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森、周方两家的四代交往

乐英贤

蔡和森与周方两家，已整整交往了四代。2020年5月14日，蔡畅的外孙李勇与周方的长孙周乐国，参加在湖南省双峰县召开的“蔡畅同志生平思想研讨会”。两人相见，格外亲切，翻阅珍藏的史料，回顾先辈的革命友谊和感人的过往轶事，无不令人感懷。

1915年5月，周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南高等师范学校。同年秋，蔡和森由湖南第一师范学校跳级升入该校，与周方、邓中夏同编在乙班。三人心忧天下，崇新学，喜思辨，爱诗联，成为朋友。闲暇时，他们喜欢到爱晚亭纵论天下大事，抒发热血情怀。同时，他们还在校内办校工夜校，自当老师、自编教材，帮助校工识字扫盲。

对教育一往情深的周方并不满足，决定面向社会开办成人识字班与平民教育。1916年年底，周方在溁湾镇四处寻觅，终于看上了位于刘家台子的沩痴寄庐。这里虽地处偏僻，但房子宽敞，租金每月两块大洋，他当即签约交钱，于此开班授课，实施平民教育。

1917年夏，蔡和森与妹妹蔡畅商定，将母亲葛健豪与姐姐蔡庆熙从家乡接来长沙。一家人先在饮马堂租了一间房子，因人多房少，蔡和森找周方帮忙出主意。周方说，沩痴寄庐很宽敞，你们都来同住吧！很快，蔡和森一家搬来与周方共租居住，周方又找房东租了半亩地用以种菜，两家蔬菜基本上能自给自足。在这里，蔡和森、周方同自学、同研习，还与毛泽东、何叔衡等一同为筹备赴法勤工俭学不停奔波。一时间沩痴寄庐成了热血青年向往的集聚地。在这里，周方在蔡家人的介绍下，认识了他后来的夫人张良权。

1918年4月14日，新民学会在沩痴寄庐成立。周方因家乡发生瘟疫，家中多人感染，长嫂病亡，被父急唤回家，由此错过参加新民学会的成立大会，他一生引以为憾。

为深入研究、探讨赴法勤工俭学各项事宜及筹措赴法经费，蔡和森受杨昌济之邀，去北京大学会见蔡元培、李大钊、李石曾等。1918年6月23日，毛泽东与周方一同送蔡和森至长沙轮渡码头，祝他一切顺利，满载而归。回湘后，蔡和森更是为赴法勤工俭学一事积极奔走。经过一年多紧锣密鼓的筹备，1919年秋，周方与蔡和森先行到上海，为跨洋远行做前期准备。就在临登船前几天，周方突患脑神经损伤症，头部疼痛，口鼻歪斜。这突发病情导致周方不能赴法，与蔡畅等一同来沪的张良权为了照顾他，也没有赴法，后来改去了新加坡。1920年1月病愈出院后，周方从上海赴北京大学参加陈独秀、李大钊支持的工读互助团，为自己痴心的平民教育，摸索以工助学之路。

周方夫人张良权到新加坡后，受聘于新加坡星洲公立南洋女校。1924年秋，葛健豪带着不满周岁的外孙女李特特，由法国经新加坡回国，同行的还有患病的欧阳泽。船到新加坡靠岸后，葛健豪请船上的员工送了张纸条给张良权，告与她有事相商。张良权得信后，马上买好水果并带20元钱去船上拜会葛健豪。葛健豪一见面即拉着张良权的手，说要她救救她们，她们的船票只买到新加坡。张良权满口答应替她们买回国的船票。葛健豪忙说，婴儿太小，不能再走了，要上岸休息一下。张良权心想这3个人一老一小一病，自己要上课怎能照顾得周全？劝她们还是回国为好。但葛健豪坚持不走，要张良权想办法安顿她们上岸住下。张良权遵从葛健豪的意愿接她们下船，请一位有汽车的福建籍朋友把3人送到旅社。1个多月后，张良权送她们3人登船回国。

1925年，周方与彭慕陶等人商量，决定在长沙颜子庙新办湖南平民女子职业学校，由葛健豪出任校长，周方任主事，彭慕陶主持校务，蔡庆熙任缝纫教师。在郭亮等人的大力支持下，学校很快便大张旗鼓地开学了。由于葛健豪的精心治理，周方、彭慕陶等教职员工齐心协力，学校各项事业蒸蒸日上，师生思想进步，实际上成了中共组织的外围据点，中共党员、其他进步组织和群众团体常来此活动。1927年5月21日许克祥发动马日事变，学校被查封。周方将全校师生转入小东街新校，将葛健豪、蔡庆熙母女安排在学生集中的新教学楼4楼居住。1933年，学校更名为民范女子职业学校，简称“民范女校”。

1927年春，蔡和森回国，4月路过长沙时特别约见周方。老同学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真心话，道不尽的思念情。在谈到周方致力于平民教育时，蔡和森说：“社会革命事业是千头万绪的，决不是个个走一条路线可以有成的。你所走的路，完全是社会革命的路，你只守着你的岗位，努力干下去，我俩终究会‘殊途同归呀！” 挚友心忧天下的肺腑之言，给周方矢志平民教育以巨大鼓舞。遗憾的是，此次话别，竟成两人的永诀。

1942年秋，周方因开办教育实验班，需获教育部批准并申请办学经费，同时还要与教育界名流张伯苓、陶行知、梁漱溟、黄炎培等研讨，他不畏艰难，来到重庆。称周方为世伯的刘昂（蔡庆熙女儿），时任中共驻重庆代表周恩来的秘书，将周方艰苦办学，致力平民教育事业的事迹禀告周恩来。周恩来对周方大加赞许，托刘昂转交2000元资助周方办学，以示鼓励。周方很想面谢周恩来，但周恩来叮嘱刘昂转告周方“千万不能声张”，并再三交代：“如果反动政府人员知道了，学校会办不成，将停止一切补助，迫使学校关门。”周恩来体贴入微、着眼长远的关怀，周方由衷感激。

1950年初，周方应邀赴京参加全国教育工作会议，提出的建议被中央采纳。会后，李富春、蔡畅、李维汉等受中央委托，特别设宴款待周方，提出要他来京履职。周方婉言谢绝，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刚成立，百废待兴，教育有大发展，自己还是回湘继续办好学校。1975年1月9日，李富春因病去世，周方、张良权夫妇即去信宽慰蔡畅大姐，并撰联“知有党，不知有身，耿耿此心昭日月;思其人，即思其政，芸芸民众沐恩辉”送蔡畅，表达对李富春副总理的敬仰与深切哀悼。

1979年3月1日，周方在京病逝，享年87岁。在追悼会上，刘昂与钱之光（时任轻工业部部长）夫妇赠送花圈，深表哀悼。1992年4月，刘昂为周方一百周年诞辰纪念题词：“热心平民教育，为振兴中华作出了贡献。”

2020年5月13日晚，在双峰县湘润天下大酒店，周乐国、周江元（周方侄孙）在湘潭大学博导李永春教授（对蔡和森一家的革命史有特别研究）陪同下，与葛健豪后人李勇及夫人亲切相会。双方相见恨晚，紧握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从葛健豪算起，蔡、周两家四代世交，百余年的深情在手中传递交融。彼此畅所欲言，叙说祖辈心忧天下、救国救民的事迹。当周乐国把祖辈珍藏传下来的葛健豪照片拿给李勇夫妇看时，李勇激动地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老外婆的原版照片，太珍贵了！万分感谢周爷爷几代人对照片的珍藏。在当年白色恐怖下，这可是要杀头的！李勇用手机拍下照片，与周乐国手持照片合影留念。5月14日晚上，李勇夫妇与周乐国、周江元又相聚在一起，缅怀先辈，继续开怀畅谈。念及蔡、周两家四代弥足珍贵的友情，李勇特题“沩痴寄庐叱咤风云，蔡周世代爱国为民”赠予周乐国。周江元也将撰写好的对联“女权领袖，妇运先驱百折不移信仰;革命圣徒，长征大姐千秋永铸丰碑” 赠予李勇。

李勇、周乐国令人感怀的双峰幸会，是蔡、周两家优良品行和深厚情谊的传承。他们继承祖辈遗志，开拓进取，为国奉献的拳拳之心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