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虎“破界”
2021-09-07
电影:《八佰》
纪录片:《虎·破》
“想让观众身临其境地相信这个环境,你首先得自己相信。”——管虎
《八佰》取材于1937年淞沪会战末期,讲述了史称“八百壮士”的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三战区88师524团的一个加强营固守苏州河畔的四行仓库、阻击日军的故事。管虎构思《八佰》近十年,耗费巨大心力,不仅是为了“拍一个留得下来的战争电影。”其中更有他作为一名导演的责任感。其制作纪录片《虎·破》采取了电影中四行仓库保卫战四昼夜的时间模式,将内容分成了“四天”,从制作、光影、演员、影片主旨四个方面讲述了银幕之外的拍摄历程。
纪錄片名字中的“破”字,直意“突破”,管虎要把观众都带入四行仓库的绝境,场景的沉浸感就断不可少。因此,《八佰》在上海青浦圈了五六百亩地,用钢筋水泥重新造了一个四行仓库,并实景还原了苏州河南北岸的环境。此外还设计、制作了1300多套军装,七八百套市民服饰,所有的军火、枪械也都加以考据,力求还原历史的“沉浸感”。正是这份“较真”,《八佰》还原了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苏州河两岸——英法租界庇护下的南岸歌舞升平,霓虹璀璨,战火纷飞中的北岸残破荒芜,宛如地狱。极强烈的对比,给观众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划局: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场景 租界灯红酒绿 对岸腥风血雨
一条苏州河,将上海分割为两个世界,南岸莺歌燕语,北岸硝烟四起。在英租界这边,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各色人种穿梭其间,仿佛绝对安全的“温馨”港湾:上海本地有钱人家的太太们,一面打着麻将,一面漫不经心地讨论着此刻中国正在经历的战事;唱戏的戏子们,依旧化着浓妆,扮上行头,演着热闹的戏剧;赌场的老板娘,依旧从容淡定地逗着自己的鸽子;更不要提来自西方的达官贵人们,坐在高高的楼阁上,把中国的这场战事当作是一场赌局;金发碧眼,穿着妖娆的舞女们,在窗前若无其事地摆弄着自己动人的身姿,夜夜引吭高歌,唱着靡靡之音……
而苏州河北岸,400多名军人像蝼蚁一样躲在小小的四行仓库里,这就是他们唯一的栖身之处。他们利用有限的物资,急迫地修建着防御工事;仅仅到外面埋下地雷装置,都很可能意味着有去无回;他们穿着破烂的衣衫,面对日军的重炮攻击,他们只能用肉身相搏,身上绑着手榴弹,从高楼跳下,把身体当作发射器,留下长空中的一句“孩儿不孝”;他们烧开河水,只为人生最后的清洁……在河的这边,是人间炼狱,是子弹不长眼的战场,是物资极度匮乏的最后阵地,而他们中,不是没有人想过要逃到河对岸去,可是有人却因此而丢了性命,被活活溺死在河里;也有人凝视着对岸,那里的灯火与歌声,为他们提供了一丝心灵避风港,或许对他们而言,那里代表希冀中的光明未来。
幕后解密
管虎拍摄《八佰》,是一圆每个男性导演心中的“战争梦”,而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八十年前的四行仓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由团长谢晋元率领的这四百将士,是淞沪战役时期坚守在上海市区的最后一支中国部队,后人称其为“四行孤军”,为壮声势,四百人对外号称“八百人”。这支队伍多为湖北保安团的团员,年轻,也缺乏作战经验。就这样的四百多人,要面对疯狂涌上的日军,大家心里都明白:此去,就是赴死。
为了达到南岸租界人声鼎沸、灯火辉煌的盛大场景,《八佰》剧组动员起最大的群演力量,每场戏至少五六百人参与。在这些人中又以中产阶级以上的富庶人群为多,使得原本的国民戏“物资”仓库告急,剧组不得不临时大量制作衣物等相关道具,连同中国以及日本士兵的军装,服装组在最多的时候接到了“一千五百”套服装的任务清单。“租界”“苏州河”“仓库”层层递进的关系,为电影提供了一种天然的戏剧张力,以及空间差异暗示出的地位、文化和心理的隔阂。当影片镜头转到繁华的对岸时,租界里的人就是观众,在河边,在阳台,用望远镜,用摄影机观看着对岸的一切。同时,战斗间隙的八佰壮士们,也会望向天堂般的对岸,这种错综复杂的观看关系被导演自然而然营造出一种丰富而迷人的语意。
管虎:“既然拍,就要拍好,我不可能在绿幕里、棚里搭一景拍片子。得辟出几百亩地,钢筋水泥地实建出四行仓库,同时一比一还原出南北岸,苏州河两岸的租界和战区,在当时看来有点匪夷所思,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木(美术指导):“我们在此之前从未经历和驾驭过如此体量庞大的戏,尤其还是战争戏,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项艰巨的挑战,但是能把当时抗日战争的场景还原,现在想想也是挺震撼的。”
“破”局: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场景 以命接力,运线过桥
刀子本是上海滩的一个小混混,有着帮派做靠山,平日里也习惯了偷摸砸抢,或许和普通市民相比,他甚至算不上一个好人。他的工作不过是在租界中替老板蓉姐干活,“你的任务,就是替我看好赌场。”和那些士兵相比,他并不需要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然而,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目睹了对岸军士拼死守卫、舍身成义的壮举后,刀子再也坐不住了。“巴蜀商会,沪江堂,小辈,刀子请愿,弟子从小就跑得快,愿意一试!”他割破手指,按下手印,单膝跪下,抱拳自报名号,插刀以表决心,随后头也不回地向桥的另一面跑去。
在前面送电话线的志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后,刀子毅然接上前人的足迹挎起电线,飞奔至桥中心,随即对岸响起日军子弹的声音,就像是死神的脚步,刀子借桥体作掩护伺机而动,以枪声间隙急速冲刺,然而子弹还是快过人的脚步,他不幸中弹倒地。千钧一发之际,他以身为靶,将电话线缠绕在衣服上,拼出全身之力将之甩向远处,这时,远方的子弹击中他的头部……一旦被唤醒,这把“刀子”也是出鞘即杀,所向披靡;性命相交,只为不做亡国奴。
幕后解密
《八佰》中,刀子的“市井气”其实是当时那个年代一部分人的缩影,正是因为要凸显乱世群像,管虎在这个小人物的身上下了很重的心思。“杜月笙给‘八百壮士’送过大量的食物,还捐献过武器和动员帮会成员参军。黄金荣也在战争时期救济灾民,为军队筹款捐物。他们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但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管虎以一个再小不过的人物,发出呐喊:国人皆如此,倭寇何敢犯我中华?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有些人选择了苟且偷生,而有些人选择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在那个场景下,国人的热血被充分调动,身处租界的人必然将发挥能动性,比如杨慧敏送旗、刀子接电话线等等。这些“过岸者”,从电影的表现形式而言,本就有一种冲破银幕界限的互动隐喻。
无论是“八佰”将士还是市井小民,面对战争,他们不得不“向死而生”,正是这种信念触动了管虎,让他初品导演生涯的首次战争片“滋味”。对于其他主创来说,《八佰》亦是他们的一次“突破性”尝试:摄影指导曹郁希望在《八佰》中“达到精神写实”,光影的写意性尤为重要。为此,他参考了大量霍普、蒙克和毕加索早期的作品,将画面色彩的饱和度降低,使得影片氛围更加低沉,而在电影中采用了更多的绿色,在他看来这是“绝望、焦虑,同时还有生命力的颜色”。不光如此,在《八佰》的诸多演员们看来,这是一部“男演员都想参与”的作品。为保证观感真实,他们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走位都要精准到位,近身爆破、衣服点火等镜头也需要演员们亲自完成,这对所有人都是一场挑战和磨练。在八个月中,他们沉浸其中,享受角色与自身的情感共振,使每一个人物都鲜活立体,触动观众内心。
李九霄:“第7条的时候我不是摔地上了吗,往前爬的时候把脸就在地上蹭了,蹭得花啦吧叽的,当然也挺疼的。拍完以后就听那边对讲机说这个好,这个好,这个脸好,管虎导演那边就说这个脸终于脏了。”
管虎:“曹老师是一个情感极其浓厚的人,他把这种充沛的情感带到画面里,带到故事里。对电影的帮助是情感性的。他使人物还有故事以及故事的整体氛围都充满着感情。”
曹郁(摄影指导):“这个电影的结构更复杂,从叙事结构到人物结构,同时它规定的时间又更短,很明确的时间线索只有四天。我希望它有纪实感,真实,但是它记录的又不是眼前发生的事件,它记录的更多是精神层面的东西,达到精神写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