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与《三国演义》女性形象分析对比
2021-09-10刘雨蒙
【摘要】 在女性思想逐渐崛起的今天,古代文学经典作品中的经典女性形象也再一次引起人们的关注。作品是作者思想最忠实的反映,也是对当时时代背景的描绘。而从《水浒传》与《三国演义》两部作品的女性形象的对比中,也可以看出两位男性作者对女性的不同看法。
【关键词】 《水浒传》;《三国演义》;女性观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2-0021-02
周作人在《古诗中的女人》一文中讲过:“鄙人读中国男子所为文,欲知其识高下,有一捷法,即看其对佛法及女人如何说法,即已了然无遁形矣。”从周作人的理论来看,如果想要评价出男性作家的高下,可以从他笔下的女性形象入手,也就是说女性形象的塑造好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成为鉴别男性作者思想水准的重要标尺。而作为经典的男性群体小说,《水浒传》和《三国演义》无论是讲江湖侠气还是讲政治谋略,归根到底,其实都是描写男性世界的作品。而在他们塑造出来的这两个男性世界中,零星夹杂了几位女性形象,虽然着墨并不多,但从她们身上也足以看出两位男性作家对于女性的不同态度。在里面,可以看到因为习俗的腐朽而敌视女性的现象;因为男性的傲慢和自大而无视女性的内容;因为看透男性世界的污浊而珍视女性的情怀;因为男权的没落而畏惧女性的病态。
一、水浒女性志
《水浒传》是一部典型的男性群体小说,它写悍将、写豪情,写了一百多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男性形象。全书共提及人物七八百人,女性大概写了六七十个,但有47位女性并没有提到名字,只是一笔带过,其中有名字、有故事的女性只有约10余人,而就从这10几个仅有的女性形象中,就可以把脉作者的女性观。
不同于对男性形象的细致刻画,小说中对女性的描写较为粗糙,多半是流于表面的描写,鲜少触及女性的内心深处,关于女性的心理发展的描写缺乏层次,甚至于没有层次。《水浒传》中的女性,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山上的女人,比如顾大嫂、孙二娘、扈三娘,这些山上的女人骁勇善战、能杀能打、铁石心肠、忠肝义胆,有男子气概却只能在男人的领导下才能从事革命事业,她们对外人心狠手辣,对自己的丈夫却言听计从。“武色双全”的扈三娘,在阵前活捉梁山将领的数量,任何一位梁山好汉站出来怕也不及,面对王英的冒犯,她也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厮,无礼!”最后都因为“避讳不得”嫁给了战败于自己手下、并无好感且品德都不佳的王英。
而从名字来看,作者对这几位女性也是相当不上心的,《水浒传》中塑造了108位英雄,无论是名字还是绰号乃至命格都大有讲究,但作者却以大、二、三命名了这几位女性。而不近女色则是梁山好汉的道德准则,文中每一位顶天立地的梁山好汉在面对美人的温香软玉时都不为所动,几次提出想要娶亲的王英也由此被冠上了好色之徒的称呼。上了山的女人不仅没有一个女性化的名字,更因此被剥夺了女性的姿容,比如武松眼里的孙二娘,“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擦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纽,眉横杀气,眼露凶光”,除掉服饰,几乎也看不出来她是个女人。山上唯一一个貌如海棠花的女子——扈三娘,却也落得了一个诡异的死法,被一块铜砖砸中额头而死,作者或许本身就没想给女性一个善终的结局,因为这些梁山好汉对于女性的抗拒本身就是作者对于女性的抗拒态度,也许在作者眼中,这些女性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男性世界的打扰。
《水浒传》中另一类是山下的女人,比如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李师师。这些山下的女人有两个特征,一是美,扈三娘的美只是一朵海棠花比之,作者却用了不少笔墨来写山下女人的美,比如作者笔下的李师师是“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潘金莲是“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也由此可以看出,作者绝不是生疏于对女性美态的描写,因为他所描写的这些山下女人实在是很美,她们美的千娇百媚,美的实实在在,美在眉眼,美在身段,美在一颦一笑。与山上的那些艳俗、潑辣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她们的另一个特征是坏、是狠毒,她们看似美丽的皮囊下所隐藏着的却是一个比一个更不堪的灵魂,这些女人不守妇道,三不从四不德,贪婪、狠毒、杀人放火,为非作歹。这更加凸显了作者的女性观,山上的女性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对梁山好汉的革命事业大有助益,因而她们不需要美丽,美丽的皮囊本身就是对男性世界的亵渎与引诱,因此没有人会因为孙二娘卖人肉包子而去指责她手段残忍,但人们都会去批判潘金莲不守妇道、杀害夫婿。这就是山上女人与山下女人的最大区别,因为对于作者来说,这些山下女人存在的最大意义就在于极致地表现女性的恶毒以及对男性世界的戕害和牵连,对男性至纯至阳世界的玷污,而她们的下场更是如出一辙——被正义所灭杀,难得一个美而不坏的林夫人倒是没做错什么,却也葬送了林教头一生仕途,她并不恶毒,但她的行为却带来了惨痛的后果,同样造成了对男性世界的损伤。《水浒传》中剩下的唯一一个口碑不错的女性大概也只有李师师一人,但作者对她的这一点好评大概也是出于“她却是天子心爱的女人”,以及她曾为梁山招安推波助澜,哪怕终了,她仍在宋家天子面前为宋江说话。可就算是李师师这样一个少有的正面而美丽的女性人物,也有一些“污点事迹”,小说第八十一回,在面对年轻伟岸的燕青时,李师师表现出了撩拨与挑逗的姿态,更是反衬出了燕青不为所动是何其正派的举动。而这又是一个何其傲慢的男性作者所展现出来的对女性的轻视。
二、三国红颜簿
同《水浒传》一样,《三国演义》也是一部优秀的男性主题小说,作者构建了一个属于男性的宏大的政治世界,在其中也夹杂了几位女性形象。《三国演义》中的女性角色大致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类红颜命薄的美人形象,另一类则是沦为了男性的政治武器的女性人物。《三国演义》毕竟是小说,是基于史实的演义,是带有作者思想印记的描写,它带着“拥刘反曹”的政治倾向精心塑造了几位可以说是用以衬托刘备、打压曹操的几位命薄的红颜形象。比如,姿容绝世的大小二乔在文中成了曹操南下的原因,一代枭雄曹操由此而彻底被塑造成了一个“铜雀春深锁二乔”的好色之徒;甘糜二夫人成了刘备表现爱重臣子的棋子,成了刘备的陪衬,而四次抛妻弃子的刘备却留下了“刘玄德摔阿斗”的美名。
《三国演义》中沦为政治武器的女性中,最为出彩的当数孙夫人与貂蝉。为了保证孙刘联盟的可靠牢固,妙龄之际的孙尚香嫁给了当时已年近半百的刘备,这样一个“老夫少妻”的奇妙组合造成了两人之间的夫妻生活实在是琴瑟不调,夫妻之情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哪怕新婚之夜,孙夫人屋里也布满了手持兵刃的护卫,而刘备面对孙夫人满屋兵刃也是望而却步,二人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在新婚之夜已经可见端倪。而之后孙夫人抢阿斗回吴,孙权迎妹回家,更是让孙刘二人之间的情感彻底决裂,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回乡后的孙夫人都会生活得更加快活,无论是再嫁良人还是独自在故乡生活,她的日子都不应该比在刘备身边差。但刘备猇亭兵败之时,孙夫人却也跳江自尽,以身殉夫败,这个结局实在是令人唏嘘不解。或许在作者眼中,身为政治牺牲品的孙夫人是刘备的陪衬,更是刘备的所有物,就算夫妻情碎,她也应该与“丈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貂蝉大概是《三国演义》与《水浒传》两位作者在塑造女性形象时最大的不同,她也是《三國演义》中塑造的最为流传的女性形象。历史上并没有貂蝉此人,而是作者循着史书中那个与吕布有染的婢女,凭空捏造了貂蝉这个人物,让她一举成了“四大美人”之一,也让她成了文学史上最出色的一位女间谍,她一出“连环计”成功离间了董卓与吕布,以自我牺牲式的高度智慧和极高的情商,让她一举成了《三国演义》乃至文学史上最生动的一位女性形象。而对于她的结局,作者没有过多描写,有人说她被送给了关羽,最后自尽,也有人说她被曹操收为了妾室,还有人说她出家为尼。其实她的结局到底如何,作者并不关心,对整部小说的剧情发展更是无关紧要,因为作为一个政治牺牲品、一个用来实施计谋以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她的使命在董卓死后就已经结束了,她已然成了一枚弃子,因此,她的结局到底如何已经无关紧要。
三、女性意义面面观
《三国演义》与《水浒传》中的女性形象,她们存在的意义大抵相同,要么是为了凸显男性的地位与权威,要么是成了男性争权的工具与踏板,而它们唯一不同的在于《三国演义》中的女性角色,大多符合儒家所提出的“三从四德”的女德观,她们是以美、智慧的形象流传于世,人们提起《三国演义》中的女性,想到的总是温柔似水的貂蝉、面容姣好的大小二乔。但无论是谁,她们都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态度,在自己人生道路的选择上一直处于“失语”的状态,顺从男权的女性被塑造成了智勇美人,对男权不满、嫉妒、干政的女性,诸如王美人、何太后也都被男权抹杀。而《水浒传》中的女性角色三不从四不德,无论是山上的女人,还是山下的女人,她们都或多或少在某一方面有着反叛儒家思想的一些特质,山上的女人彪悍大胆,山下的女人声色犬马,这都不符合儒家思想对女性的规范,但这些女性在面对人生选择时,总会为自己发声,比如潘金莲虽然放荡不忠、手段残忍,但她的种种行为又何尝不是对爱情的一种向往与抗争。《三国演义》塑造出来的女性的确美好聪慧,《水浒传》中表现的女性形象也的确恶毒俗气,但《水浒传》中对女性的反抗与争取描写却远大于《三国演义》中将女性作为政治踏板的描写。
参考文献:
[1]施耐庵.水浒传[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
[2]罗贯中.三国演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
[3]周作人.书房一角[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作者简介:
刘雨蒙,辽宁沈阳人,本科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