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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地区种植结构变迁的历史考察

2021-09-09王思明

农业考古 2021年4期
关键词:武陵番薯农作物

杨 鹏 王思明

武陵地区地处湘鄂渝黔四省(市)边区,是一个以土家族、苗族为主的多民族聚居区。受自然地理因素,以及外来人口迁徙的影响,历史时期武陵地区农作物种植结构几度发生重大变化,深刻影响到不同族群的经济生活,对这一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也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系统回顾和梳理武陵地区种植结构的历史演变和发展,总结其主要特征及基本规律,对科学调整种植结构,合理配置农业资源,剖析武陵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驱动力,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武陵地区种植结构变迁的主要历程

农业是人类的衣食之源、生存之本。在我国,种植业是农业的主体。种植结构的历史变迁真实反映了种植业发展的水平和程度,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农业经济的驱动力。改土归流以前,武陵地区农作物种类稀少,以粟、麦、豆等杂粮为主,种植结构单一;改土归流以后,大量外来人口迁入武陵地区,玉米、番薯和马铃薯等美洲作物随之引种并推广,作物种类大为增加,种植结构发生重大变化,玉米、番薯和马铃薯取代粟、麦等传统作物成为主要粮食作物,同时水稻在平坝地区大量种植;烟草和花生等作物传入,与茶叶、油桐和棉花构成经济作物的主体;瓜果蔬菜种类较多,但种植规模不大。新中国成立以后,武陵地区农业发展成就显著,种植结构再次发生转变,水稻取代玉米、番薯和马铃薯成为大部分地区的首位粮食作物;经济作物结构变化不大;瓜果蔬菜种类大幅增多,产量亦有所增加。笔者认为,从种植业发展与演变的过程来看,武陵地区种植结构的历史变迁主要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

(一)改土归流以前的农作物种植结构

改土归流以前,武陵地区山高林密、地广人稀,生产水平低下,生产方式以刀耕火种为主,种植业不发达,农作物种类稀少,种植结构单一。

考古发现表明,距今7400年前的高庙文化中期文化层中发现了碳化稻谷粒[1](P13),这证明史前时期武陵地区东南边缘、沅水中游一带已经出现了稻作生产。结合考古材料和文献记载来看,春秋战国时期,武陵地区主要种植黍、稷、粟、豆等农作物,“川崖惟平,其稼多黍”,“野惟阜丘,彼稷多有”[2](P5)。湘西地区出土的粮窖亦发现有粟、豆等农作物遗存[3](P164)。秦汉时期,武陵地区多种粟、麦、豆等杂粮。以三峡地区为例,《蜀中广记》卷64引《巴志》载:“三峡两岸土石不分之处,皆种燕麦,春夏之交,黄遍山谷,土人赖以充实。”[4](P75)隋唐时期,武陵地区种植结构变化不大,粮食作物主要有粟、豆、麦、黍、稷等,经济作物以麻、茶为主。《黔中记》云:宋代,“施州,山岗沙石,不通驿路,不通牛犁,惟伐木烧畲,以种五谷”[20](P298)。

两宋时期,牛耕技术传入武陵地区,种植业有了新的发展,西瓜、棉花等外来作物传入,种植结构变化不大,仍以粟、麦、豆等杂粮为主。宋人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记载:在辰州、沅州、靖州等地,民众“皆焚山而耕,所种粟豆而已”[5](P44-45)。宋代范成大《劳畲耕诗·序》云:“春初斫山,众木尽蹶。至当种时,伺有雨候,则前一夕火之,籍其灰以粪。明日雨作,乘热土下种,即苗盛倍收,无雨反是。春种豆麦,作饵以度夏,秋则粟熟矣。”[6](P217)随着种植技术的发展,主要农作物粟的产量大幅提高,一度出现了“以粟易盐”现象。《续文献通考》记载:“宋真宗咸平五年,施蛮数扰求盐,诏夔州转运使丁谓与之,于是溪州蛮皆岁输粟易盐,自是边粟有三年之积。”[7](P4264)《续资治通鉴长编》载:“景德二年九月,薛颜奏:今岁获粟万担。”[8](P697)由 上 述 可 见,当 时 武 陵 地 区 粟 的 种 植 已 有一定规模,产量已经不小。

元明清土司时期,武陵地区的农业经济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农作物品种有所增加,种植结构发生一定变化,但整体而言,仍以种植粟、麦、豆等杂粮为主,山间平坝和河谷地带有水稻种植,不过规模并不大。这一时期武陵地区各个区域的种植结构有一定差异。在湘西地区,慈利县“种禾、黍、粟、豆、山芋杂以为粮,截竹筒而炊”[9](P332)。永顺府“食以小米、糁子(龙爪谷)为主”[10](P1367)。鄂西南地区,施州卫一带出现了双季稻,明代诗人黄溥有诗云:“大麦垂黄小麦青,晚稻含华早稻熟”[11](P1719)。容美土司境内“有大麦无小麦。间有之,面色如灰,不可食。种荞与豆则宜”[12](P337)。卯峒土司境内主要种植“稻谷、麦、荞、豆、秋谷、小谷、鹅掌、芝麻、高粱、旱谷”[13](P18)。鹤峰山羊隘“所植惟秋粟、龙爪谷而已”[14](P90)。黔东北地区,思南、思州二府,明代永乐年间便改土归流,农业经济发展较快,作物种类较为丰富。以思南府为例,明嘉靖年间主要有“稻(9种)、苦荞、甜荞、大麦、小麦、燕麦、黍稷、粟粱、大刀豆、豌豆、虹豆、扁豆、蚕豆、小豆、黄豆、绿豆、黑豆、莴苣、蔓菁、苦瓜、王瓜、冬瓜、丝瓜等”[15](P163)。

明代中后期,玉米、番薯和马铃薯等30多种美洲作物自海外传入中国,此后逐渐向内地传播。明天启年间,烟草由湖北、湖南传入酉阳等地,由此可见至迟在天启七年,烟草已传入武陵地区[16](P39)。清康熙年间,玉米传入武陵地区,康熙六十一年的《思州府志》首次出现了关于玉米的记载[17](P521)。

(二)改土归流后至民国时期的农作物种植结构

雍正年间,清廷在武陵地区推行改土归流,随着土司制度的终结和流官制度的建立,“蛮不出境、汉不入峒”的禁令被废止,在清廷的引导和推动下,大量外来移民迁入武陵地区,带来了新的生产工具、生产技术,武陵地区的农业经济得以全面开发。与此同时,玉米、番薯、马铃薯、南瓜、辣椒、花生等美洲作物传入武陵地区,渐次推广,极大地改变了武陵地区的农作物种植结构。

玉米、番薯、马铃薯等美洲粮食作物传入武陵地区后,在嘉庆道光年间初步推广,到同治光绪年间基本推广完成,成为这一地区主要的粮食作物[16](P29)。其中,玉米的种植尤为普遍,已成为武陵地区最重要的粮食作物之一。鄂西南建始县“深林幽谷开辟无遗,所种惟苞谷最多,巨阜危崖,一望皆是”[18](P234)。宜昌府“自彝陵改府后,土人多开山种植,今所在皆有,乡村中即以代饭”[19](P1688)。恩施县“水田甚少,有所谓旱稻者,米性坚硬,不及水稻之滑腻,惟苞谷最盛,播不择地”[20](P299)。松桃厅“人民耕种以食无大储积,迄今于山之坡坨处种植苞谷,山人赖以接秋”[21](P67)。石柱厅“山地最多者为苞谷”,“南境深山惟玉蜀黍可种,贫民资以为粮,罕食稻米”[22](P127)。

番薯在中低海拔地区尤其是低山丘陵地带广泛种植。施南府“薯有数种,其味甘,山地多种植”,“居下者恃番薯为接济正粮”[11](P727)。 凤凰厅“今厅境亦知种之(番薯)”[23](P1155)。龙山县“今龙邑多种之(番薯)”[24](P402)。松桃厅“近今于山之平坦处广栽红薯”[21](P68)。

马铃薯主要在高寒山区种植,是高海拔地区的主要粮食作物。施南府“洋芋生于高山,一年实大于常,芋数倍食之,无味且不宜人,山民聊以备荒”[11](P748)。恩施县“最高之山惟种药材,近则遍种植洋芋,穷民赖以为生”[20](P295)。长乐县高山地区“土人多种洋芋以为粮”[25](P103)。酉阳州“山野居民多种番薯、洋芋”[26](P2407)。凤凰厅“多种之(马铃薯)以助饱”[23](P1155)。

改土归流以后,水稻的种植规模有所扩大,在思南府、石柱厅、黔江县、长阳县等地区形成了水稻种植区,但总体而言,由于受山地条件的限制,水稻的种植远不及玉米等旱地作物。思南府“城市常脱粟,农家稻居其七,麦居其三”[27](P179)。来凤县“山行平旷处皆开田种稻”[28](P719)。长阳县“凡有水道可引平坦地方,悉行开挖,改旱为水,播种稻谷”[29](P336)。石柱厅“厅地山多少平原,凡围者曰田,不围者乃曰地,山腰山脚绝无水泉可引,亦概围之为田,于高山峻岭上,随其高下曲折而垦之,围成稻田,远望若阶梯”,“土人惟食稻,且惟知种水稻”[30](P157)。黔江县“民食稻米而外,包谷为大宗”[31](P662)。湘西凤凰、永绥、乾州三地水稻种植较多,史称“稻田计亩收谷,赢内一倍。故当未滋事之先(乾嘉苗民起义),三厅米谷甚贱,他食物俱为便宜”[32](P1649)。

玉米、番薯和马铃薯等美洲粮食作物引种推广后,粟、麦、豆等传统粮食作物地位有所下降,种植相对减少,但并未被弃种,仍有少量种植。凤凰厅“种杂粮于山坡,包谷为最,粟米、糁子、荞麦、高粱次之,麻豆、薏苡又次之”[23](P808),“所食多粟米、包谷”[23](P797),乾州厅、古丈坪厅也有类似的情况。松桃厅“山坡杂植粟、菽、高粱、大小麦”[21](P259)。

经济作物方面,清廷规定“各省地土其不可以种植五谷之处,则不妨种他物以取利”[33](P1832),鼓励种植经济作物。改土归流以后,武陵地区的经济作物种植较前有所增加,一方面,烟草、花生等美洲经济作物传入并推广;另一方面,茶叶、棉花、油桐等传统经济作物的种植规模较以前扩大。

改土归流后武陵地区烟草的种植较为普遍,但种植规模并不大,酉阳州、沅州府、辰州府等个别地区种植较多。酉阳州“酉属所在有之,其产于秀山官庄者尤胜”[26](P2382)。湘西沅州府“烟草,近人皆嗜此,郡县多有种者”[34](P953)。花生的种植则不如烟草普遍,多见于彭水县、黔江县、来凤县、靖州直隶州、沅陵府、石门县、古丈坪厅等地[16](P43)。

茶叶是武陵地区的传统经济作物之一。改土归流以后茶树的种植备受重视,几乎各地都有茶树种植。鄂西南是武陵地区著名的茶叶产地,以恩施玉露、来凤云岩、利川乌洞等茶闻名于世。施南府还出现了成片的茶叶产区,恩施芭蕉茶区南与宣恩庆阳茶区相连,茶区内家家户户种茶,年产茶可达数万斤[35](P75-79)。

改土归流以后,武陵地区的瓜果蔬菜品种日益丰富,但受山区自然条件限制,瓜果蔬菜的种植规模较小。以施南府、乾州厅、古丈坪厅、永顺府、永绥厅五地为例,晚清时期,武陵地区的瓜果蔬菜的主要种类如次页表1所示。

表1 清代施南府等五地主要瓜果蔬菜简表

民国时期,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新的农业生产技术和作物品种传入武陵地区,武陵地区的种植结构产生了一定变化,水稻在粮食作物中的比重逐步提高,在部分地区甚至成为第一大作物,玉米、番薯、马铃薯、麦类等旱地作物依然是重要的粮食作物;经济作物以烟草、茶叶和桐树为主;瓜果蔬菜品种有所丰富。

文献记载,民国时期,湘西地区引进万利籼、抗战籼等多个优良品种,并成立农业技术改进所,指导农民种植水稻,水稻的种植规模大幅度提高,玉米、小麦、大豆等旱粮的种植规模相对减少。1942年,湘西地区的永顺等10县种植水稻70.693千公顷,产量15.3万吨;种植玉米44.947千公顷,产量5.816万吨。1949年,水稻种植面积扩大到83.987千公顷,产量26.6万吨;玉米种植面积减少到22.64千公顷,产量1.802万吨。1931年,种植小麦32.87千公顷,产量3.345万吨;种植大豆19.27千公顷,总产2.5975万吨[36](P489-493)。1949年,小麦种植面积减少到9千公顷,产量0.3575万吨;大豆种植面积减少到8.18千公顷,产量0.3541万吨。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湘西地区的粮作播种面积191.413千公顷,其中水稻占64.8%,旱粮占35.2%,总产30.745万吨,每公顷1592公斤,其中水稻产量占86.5%,旱粮占13.5%[36](P489)。

20世纪30年代中叶,渝东南的酉阳、秀山、黔江、彭水4县粮食种植结构以水稻为主,玉米、豆类等旱粮为辅。1935年,陈济涛在酉阳等4县调查时指出,这一区域“以稻为大宗,年产约3460000石,玉蜀黍次之,年产1500000石,豆类年产不过100000石”[30](P469)。

鄂西南地区的粮食种植结构与晚清时相比变化不大,玉米仍为第一大作物,但水稻在粮食作物中占比亦有所增加。1937年,恩施地区的恩施、建始、宣恩、来凤、利川、鹤峰、巴东等8县种植玉米149.03万亩,收获180.32万担;种植水稻75.49万亩,产稻谷212.08万担;种植小麦17.7万亩,收获19.16万担;收获红薯32.9万担。1949年,玉米种植面积扩大到190.60万亩,产量236.72万担;水稻种植面积扩大到109.23万亩,产量314.31万担;小麦种植面积扩大到20.45万亩,产量16万担;红薯种植面积扩大到32.17万亩,产量74.7万担[37](P129-130)。

民国时期,武陵地区的瓜果蔬菜出现了许多新品种。以鄂西长阳县为例,与晚清时期相比,新增越瓜、笋瓜(哈密种)、莱、胡椒菜、虱麻、木耳、棉絮菜、金豆子、石耳、繁缕菌(有香、[冬](冻)、松、茅、刷竹、重阳、枫、栎、蜂窝、羊肚、鹰翅、猴头、鸡爪等名,即古所谓“芝”也)、山胡椒、椿颠、菥蓂菜、干鱼菜、荸[荠](脐)、竹叶菜、棋盘菜、蕨荠苔、金针花、茨菰(姑)、[鲇](鲢)鱼须、菱、蒟蒻、枸杞蕻、姜叶笋等瓜果蔬菜[38](P217)。

(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农作物的种植结构

新中国成立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武陵地区的经济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种植结构也随之产生变化,整体来看,水稻成为大部分地区的第一大粮食作物,主要的粮食作物还有玉米、小麦、番薯、马铃薯、大豆等;经济作物以烟草、茶叶、油菜、药材、花生为主;瓜果蔬菜品种大为丰富,产量有所提高。

新中国成立后30年中,武陵地区先后引进“矮脚南特”等数十个水稻品种,并推广育秧、施肥、栽培技术,水稻种植规模迅速扩大,水稻跃居粮食作物首位。以湘西地区为例,1950年以后,引进推广早稻“南特号”“莲圹早”“陆才号”;中稻“万利籼”“胜利籼”“南京一号”;晚稻“浙场9号”“红米冬粘”“农垦58”。到1975年,又引进了“南优二号”等杂交水稻品种,水稻生产持续发展,年产量从1949年的26.6万吨升至1979年的62.48万吨[36](P490-491)。现将1979年湘西地区主要农作物播种面积构成情况进行统计,详见表2。

表2 1979年湘西主要农作物播种面积构成表

由表2可知,1979年,稻类播种面积为1288.54万亩,占总播种面积的43.84%,是湘西地区种植规模最大的农作物;玉米、薯类、小麦等旱粮分别占6.98%、8.97%、5.49%,是粮食作物的重要组成部分。可见,不论是从种植规模或是总产量来看,水稻都已成为湘西地区第一大粮食作物。

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武陵地区充分利用山地资源,大力发展多种经济,经济作物种植发展迅速,主要种植烟草、茶叶、油菜、药材、花生等,种类众多,丰富和优化了武陵地区的种植结构。以湘西地区为例,1990年,经济作物种植面积66.240千公顷,产值11911万元,以后逐年递增,1995年增到96.510千公顷,产值25778万元。同年,经济作物和其他作物产值占种植业总产值的51.5%,首次超过粮食作物产值[36](P499)。

新中国成立以后,武陵地区的瓜果蔬菜种植也有了新的变化与发展,主要表现为瓜果蔬菜种类进一步丰富。20世纪50年代,恩施地区从北京等地引进萝卜心里美、甘蓝太平头及大葱、蔓菁等30多种蔬菜。20世纪70年代,又从广西等地引进兴津柑橘、罗伯特脐橙、伏令夏橙、长十郎梨、晚三吉梨、金水2号梨等数十种水果[37](P150)。湘西地区培育种植了武陵椪柑、浦市甜橙、保靖阳冬梨、花垣腰带柿、花垣鸡血李、凤凰桃李等一大批优质水果品种[36](P507-510)。

二、武陵地区种植结构变迁的基本特点

考察历史时期武陵地区主要农作物种植情况,不难发现,其种植结构的变迁具有以下特点:

一是改土归流以来近400年间,水稻在武陵地区农作物种植结构中的占比不断提高。随着人口的增加,垦殖面积的扩大,农业生产技术的进步,优质水稻品种的引进和培育,水稻的种植规模和产量不断扩大。道光年间,黔东北松桃厅已是“民食以稻为主,自稻而外,百谷略备”[21](P67)。湘西地区自古以来“山多田少,稻谷无几,俱种杂粮于山坡”[23](P808),改土归流后,吸引外来移民,鼓励开垦荒地,民国时期又大力推广水稻良种,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水稻在粮食作物中占比达64.8%,成为第一大粮食作物。

二是玉米、小麦、番薯、马铃薯等杂粮在种植结构中的比重,呈现由平原、丘陵向山地不断提高的趋势。鄂西南地区,“高山以苞谷为正粮,间有稻田”[20](P295),番薯和马铃薯多种于丘陵山地,其空间分布格局大致为 “高坡洋芋低坡薯”[19](P2465),因此“居下者恃甘薯为接济正粮”[11](P727)。渝东南彭水县,“邑山箐不生诸谷者,多莳(马铃薯)以充食”[39](P386)。 黔东北思南府,“山农则全资苞谷,济以番薯,硗瘠之户,或荍或稗,有终年未尝食稻者”[27](P179)。

三是武陵地区种植结构的变迁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由于受地理环境、民族交往、经济发展水平等因素的影响,外来农作物在武陵地区的引种推广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因此,武陵地区的不同区域种植结构变化是不一致的。总体来说,开发较早的、靠近汉族地区的区域农作物种植结构变迁要比开发较晚的、远离汉族地区的快。以玉米为例,玉米在武陵地区的传播过程基本与改土归流的次序一致。思南府早在明代即改土归流,清康熙年间玉米率先传入思南府,雍正年间除石柱土司外,武陵地区的其他土司完成了改土归流,乾隆年间玉米在长阳县等靠近汉族地区的区域传播,道光以后,玉米在武陵地区大规模推广,到同治年间普遍种植[16](P32)。

三、武陵地区种植结构变迁的动因分析

武陵地区农作物种植结构变迁十分复杂,涉及影响因素较多,是外部因素和内部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

从外部条件来看,土著民族与汉族等其他民族互动与经济交流是武陵地区种植结构变迁的前提和基础。历史上,武陵地区的农作物主要有粟、麦、豆等,种类较少,结构单一。清代改土归流以后,伴随着移民的大量涌入和玉米等外来作物的引种推广,武陵地区的农作物种类日渐丰富,种植结构迅速改变,玉米、番薯等高产作物取代粟麦成为主要粮食作物。近代以来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后,大力开田造地,推广优良水稻品种和双季稻,使得原本不适合丘陵山地的水稻,成为武陵地区的主要粮食作物之一。

从内部原因来看,武陵地区自身经济社会的发展尤其是农业生产技术的进步是其种植结构变迁的内在驱动力。改土归流以后,清廷奖励垦殖,兴修水利工程,改善灌溉条件,推广耕作技术,劝种玉米等美洲粮食作物,武陵地区社会生产力得到迅速发展,农作物的种类和产量倍增,玉米、番薯和水稻取代粟麦成为主要粮食作物,实现了武陵地区种植结构的第一次大转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随着农业生产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和农业农村改革开放的稳步推进,武陵地区农业经济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农业生产技术进步明显,农作物的种植结构再次发生大的变化,一方面水稻的种植规模扩大,总产量大幅增长,水稻在粮食作物中的地位大幅上升;另一方面,大力发展烟草、茶叶、油菜等经济作物,积极引进优质瓜果蔬菜新品种,种植结构日益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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