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于晏 一期一会

本月《热带往事》热映银幕，彭于晏再度成为焦点演员，本期我们就一起走近他。

2019年冬，在宜人的三亚，彭于晏在前、采访者鲁豫在后，摄影机追随他们来到酒店的咖啡间，他拿出一袋自己最爱的豆子，杯测气味包括“茉莉、金桔、焦糖、柠檬、茶”，他边讲述最近请的咖啡老师，边准备手冲一杯咖啡，请采访者品尝。这大概是彭于晏最近一次，以非演员的松弛状态出现在公众视野，彼时，他正在海南为林超贤导演的新片《紧急救援》路演。但清晨的私人时光，他依旧会主动点亮些“新技能”，这很阳光，很“彭于晏”，像那里吹拂的亚热带海风，让人总能感受到一种向上的力。

从外婆的迷影史说起

今天表演游刃有余的彭于晏，在2002年出道前，并没有系统地学过表演，在加拿大就读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时，他主修的专业是与艺术完全无关的经济学。后来在偶像剧《爱情白皮书》中的初次登台，如今看来也大概率是个“意外”。

他与演员之间，最初那根隐形的线来自外婆。彭于晏记忆中，外婆很喜欢港片、港剧，最爱的演员是“发哥”（周润发），于是小时候他常跑到街对面的店面帮外婆租录像带，有时也会陪她一起进电影院打发时间。后来外婆逐渐“糊涂”，有时看到喜欢演员的照片，竟错认作彭于晏，以为外孙也当了“明星”，念着“真好。”2002年，外婆去世，他回到故乡参加葬礼，期间偶然接到《爱情白皮书》的邀约，于是抱着不如演给外婆看的心态，走到了镜头前。

那次表演，给予彭于晏意料之外的乐趣，在他口中，表演好像一场催眠，让人脱离现实的壳，进入另一重真切的生活。随后，他凭借仙侠剧《仙剑奇侠传》中一往情深的唐钰一角，在大陆继续迅速而有效地打开了知名度。以彼时阳光无限的年龄、外形、人设，彭于晏发展为流量级“偶像”，俘获万千少女的尖叫，应该很有希望。但通过一张EP，对唱跳浅尝辄止后，他似乎为自己选择了更加明晰的方向，“就是因为出了唱片发现，我做演员，可能还是更有机会，哈哈。”

最初，的确是与众人沿“偶像剧”这条河顺流而下，流向双屏。但彭于晏却始终保持着准确的自我认知与纠偏，一时追逐流行、消费自我，没有太大意义，倒不如延伸兴趣，看在演员这条路上究竟能走多远。2010年，在青春片领域，他已有《六号出口》《爱的发声练习》《听说》等几部小有浪花的作品，但距离成为一名被看见、被认可的演员，之间显然还隔着更为广阔与陌生的天地。

转折与《六号出口》（彭于晏长片处女作）的导演林育贤一同出现，这回林导邀请他出演的是一位专业体操运动员阿信，运动片《翻滚吧！阿信》根据导演哥哥林育信的亲身经历改编而来，讲述具有体操天赋的少年阿信，在经历一系列青春叛逆期的伤痛后，重拾体操梦想、为人生奋力一搏的故事。在专业体操运动员还是专业演员之间，林育贤最终大胆选择了彭于晏。

如何回应这份信任？彭于晏目标明确，竭尽所能成为角色。为保证镜头前的真实性，电影开拍前，他提前三个月在体操馆开始封闭训练，每日12小时的基础体能训练、体操动作练习，运动无声无息中重塑着他的身体;电影开拍初，为确保自己入戏，他坚持每日必穿符合时代背景的衣服，听王杰的歌，跟着教练跑步，学习运动员严格遵守作息时间。用他后来十分喜爱的那个词形容当时，ALL IN，全情投入其中。2011年，彭于晏终于以不逊于专业选手的健美姿态，在镜头前自由地翻滚着身体，健康、自律、爱拼的运动员形象俨然已与他合为一体，电影上映后，他也终于拥有了第一个观众脱口而出的银幕名字——“阿信”。

ALL IN

那年，《翻滚吧！阿信》把30岁的彭于晏先后送入第48届中国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和第11届中国长春电影节“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席位，坐在星光熠熠的台下，他大概已偷偷写好了自己的获奖感言，其中兴许还夹杂着对外婆想说的几句话种种，不过终究没被聚光灯选中，念给大家听。

但当奋力推开运动类型这扇沉沉的门，彭于晏也的确发现了一片更为生机盎然的桃花源，“运动”与“动作”的天然关联，“动作”继而牵引出“犯罪”、“武侠”、“枪战”等元素，这些荷尔蒙偾张的银幕冒险，如游戏视野图上，一个又一个待点亮的技能点，尝试、投入、征服、表达，这是彭于晏熟悉且热爱的表演方式。鲁豫曾对此做过一番贴切的评价，“我觉得一个演员，在起步阶段，选择或者被选择演了一些在塑造过程当中，特别辛苦的角色，是聪明的，因为你需要花全部的精力、体力、能力去对抗外界的辛苦时，你会忘记表演，会忘记自己帅或不帅，那个恰恰是最好的表演。”

2013年，彭于晏开始了他的“极限”之旅，与林超贤导演的首次合作，便被“推上”拳击台，学习拳拳到肉的专业招式，后来和他对打的某位拳手，不久便摘下了专业比赛的奖牌，而这部他与张家辉大哥用拳拼出的《激战》，当年也荣登中国香港电影票房榜首位;不久，林导再度邀他合作《破风》，听说这回是骑骑单车谈谈恋爱的角色，他轻松地应了下来，结果走入现场，发现是翻山越岭复现专业自行车战队顶级赛事的燃血氛围，为骑出专业姿态，训练期间，彭于晏每天为自己设置约120公里的骑程，结果把香港所有的山骑了个遍。

经过前两次高完成度的试炼，2016年，林超贤导演郑重地把心爱的《湄公河行动》的主角之一方新武交给了他，真实事件为底，生猛的环境，高昂的投入，卓越的搭档，彭于晏深知，这是一次足够完美却也足够苛刻的挑战，“虽然只是一个电影，但是在演的过程中，我需要说服我自己，也要说服涵予哥，我们彼此有这个信念存在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完整了。我很喜欢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为配合这部真实事件改编电影的写实质地，他又快速掌握了不少新的技能，各种枪械的运用，与缉毒犬合作，以及部分泰文与缅甸语。

映后，《湄公河行动》一举冲破11亿票房，并获得第31屆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的殊荣。以严格著称的林超贤也在采访中，表露了对彭于晏的欣赏：“他是身体力行去做，坦白说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你可以有太多的选择，你愿不愿意把其他选项丢掉，只做一件事，去享受这个过程，挑战自我，我觉得他有这种态度。”

灵与肉

这种拼命三郎式的全情投入，看似充满感性的色彩，但其实支撑整个人运转的，却是一种理性的力量。用姜文导演的话说，“他把灵魂和肉体分开了，他用他的灵魂指挥他的肉体。他的肉体有多少的损伤、撒娇、偷懒他不在乎，他必须让他的肉体达到一个什么样子。彭于晏不是一般人，他可以自律性非常强，这样的身体比古希腊雕塑还厉害。”

姜文导演这段认可，来自2017年与彭于晏合作《邪不压正》之后，在这部罗曼蒂克的动作片中，彭于晏饰演北洋年间一个传奇的习武少年李天然，镜头前他与廖凡对峙，与姜文过招，像一个活泼而美好的音符，跃动于一支激昂的进行曲中，也奔跑于北平俨然的屋檐上。《邪不压正》是彭于晏当初在多个选项中，主动争取的一部作品，因为他从这段北平往事中，嗅到了全新的挑戰。如果说此前表演的经验是全面调动身体演戏，此番在姜文考究的年代布景上，他需要学会如何施以巧力，呈现更多技艺性的、轻盈灵动的表达。

那一年，他只专心拍摄了这一部电影。整日跟在姜文和其他前辈身后，悉心学习，认真抠戏，最后他与师兄间那场写意酣畅的决战戏份，当时一连拍摄二十余天，不停推翻，不停突破，终于刚柔并济，打磨成了最终我们看到的那般模样。电影上映后，5.83亿票房与7.1分豆瓣评分，算为这段磨人的经历画上一个尚且圆满的句号。那之后，彭于晏为自己放了一个风平浪静的小假，将紧绷多时的发条终于松了下来，宅家、旅行、看电影、听音乐，整理思绪，继续攀爬。

“我觉得时间是不存在的，你现在拥有的是你过去的付出换来的，未来你还是要继续努力。你要经营的不是一个名字，而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你要始终充满了好奇心，始终勇敢去面对未知。”这段通透的感悟，为银幕前勇于探索的他，银幕后自由无拘的他，做了一种贴切的注解。

出道近20年，除为新片宣传，彭于晏露出自己的综艺或真人秀，近乎为零。他珍惜着与观众穿越银幕的“一期一会”，同样珍视自己作为普通人的自由生活。相见时，他总能报上自己的新角色名，最近一次是2020年年末林超贤导演的《紧急救援》中克服恐惧的“副队长高谦”，电影上映于疫情期间，票房8天冲破4亿。本月有温仕培导演《热带往事》中的边缘人“王学明”，从预告片看，他身形消瘦，宛若换了副模样;未来，许鞍华导演《第一炉香》中的花花公子“乔琪乔”，更是观众千呼万唤等待的重头戏。

而不相见时，他也像我们每个人一样，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享受着最平凡的一天，早晨泡杯喜欢的咖啡，凑近闻闻香气，感叹一句，阳光真好。（文 Psyc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