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的“黎明”

电影：《悬崖之上》

纪录片：《极》

“我从来没有拍过谍战戏，最重要的是新鲜感，其次《悬崖之上》是个群像戏，我想争取把每个人都塑造好，这是很考验功力的。”——张艺谋

老谋子拍电影，是从来不将就的，并且“若是重复，宁可放弃”。《悬崖之上》是他首次尝试谍战类型，将镜头对准了上世纪30年代的哈尔滨。“国师”这一次探索了国产谍战片另一种可能：肃杀的氛围、利落的动作、凛冽的风雪……老谋子用绝对一流的影像调度和画面，完成了对于隐秘战线惊心动魄的描绘。那些身处黑暗年代里的刀锋行者，生死一线、命若悬丝，影片将他们的紧张、悬念甚至是压抑感，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极》以纪录片的形式记录了张艺谋拍摄《悬崖之上》的过程，从电影的剧本选定到演员定妆，开拍到杀青，用了5集、接近4个小时的时间，记录了大导及他的电影团队工作过程。影片历经159天的拍摄，期间导演张艺谋带领全体剧组人员接受两次14天的隔离，于2020年5月下旬殺青。在热血之下，做一件事不难，难得是长期的坚持，张艺谋选择用最认真的态度，不吝惜时间和精力的付出，全心投入《悬崖之上》的创作之中。

冰与火的对决

场景       茫茫大雪中的诀别

四位在苏联接受特训的我党特工组成的任务小队，回东北执行代号为“乌特拉”的秘密行动。张宪臣是乌特拉小队的主心骨，受过特工训练的他，表情动作近乎冰冷，在降落后他迅速做出决定，将四人分成了一组和二组，其目的是如果一组失败了，那还有另外一组，不至于全军覆没。他和妻子王郁眼神相撞，夫妻两人唯一说出口的话是：活着的，去找孩子。后一个点头，一滴无声的眼泪，便是最后的告别。也将观众视线引向另一个更焦灼的战场：从跳伞着陆开始，行动组就落入了敌人设好的陷阱，被置于绝境。那么，如何绝处逢生？

幕后解密

《悬崖之上》开拍于2019年10月国庆大典之后，张艺谋结束庆典工作后，立即投入电影拍摄。中期遇到2020年初全球新冠疫情大爆发，电影被迫停机。在此之前，电影剧组已经完成野外拍摄，工作人员和演员克服冰天雪地极寒的天气，完成高难度的工作。为了还原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冰城”全景，老谋子毅然决定坚持零下极寒条件下的搭景，不仅亲自勘探零下几十度的雪乡拍摄现场，更是拉来整个剧组在空旷无垠、寒冷刺骨的雪原上实拍。“真实的哈气是最值钱的。”张艺谋如此说，因为哈气和鼻尖冻的微微发红特效完全做不出来，演员在寒冷之中的每一个反应，都是最自然本能的反应。在此之上，大到场景雪量风向的控制，小到道具一张纸条，枪支、服装、餐具、甚至是落雪的电线杆……细节之处无不体现着大导演对艺术和生活真实性的坚持。

片中有不仅茫茫的雪原，更有1：1完整复刻3万平米的上世纪30年代的哈尔滨——《悬崖之上》重现中央大街、马迭尔宾馆、商务书馆、亚细亚电影院等地标建筑。影片创造出暗黑年代里人们真实身处过的环境，踏足过的土地，遭遇过的冰雪，让无名碑上的英雄名字变得活生生。肃杀的黑白，柔和的暖黄，以及幽静的深蓝，通过色彩与场景的架构，张艺谋让观众感受到“冰城”肉眼可见的寒冷，并用静谧的白夜、阴冷的街道、森严的建筑，嘶哑的枪声，倒地的人、无声的暗战……快速勾勒出一幕紧张而刺激的大戏。明暗对比，反差强烈的颜色，如同势不两立的阵营，观众因此更为“入戏”。

张艺谋：“冰天雪地里的谍战，中国电影还几乎没有，这其实给我们一个机会，拍摄一部独特的谍战片，重点是肃杀的氛围。我想做到极端冷和极端热，演员做到极端热，我把极端冷的氛围表现出来。”

英雄无悔

场景       张译被捕始末

张宪臣被捕，一个曾经身手过人、以一挡十的战士，被扒开衣服，殴打、电击、注射致幻剂。后来他在周乙的协助下，成功出逃，可他们逃得出监牢，却实在逃不出敌人设下的重重关卡。就在车里，两人用最简洁的语言、淡定的表演，商定了下一步的计划，哪怕这个计划，直接决定了一个角色的生死。两位革命战友的手，从握住到分开。

幕后解密

在拍摄这段“受刑”戏之时，正逢新冠疫情肆虐，剧组在历经停工后从哈尔滨开拔到山西，张译为此感叹：“我们在这短时间经历了从业生涯从未遇到困境，当我们居家自我隔离的时候，我都在想着片场的场景，我从没觉得演戏的机会是如此珍贵难得。”因此，他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影片的拍摄工作中。张译受酷刑的画面，堪称震撼，他从开拍前便站在风雪中让自己充分入戏，还让工作人员向自己“泼冰水”，一连好几次，他自己瑟瑟发抖的同时，也在琢磨英雄们深受酷刑时的心理状态。而在如何表现受电刑的感觉上，张译有点犯难，张艺谋因此为他“出谋划策”，他问起身边人有没有可以让身体痉挛的方式，在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建议中，他迅速选定一个“大型按摩器”让张译坐上去体验效果，成果斐然。“导演在想象力上的‘迅捷’，就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特别飞扬。”真正拍摄的时候，当开关一推，张译顿时双目失神，身体震颤，口涎流下，面部流血化脓的伤口惨不忍睹，但表现足够惊艳，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样的酷刑带来的是怎样的痛楚。拍摄完毕后，他不顾自己肿胀的眼睛，快步冲到摄影机前与导演沟通，“这样可以吗？”在得到老谋子的首肯后，他才有了些许放松欣慰的神情。

从另一方面说，张译的表现也满足了张艺谋心中对于被捕特工的描摹，导演并未将特工“神化”，在他看来，“他们不是无所不能、飞檐走壁，而是有血有肉、拖家带口的平凡人，只是为了让更多人沐浴在阳光下，选择了牺牲自己。”他也一直在提醒张译，“张宪臣”这个人物的某种“人设”——不爱多说话，甚至不愿去解释，这不是因为他冷漠，而是他真的没有时间。

张译：“他们（谍战工作者）把自己的私心放在最后，将全中国人民的自由放在最前，我想可能生死考验这四个字，换算成我们的电影，就应该是《悬崖之上》。”

隐秘而伟大

场景       周乙烧毁秘密情报

周乙捏着老韩送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你看过伊索寓言吗？这是我党的绝密情报，此时被他捏在掌心。他用正在吸着的烟点火，纸片在他手中一点点燃尽，连灰烬都攥在手里，一丝不留。

幕后解密

这个“看着就疼”的名场面出自于和偉扮演的特工周乙在车里烧掉情报时的“徒手”捻火。并且令人叫绝的是，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于和伟在揣摩一遍心理状态后，一条便过。由于没用替身的亲身演绎，拍完导演张艺谋赶忙喊停，问于和伟手烧伤了没有，于和伟淡然回应：“没有，我装的。”在他看来，周乙这个人物，潜伏在敌人内部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是一个非常谨慎细致的人，不可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这就是一个细节。看着它在我手里烧成灰烬，没有任何证据我才放心。就这么一个心理支撑，所以就有了这样的动作。”

于和伟：“高级的特工绝不是把精明挂在脸上，一定是非常松弛和生活化的，他内心真正的情感永远不会表露在脸上，这对于我的表演来说一个难点，不能特别夸张，但是情感还得有。”

爱人之殇

场景       王郁得知爱人或许已经离世

得知爱人已不在人世的王郁，内心无比痛苦。由于一直在被监视的状态中，她在人前尽量不动声色，装作胃痛进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以水流之声掩盖悲痛的抽泣——在这个独立密闭的空间，她终于可以释放情绪，不能自已地全身抖动甚至抽搐，而为了不出声音、不被发现，她一直咬紧牙关，只能用力呼吸来释放出自己悲伤难过的情绪，但每一次的用力呼吸，都像锥子一样刺痛他的心——这一场长达45秒的无声哭戏，观众仅仅从画面与场景，便能直观地感受到此时的她有多揪心与难过。

幕后解密

为了诠释好这段戏，秦海璐接连好几天喝了八升的水，为了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浮肿一些，更贴合人物状态。并且，在45秒的镜头外，是秦海璐长达两分钟的暴风哭泣，这段戏“一次过”。在张艺谋喊“卡”之后，她晃神了很长一段时间，久久不能从角色中走出来，这也让观众看到了演员的敬业和投入。老谋子在监控中看完这段精彩表演后，站起来为秦海璐的表现鼓掌。在谈到演技技巧时，秦海璐形容自己是“比较笨的演员”，而她唯一的表演技巧就是让自己完全沉浸到情景里，通过不断调整表演细节，最终以最好的状态诠释出王郁内心的复杂情绪。

秦海璐：“对于我们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来说，无论是哪一个部门的，能跟张导合作，都会是他（她）的一个理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