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灵:从文学谋生到革命战士
2021-09-05郭皓
郭皓
柯灵(1909—2000年)是民进创始人之一。电影理论家、剧作家、评论家。曾任上海《文汇报》总编辑、华东文化教育委员会委员、上海电影剧本创作所所长、上海电影家协会副主席;政协第七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民进第十届中央委员会名誉副主席,第一、二、三届中央参议委员会副主席。
柯灵是一位中国近代文学史上的杰出人物,他在中国当代的文学界、电影界、新闻界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在弱冠之年从家乡绍兴来到上海谋生,从此他人生的大半辈子同上海同命运共生存。
柯灵自学成才,写过小说、散文、杂文、评论,创作过剧本,做过教员也涉足过儿童文学,更是在报刊杂志的编辑领域,有过惊涛骇浪般的战斗历程,成为一代名编辑。也正是在文学和新闻界这两个阵地上,让柯灵形成了立足现实的精神。虽然他是一个勤于读书、善做学问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禁足于书斋之门里,柯灵对任何事都要追问一个为什么,不愿敷衍了事随遇而安,他有自己的独立思考,更有对国家对民族前途的关心与使命感,所以当民族危机来临的时候,他没有逃避更没有沉沦,在柯灵身上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一个文学热血青年的拳拳爱国之心,一个中国文人的担当与追求。
在柯灵人生最关键最重要的时刻,有几位非常重要的中国共产党人,对柯灵整个人生起着非常重要的决定性作用。夏衍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柯灵把夏衍比作是他革命路上的引路人。
20世纪30年代初的上海,是一个文化的多事之地,更是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的冲突之时。柯灵刚到上海才两个月,便遭遇了一场被日本野蛮侵略的战争。一·二八淞沪抗战后,国家、民族存亡成为民众关注的焦点,社会对电影界“猛醒救国”的呼声日益高涨,新形势下爱国、进步影片受到欢迎。正当这时,由柯灵执笔的故事片《有夫之妇》的推出,可以说是他真正意义上踏入了电影圈,使他有机会接触到“左联”的核心人物夏衍、田汉、沈西苓和司徒慧敏等人,这些“左联”的共产党人邀请柯灵参加影评小组。
“剧联”的“影评小组”,是一个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群众性影评组织,以茶话会、座谈会等形式进行活动,并在多家报纸上开辟电影副刊作为影评阵地,像石凌鹤、王尘无等许多影评小组里的成员,都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也是“左联”及“剧联”成员,他们团结了一批像柯灵一样富有爱国情怀的热血文学青年。这些人都是业内行家,而且思想进步,他们谈中国电影的现状,批评商业电影脱离时代,粗制滥造;他们也谈苏联电影、好莱坞电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奥尼尔的表现主义戏剧……柯灵听得一知半解,却又有着浓厚兴趣。
在经历电影艺术理论启蒙后不久,此时的柯灵也不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乡村青年,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感悟与思想,并对20世纪30年代初的中国电影现状提出了自己的评价和分析。他撰文批评把电影当作纯粹的娱乐品的观点,提出“充实和严肃电影的内容,使之成为大众的精神粮食,陶冶人性,改造社会的艺术,正是文化界的当务之急”。从中不难看出“左翼”文艺理论对他的思想产生了革命性影响。
柯灵后来在回忆中说:“我是作为一名摇旗呐喊的小卒,卷进这一场电影革新运动的。邈远的岁月已经使往事如烟,只有一点,历经时间洪流的磨洗而不损其光辉,那就是几位我当时亲灸过的前辈风仪。他们有一种非常突出的共性,是平易近人,不遗余力地汲引后进。而这正是使世界不断前进的引力。”
在“左翼”电影文化“温床”的培育下,柯灵开始以不同筆名发表众多电影评论,而这些评论文章,表现出进步的思想意识,现实主义的艺术态度。此时的柯灵也已逐步从一个以文学谋生的青年,走向了革命的文学青年,开始有意识地向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左联”和“剧联”的进步性靠拢。
在20世纪30年代的文化战场上,电影作为非常重要的一翼,一方面是“左翼”电影在“荆棘和泥泞”中艰难地前行着,另一方面则是国民党政府以剪刀“检查”,加暴力“捣毁”,以及鼓吹“软性电影”等进行疯狂地反扑。在扼杀“左翼”电影的“白色恐怖”气焰甚嚣尘上,“左翼”电影则组织起针锋相对的回击与斗争,夏衍、王尘无、石凌鹤、鲁思、唐纳、白尘等人纷纷撰文,对软性电影论者展开了论战和批判,柯灵亦义无反顾地加入进来。经过两个阵营一系列针锋相对的斗争,柯灵也已然成为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进步电影崛起时期的著名影评家之一。
1933年被称为“中国电影的转变年”,“左翼”电影大量涌现,从而实现了历史性转变。1983年柯灵在《试为“五四”与电影画一轮廓——电影回顾录》一文中回顾总结了难忘的1933年,文中写到:“1.党的‘电影小组的成立,促成了中国电影的历史性转变,由长期处于外化而终于纳入新文化运动轨道,这是电影界的头等大事。2.改变了电影面貌,剧本是基本的一环。3.剧本风格的改变,必然影响导演的风格。4.评论工作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同时他在文中还十分坚定地写到:“中国电影接受新文艺与左翼文艺的影响,并引起方向性转变,时在1933年,是党对电影界进行工作的结果。”
柯灵在夏衍、田汉、钱杏邨、阳翰笙等一批“左翼”骨干们的带领下,其文章的“左翼”倾向性也越来越鲜明。此刻“白色恐怖”愈演愈烈,国民党政府当局大肆追捕中共地下党人,由于文化界电影界田汉和阳翰笙等人的被捕,这些“左翼”作家们以及在其周围的进步作家们都面临着随时被捕的危险。钱杏邨在回家途中发现家里已出事,便急忙赶去柯灵家,告知柯灵,并嘱请柯灵去通知另一位中共地下党员钱筱章转移。经过这次抓捕事件,柯灵意识到,“白色恐怖”同样笼罩在他的周围,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和阻碍他继续战斗,反而使他越挫越勇,越战越坚强。
1937年上海陷入“孤岛”之后,柯灵又再一次与茅盾、巴金、钱杏邨、夏衍、郭沫若、邹韬奋、胡愈之、郑振铎、夏丐尊等人一起,加入到《救亡日报》抗日宣传的行列之中。在抗日的炮火中,在日军和汪伪政府的屠刀笼罩下,柯灵不惧危险,同时还主编了时事文艺周刊《民族呼声》,并吸引了上海的作家、学者、理论家、影评家纷纷为这份宣传抗日的刊物撰稿。也正是由于在这一时期,柯灵先后在报刊杂志等不同领域,撰写和发表了抨击日本侵略者肆意屠杀中国人民的滔天罪行,以及揭露汪伪政府卖国求荣的文章,因此,他先后两次被日本宪兵队抓去,其中一次还被严刑拷打上了老虎凳。然而此时的柯灵已成为了一个坚定的民族爱国主义斗士。任敌人的威胁利诱逼供,柯灵只有一句话:“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
纵观柯灵的前半生,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人生成长轨迹,与那一时期的夏衍等中国共产党人的引路是不可分割的,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些党在文艺战线上的地下工作者的引领帮助,柯灵这样一位充满着爱国主义情怀的青年人,才能成为民族的战士,也才有可能走上一条正确的人生之路。
柯灵对夏衍的评价,就如他为夏衍所写的悼念文章《送别夏公》一文中所说的:“夏衍是革命文艺家,革命与文艺一身二任,而又浑然一体。他是左翼文艺运动的倡导者,新兴戏剧的带头人,进步电影的开山鼻祖;名副其实的文艺战线马前卒。他又是新闻工作的多面手,到老以‘白头记者自命。”这些恰如其分的评价,从另一个侧面也充分说明了柯灵对夏衍等中国共产党人对自己影响的肯定与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