去做点事情了（事情指作业）。”我故意接话道。

“本来就是啊，而且你洗碗也洗了半天，到时候作业完不成怎么办？”

“你每次都是——哼！我洗碗就是因为累才慢啊，你还不让我好好歇会儿！你每次都这样！”我抢白道。

“做另一项工作来调剂，也是一种休息嘛……”

“嘭！”我摔上房门，委屈和愤怒交织。

趴在房间里，我什么都不想干，也不知道干什么。我听着秒针“滴答”。

我知道妈妈每次和我吵架后，过一会儿，就会来跟我谈心甚至道歉。可我已经渐渐从一开始的感动和绝对和解，转为习以为常了。

不过是一种形式，过两天，该吵的还会吵。我在心里嘲笑道。

“下马威”这个好笑的词汇在我肚里蹦着，要让她知道表面谈谈心——没用！

她进来了。

我偷偷吸口气，找各种夸张的理由激怒自己，以便待会儿“发挥好”。

“宝贝……”

“滚！你给我滚开！”窗外一阵疾风吹过。

死寂。

滚？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顿时瘫下来。回声一次次挤压我的心脏，空气中弥漫着浑浊，尘粒在向我咆哮。

我感受到妈妈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甩开。烟雾未散，我在恍惚间，听到隐约的关门声。

我开始想象妈妈的伤心和茫然，想象自己用最恶毒的语言骂自己，却无力悔过;想象两个人的绝望在那一瞬间喷薄而出。

如果给我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我一定会把握住，哪儿都不去，就回到那一刻，坐在妈妈腿上，谈完心，互相抱抱，答应下次不再吵架，然后这一天又将快乐如初……

但忘不了那时，从我嘴里出来的，是“滚”。

时光无法倒流，尽管后悔，可我终不能回到彼时彼刻，与妈妈好好谈心。而现在，我与时光谈了一次心，把一切过往交给它，随波逐流也罢，偶然拾起的片段，放下便好。

不知多少岁月，我们终将老去，终将忘却，那就任往事，轻狂在年少。

（指导老师：胡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