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冀市场一体化、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
2021-09-06朱俊丰
朱俊丰
(中国工商银行 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北京 100023)
一、问题提出
随着当前国际贸易环境的剧烈波动以及对外贸易拉动经济增长作用程度的逐渐下降,基于国内市场的需求拉动开始成为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然而,当前中国不得不面临的一个关键问题是省份之间依然存在着较为严重的市场分割问题。在地理分割、制度和贸易壁垒的影响下,区域间的要素、资本、商品无法完全自由流动,导致中国虽然有着巨大的内部市场潜力却无法有效发挥其大国规模效应。另外,随着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型升级,基于快速城镇化发展模式下的大中小城市发展失衡及大城市病问题所凸显的现实压力,开始促使政府与相关学者不得不重新审视当前城市与区域的空间组织结构。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一个明显的空间经济现象就是大量劳动力和经济要素向城市集聚,这在促进城镇化快速发展的同时,也进一步形成了以大城市或超大城市为核心的单中心空间结构的组织形式。空间外部性的逐渐显化也促使学者们开始关注城市空间结构对区域经济活动的影响,并进一步深入探析何种城市空间结构形式更有利于区域经济的均衡发展。更深层次的研究表明,市场一体化进程的推进会逐渐弱化地理距离的影响,甚至会影响到集聚经济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因此,在以城市空间结构代表集聚经济空间组织形态的背景下,有必要深入研究市场一体化是否会影响到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情况。
因此,研究区域市场一体化、城市空间结构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不仅有利于加快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的实施,还能够加快推动中国经济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型升级。尤其是在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实施的关键性节点,如何更有效地推动京津冀城市群的发展,加快三地之间的协同发展进程不仅是对政府组织管理的一个考验,更是推动京津冀城市群转向高质量发展和迈入世界级城市群的重要环节。
二、文献综述
关于市场一体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已有研究主要得出三种结论:一是实施市场一体化有利于促进各地区的经济增长[1-6]。二是市场一体化对区域经济增长存在着非线性的影响。其中,陆铭和陈钊(2009)研究发现整合的区域市场对经济增长存在着U型的非线性影响趋势,即对于一部分小样本而言,选择市场分割反而会有利于促进地区的经济增长[7]。刘小勇(2013)利用空间杜宾模型研究了省际市场分割对区域经济增长的空间影响效应,也支持了这一结论,发现对于1986—1993年的样本而言,市场分割对经济增长的当期直接效应和溢出效应显著为正;而对1986—2009年和1994—2009年两个时间段的样本而言,市场分割对经济增长的当期直接效应和溢出效应都为负[8]。三是市场一体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在不同区域间存在差异性。龙志和等(2012)基于空间面板数据地理加权回归模型研究发现市场一体化对经济增长表现出区域的不对称性特征,即其更有利于促进发达地区的经济增长[9];丁振辉和刘漫与(2013)通过分析京津冀地区市场一体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发现在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的地区市场一体化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表现的更明显[10];宋冬林等(2014)通过分析东、中、西、东北四个地区也发现市场一体化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在区域间存在明显差异[11]。
关于城市外部空间结构与经济增长的研究,目前主要分为两种观点,且存在着地理空间尺度的模糊性。第一种是单中心的空间结构更有利于经济增长水平的提高,其中维奈瑞和博格拉斯(Veneri & Burgalassi,2012)研究发现在国家层面,多中心的空间结构不利于劳动生产率水平的提高[12];布雷齐和维奈瑞(Brezzi & Veneri,2014)进一步证实了上述结论,并且发现在区域层面发展单中心的空间结构更有利于提高地区人均GDP水平[13];张浩然和衣保中(2012)通过对城市群空间结构与经济增长的研究发现单中心的空间结构更有利于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水平[14];刘修岩等(2017)则发现在城市内部和市域的层面上,单中心的空间结构更有利于经济效率水平的提高[15]。第二种是多中心的空间结构有利于促进经济绩效水平,其中菲尔普斯和奥兹瓦(Phelps & Ozawa,2003)认为,受到集聚经济下所产生的拥挤效应等负外部性的制约以及集聚经济在邻近城市的扩散和溢出等正外部性的影响,发展多中心的空间结构更加有利于促进地区经济增长[16];梅杰斯和博格(Meijers & Burger,2010)研究发现多中心空间结构有利于提高美国的生产效率水平,促进区域经济增长[17];布雷齐和维奈瑞(2014)尽管研究认为区域层面单中心的空间结构有利于经济增长,但是其研究空间尺度扩展到国家层面之后却发现多中心的空间结构会促进人均GDP水平的提升[13];刘修岩等(2017)也在城市内部和市域层面的基础上进一步考察了省域的空间结构,发现对于省域层面而言,多中心的空间结构更有利于本地经济效率水平的提升[15]。
综上,目前的研究表明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在不同的空间尺度下表现出不同的影响,因此本文拟从城市群的空间尺度进一步研究京津冀城市群内的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情况。另外,现有的研究缺乏从市场分割的角度考虑其对集聚经济的影响,随着市场一体化的提高,这种集聚经济效应是否会存在变化的趋势并没有学者进行研究。因此,本文结合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下的市场一体化背景,进一步深入研究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方面是否存在着调节效应,如果存在,这种调节效应是相互替代的关系还是相互促进的关系。
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三部分构建包含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的经济增长理论模型;第四部分测度京津冀城市群的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指标;第五和第六部分实证分析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并进一步研究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方面,市场一体化和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是否存在着相互替代关系;第七部分是结论和政策建议。
三、理论模型
在区域经济学分析框架中,一般使用城市层面的总生产函数来研究城市化外部性的影响。本文采用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生产函数来分析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
Y=AKαLβHγ
(1)
y=Akαhγ
(2)
式(2)中,y表示人均产出水平,k表示人均物质资本水平,h表示人均人力资本水平。根据毛其淋和盛斌(2011)[20]、刘修岩等(2017)[15]的研究,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等因素会影响区域全要素生产率水平,因此本文将市场一体化、空间结构和其他不可观测的因素纳入全要素生产率A中。为研究方便,本文假定全要素生产率的组成部分是多元组合的,因此可得式(3):
A=f(integ,struc,ε)=Ai0integφstrucω
(3)
式(3)中,Ai0表示除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影响外的技术进步水平。进一步将式(3)代入式(2),可得式(4):
y=Ai0integφstrucωkαhγ
(4)
同时对两侧取对数,得到:
lny=lnAi0+φlninteg+ωlnstruc+αlnk+γlnh
(5)
根据模型(5)推导,当φ>0时,表明市场一体化能够加强区域间的交流合作、整合资源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促进信息流通三个途径促进地区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的提高[17],进而促进地区经济增长。城市空间结构则会通过集聚效应与“借用规模”效应等在不同空间尺度上表现出对经济增长不同的影响[15]。
四、京津冀市场一体化与城市空间结构的典型化事实
(一)京津冀市场一体化的测度与基本特征事实
为更好地研究京津冀城市群中各城市间市场一体化的程度与发展趋势,本文将研究范围从京津冀省份和直辖市层面进一步拓展到城市级层面,通过构建并测度市场一体化指数来衡量京津冀城市群内14个城市的市场一体化程度。目前,市场一体化的主测度方法有贸易流量引力模型[21]、生产法[22]、投入产出分析法[1]、价格法[23-25]等。其中,价格指数法是目前应用较为广泛的、体现区域间市场一体化较为准确的方法,因此本文利用价格指数法来测算1992—2017年京津冀14个城市的市场分割指数。
价格指数法的理论基础来源于冰川成本理论[26],其认为由于存在路耗等各种形式的交易成本,商品价值在贸易运输过程中会像冰川一样融化掉一部分,所以即使存在完全套利情况,两区域间的价格依然不完全相等,相对价格会在一定的水平区间上下波动。假定一种商品在i地区的零售价格是pi,在j地区的零售价格是pj,假定交易成本(1)广义上的交易成本,包括由于自然地理的阻隔和制度性的障碍所引起的商品在贸易过程中发生的损耗。与每单位价格成一定比例c(其中0
本文计算市场一体化指数的原始数据来自1992—2017年《中国统计年鉴》京津冀14个城市的环比价格指数数据,所选取的商品种类包括:食品类、饮料烟酒、衣帽服装类、书报杂志、文化体育用品、中西药药品、日用品及燃料等8类产品。另外,考虑到2003年以后文化体育用品划分为文化办公用品和体育娱乐用品,因此本文参考盛斌和毛其淋(2011)[4]的方法对文化办公用品和体育娱乐用品的环比价格指数取均值来代替文化体育用品的环比价格指数数据。
京津冀城市市场一体化发展变化趋势如图1所示。从图1可知,京津冀城市群中14个城市的市场一体化水平整体呈现在波动中上升的趋势。其中2008—2010年京津冀大部分城市的市场一体化水平呈现下降的趋势,一个可能的原因是由于当时受到全球性金融危机的影响,市场之间的价格波动相较正常水平下波动更剧烈,区域市场间的分割程度加剧。一个值得关注的现实问题是自2015年起,京津冀大部分城市的市场一体化程度又开始呈现下降的趋势,这表明当前从市场一体化的进程来看,京津冀协调发展依然存在反复波动的趋势。
(二)京津冀城市空间结构的测度
城市空间结构的测度方法主要包括四类:赫芬达尔指数方法、基于首位城市占比来衡量的城市首位度方法、Zipdf法则系数法和郊区化指数法。为衡量京津冀14个城市在城市群尺度下的空间结构程度,本文参考梅杰斯(Meijers,2010)[17]和刘修岩等(2017)[15]的做法,从城市群的形态而非功能的角度,基于赫芬达尔指数方法、城市首位度方法和Zipdf法则系数法三种方法测度京津冀城市群的城市空间结构。并且在实证分析中,重点使用赫芬达尔指数方法所测度的城市空间结构指数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在稳健性检验中使用城市首位度和Zipdf法则系数法对回归结果进行稳健性分析。
1.赫芬达尔指数方法(HHI)
基于标准化的赫芬达尔指数可以测度京津冀城市群内的人口空间分布状况,公式如下所示:
(6)
其中,nit代表i城市t时期的人口规模数量,nt代表京津冀城市群14个城市的人口数量总和,N代表京津冀城市群中城市的数量(在本文中N=14)。根据式(6)可知,HHI的取值范围为[0,1],当HHI趋向于0的时候表明京津冀城市群的空间结构趋于多中心化;当HHI趋向于1的时候,表明京津冀城市群的空间结构趋于单中心化。
2.城市首位度方法
城市首位度是利用城市群中的首位城市人口规模占城市群的总人口规模比重来衡量城市群的空间结构指标,具体的公式为:
(7)
其中,nmax,t代表京津冀城市群中首位城市的人口数量,nt同上文一样,代表京津冀城市群中所有城市的总人口规模数量。
3.位序规模法则方法(Zipf)
城市的位序规模法则(Zipf法则)是指城市规模与其在城市体系中的位次的乘积为常数,可表达为Rankit=A×nit-a。其中,nit为城市的人口规模,Rank代表i城市t时期在城市群或城市体系中的等级排名。对位序规模法则取对数可得公式:
lny=lnA-alnx
(8)
图2为基于赫芬达尔指数方法和城市首位度方法测算的京津冀城市空间结构。从图中可知,HHI(2)关于赫芬达尔指数HHI的数据,文章对其进行乘以10倍的处理。和mono的数值在1992—2017年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这表明京津冀城市群的城市空间结构呈现向单中心化发展的趋势,并且单中心化的程度逐年递增。然而,进一步注意到2015年之后的城市空间结构的数据变化趋势,可以发现HHI和mono指数在2015年出现转折,在2015年达到顶峰之后开始出现下降的趋势。一个原因是2015年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的实施,在促进京津冀城市群均衡发展的同时,也使得京津冀城市群的城市空间结构组织形式发生变化,使得城市空间结构由单中心发展转向多中心的空间结构组织形式。
图2 京津冀城市群的城市空间结构变化趋势
五、计量模型与实证结果分析
(一)计量模型与描述性统计
基于上述理论模型框架,本文构建如下包含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的计量模型:
(9)
其中,i表示地区,β0是常数项,μi和υi分别代表不可观测的个体异质性和随时间变化的不可观测因素,εit为随机误差项。其中,被解释变量lnyit是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对数,yit是以1992年为基期所计算的人均实际GDP。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为市场一体化指数和城市空间结构。其中lnintegit代表基于价格指数法所测度的京津冀城市群的市场一体化程度,lnstrucit代表上文中基于赫芬达尔指数方法测度的京津冀城市空间结构。
本文的控制变量主要包括人均物质资本、人均人力资本、对外开放水平和政府干预程度:
(1)人均物质资本(pinvest)。本文参考刘修岩等(2017)[15]的做法用固定资产投资占GDP的比重来衡量一个地区的物质资本投入水平。(2)人均人力资本(ph)。本文使用大学生人数占城市总人口的比重来衡量一个地区的人力资本水平[15]。(3) 政府支出规模(fiscale)。政府干预程度可能会影响到区域全要素生产率水平,本文用政府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表示一个地区的政府对经济活动的干预程度,当政府将财政支出过度使用于行政管理上时会导致资源配置效率低下。(4)对外开放水平(fdi)。考虑到对外开放水平可能在对先进的生产设备进口过程中通过技术溢出和技术扩散等途径提高技术进步水平[27,15],因此本文用外商直接投资占GDP的比重衡量一个地区的对外开放程度。
本文的样本为1992—2017年京津冀14个城市的面板数据,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各省份统计年鉴。表1给出了本文所涉及主要变量的定义和描述性统计。
表1 描述性统计
(二)基准回归分析
本文进行豪斯曼检验,其值为18.25,显著通过了1%的统计性检验,因此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根据表2列(1)的回归结果可知,市场一体化的系数值为0.105,并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表明市场一体化能够正向促进区域经济增长水平,且市场一体化水平每提高1%,经济增长水平就会提高0.105%。从列(2)的回归结果可知,市场一体化的系数值尽管有所变动,但是波动值并不大,稳定在0.1左右。考虑到市场一体化可能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内生性的关系,因此本文在列(3)—列(4)中以市场一体化的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从回归结果可知市场一体化依然显著正向促进地区经济增长水平的提高,但是一个明显的变化是市场一体化的系数值极大增加了。因此,本文认为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市场一体化不仅在当期会促进经济增长,而且这种正向促进作用还会在未来时期产生作用。
关于城市空间结构的系数,从列(1)的回归结果可知,lnhhi的系数为3.044并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这表明随着HHI每提高1%的水平,经济增长就会提高3.044%。由于本文对HHI进行了乘以10倍的处理,因此应进一步表述为“城市空间结构每提升0.1%的水平,经济增长就会提高3.044%”,由于二者的表述除了在具体的系数上有倍数差异之外并无其他差异,因此本文在以下的回归结果中仅对处理过的HHI进行分析。由于HHI用来衡量城市空间结构的单中心性和多中心性,HHI的提高代表着城市空间结构趋向于单中心化。因此,上述回归结果表明,当京津冀的城市空间结构趋向于单中心发展的时候,会促进经济增长水平的提高。这表明,当前京津冀城市群在向单中心发展的同时,依然存在着强大的集聚经济效应,因而才会促进京津冀城市群整体经济增长水平的提高。然而,过度的集聚也会产生集聚不经济效应,因此本文在列(2)中加入城市空间结构lnhhi的二次方项。根据回归结果可知,城市空间结构lnhhi的二次方项和一次方项均显著为负,这表明京津冀城市群内的城市空间结构对区域经济增长存在着倒U型的影响,并且当城市空间结构lnhhi的值达到-0.195时(即HHI达到0.823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程度最大。由图2可知,在2015年HHI的数值达到最高,之后开始下降。另外,列(3)—列(4)的工具变量回归结果也同样表明城市空间结构对区域经济增长存在着非线性的影响关系,这一结果符合动态集聚经济对经济增长影响的逻辑。
从控制变量的系数来看,人力资本水平、物质资本以及对外开放程度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这表明人力资本、物质资本和对外开放程度会正向促进经济增长水平,与预期相符合,但是在考虑城市空间结构的二次方项后,人力资本的系数不显著。从政府干预变量的系数来看,系数在列(1)—列(4)中均显著为负,这表明过高的政府干预事实上并不利于经济增长,可能是因为政府以行政管理支出为主的财政支出方式不利于资源配置效率水平的提高。
表2 基准回归分析
(三)基于核心-边缘城市的回归结果分析
根据核心-边缘理论,随着要素的自由流动,区域最终会形成核心-边缘结构。因此,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在京津冀城市群中,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是否在核心城市和边缘城市之间存在差异?本文根据人均GDP水平的程度将京津冀城市群中的北京市和天津市划分为核心城市,将河北省11个城市及河南省安阳市划分为边缘城市,具体回归结果分析如表3所示。
表3列(1)是加入核心城市与城市空间结构交叉项的回归结果,可知该交叉项的系数显著为正(0.105),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这表明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在促进京津冀所有城市经济增长的同时,对核心城市的促进作用更大。由此产生的一个重要现实问题是,随着京津冀城市群经济水平的快速提高,京津冀的地区差距是逐渐恶化的,尤其是以河北地区经济洼地和北京地区经济高地所形成的京津冀贫困带问题近年来日益突出。与此同时,本文进一步加入核心城市和市场一体化的交叉项之后发现该系数并不显著,这表明市场一体化对区域经济增长水平的促进作用不存在偏向大城市或核心城市的问题,因此提高区域市场一体化是促进经济增长,缩小区域差距的一个关键环节。列(3)综合考虑了核心城市与城市空间结构、市场一体化的两个交叉项,发现结果并没有产生较大的变化。综上,在进行核心城市和边缘城市的划分之后,发现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对核心城市经济增长的影响程度要高于边缘城市,而市场一体化对核心城市和边缘城市则不存在差异性的影响。
表3 核心-边缘回归结果分析
(四)市场一体化与单中心城市空间结构的替代关系
根据区域经济学的集聚经济理论,区域市场一体化程度的提高会促进资本、要素的合理流动,进而提高要素在空间组织上的配置效率。而城市空间结构从空间组织结构层面决定着要素的组织方式,影响着要素的空间增长、流动和配置效率水平。因此,基于上述逻辑框架,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市场一体化与城市空间结构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方面是否存在着相互影响效应?这种影响效应是相互促进的还是相互替代的?
表4列(1)为加入城市空间结构与市场一体化交叉项后的回归结果,可知二者交叉项的系数显著为负,这表明尽管市场一体化和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会促进经济增长水平,但是二者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方面却存在着相互替代效应,即随着市场一体化程度的提升,城市空间结构的单中心性越强,单中心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就会越来越低。本文认为这是因为随着区域市场间融合进程的逐渐提高,区域间的要素流动速度会加速,但是如果伴随着高度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就会导致过多的资本和人口等要素流向单中心城市或超大城市,从而产生大城市病的负外部性和中小城市功能性不足等问题。综上,本文认为随着市场一体化水平的逐渐提升,区域间或者城市群的未来发展应该主要落足于多中心城市的空间结构组织形式。列(2)为加入城市空间结构二次项后的回归结构,其中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交叉项的系数依然显著为负;在综合考虑市场一体化的内生性问题之后,尽管列(3)—列(4)系数的数值大小有差异,二者的交叉项系数依然显著为负。因此,在影响区域经济增长上,市场一体化和单中心城市空间结构存在着替代关系,在市场一体化程度较低的时候,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相对较大。
表4 市场一体化与城市空间结构的交叉项回归分析
(五)稳健性检验
为了确保本文分析结论的可靠性,进一步从市场一体化的HP滤波值方法、城市空间结构的城市首位度方法以及Zipf法则方法三个角度来进行稳健性检验。表5是基于HP滤波方法的市场一体化数据和基于城市首位度的稳健性回归分析结果,其中列(1)—列(6)中市场一体化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列(1)、列(3)、列(4)、列(6)中城市空间结构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并且在加入城市空间结构的二次方项之后城市空间结构也均表现出显著的倒U型的影响,这与上文的回归结果均保持一致。在加入市场一体化与城市空间结构的交叉项之后,由列(3)和列(6)的回归结果可知,二者的交叉项系数均显著为负,这与文中所提出的“在影响经济增长方面,市场一体化和单中心城市空间结构存在着相互替代的关系”相符合。此外,其他控制变量的系数也与基准模型的估计结果保持完全一致,所以本文在考虑市场一体化的HP滤波值和城市首位度后能够更好地验证上述结论,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表5 城市首位度的稳健性检验
表6是基于HP滤波方法的市场一体化值和基于Zipf法则所测算的城市空间结构的稳健性回归分析结果。由表6列(1)可知,市场一体化和城市空间结构对区域经济增长均表现显著的正向影响,并且通过对比两个变量的系数大小可知,市场一体化的系数值变化波动不大。由于三种城市空间结构的测度方法的不同,所以城市空间结构的系数有所差异。但是,进一步对比表5和表6列(1)的城市空间结构的系数可知,回归结果具有一定的稳健性。另外,Zipf法则下所测算的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依然呈现倒U型的影响趋势,而在与市场一体化的交叉项上,该交叉项的系数依然显著为负,完全支持本文的估计结果。
表6 基于Zipf法则的稳健性检验
六、结论
本文基于1992—2017年京津冀城市群中14个城市的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了市场一体化与城市空间结构对京津冀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第一,在京津冀城市群的研究范围内,市场一体化会促进经济增长水平的提高,而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则对经济增长表现出倒U型的影响;第二,进一步对核心城市和边缘城市的研究发现,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对核心城市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要高于边缘城市,而市场一体化则对核心和边缘城市不存在差异性的影响;第三,在促进京津冀地区的城市经济增长方面,市场一体化和单中心城市空间结构二者存在着相互替代关系。
基于此,本文认为未来京津冀区域协同发展应该从空间组织形式的多中心化、以市场一体化为核心的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以及京津冀城市群的城市组织规划三方面着手。
首先,京津冀区域均衡发展要求京津冀城市群的未来发展模式应该选择多中心的空间结构组织形式。由于目前突出的大城市病和中小城市功能不足问题,对于京津冀城市群而言,不是简单地选择发展北京市、天津市等大城市进而辐射周边河北省不发达城市的问题,也并非仅仅重点发展中小城市的问题。尽管京津冀地区发展单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有利于促进京津冀城市群的经济增长,但是核心城市的发展会快于周边中小城市的发展,由此产生区域落差等问题。随着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和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的实施,京津冀城市群的未来发展需要以多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为主导方式,加快京津冀地区的整体均衡发展,缩小以北京市、天津市为代表的核心城市和以河北省11个地级市及河南省安阳市为代表的边缘城市之间的经济发展水平差距,加快京津冀城市群向世界级城市群迈进的步伐。重点优化河北省中等城市的产业结构问题,有效承接北京市、天津市的相关产业转移。
其次,持续推进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的实施进程。主要包括:深化京津冀城市群内城市之间的机制体制改革,破除省份间与城市间的贸易壁垒,加快城市间要素的自由流动;完善京津冀地区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持续降低京津冀城市之间的贸易距离成本,加快城市间的互联互通进程;协同京津冀三地政府之间的合作机制,稳定市场一体化进程中所出现的反复波动趋势,避免城市之间由于相互竞争所导致的囚徒困境问题。
最后,加快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与京津冀城市组织规划的协同步伐。考虑到市场一体化与单中心城市空间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存在着相互替代的关系,因此当前值得政府和经济学家思考的一个问题是:在持续的市场一体化进程中,如何最大化发挥市场一体化与城市空间结构对京津冀区域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换言之,未来的京津冀城市群发展在市场一体化持续推进的背景下,政府应该发展中等规模城市,加快京津冀城市群单中心空间结构向多中心空间结构的转变,最大限度发挥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对京津冀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