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安仔(5)
2021-09-05胡荣锦
胡荣锦
中 篇
10 木棉花开
从公交车下来,安仔遥遥看见一株木棉树,枝头正怒放着火红的木棉花。
他的脚不由自主向那株木棉走去。
这里离簸箕村不远,放学后,他特意来看看。
昨天晚上,他在一个摄影网站看到一株火红的木棉花,拍得非常有气势。作者在照片上写了一首《红棉题咏》诗:
万炬春香烛,卿云曙海攒。
烧天天欲赤,照地地为丹。
信有英雄概,争瞻气象宽。
南州长蔚蔚,人物自桓桓。
安仔仔细看看图片的介绍,原来这株木棉树就在簸箕村附近。
“烧天天欲赤,照地地为丹。”气势好大啊!
今天,他要来实地看看它的风采。
安仔沿着河边的栈道走,他以为很近,没想到走了很远还没到木棉树:
“这是一棵怎样的木棉树呀,值得这样的推崇,真是把我的脚累坏了。”
虽然抱怨,安仔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终于看到那棵木棉树。果然气度不凡,在河边弯道的宽阔处,一棵独立的古树高耸入云,枝干悬空,姿态奇特,气势雄伟。走近,但见粗黑的树干上有一块金属片钉在上面:“国家三级古树”,安仔看了看“树龄”,他惊叫了一声:
“哇130年!”
原来这是一棵百年的老木棉树。
他在树下仰头看,这棵老木棉在春天里开着花呢!红棉朵朵,枝头绽放,老而弥新,不由得令他生出一点敬意来。他看看地上,有不少落花,红红的布满一地。果然树上树下,红成一遍,真的是“烧天天欲赤,照地地为丹。”
好好欣赏了一会老木棉树,暮色渐浓,安仔沿着河岸,走向簸箕村。
河岸下面忽然传来一阵阵笑声,原来是几个大哥哥大姐姐在芦苇丛拍照片。
一个大姐姐在晴柔的暮光中,满眼充盈期盼。她的身前,是一束用手斜拽着的芦苇;她的背后,丝丝苇絮逸飞着,缓慢地在她眼前飘摇,画面静中有动……
安仔停步,看得入神。
摄影真是神奇的东西,它能为人们留下一些照片,能让人回忆起那些惬意的假日时光、春天的味道。在那些令人神往的时刻里,你可以一个人无所事事地眺望空旷的江河,也可以出发前往想去的任何美丽角落。
安仔坐在堤岸上,那几个大哥哥大姐姐已经走到别处拍照了,他还含情脉脉地望着芦苇丛。那密不通行的芦苇丛中,传过来一股像柳叶子的酸涩味,让他觉得脸上发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闪烁的星光落在芦苇白花花的花穗条上。
他听得见河水汩汩的流动声,堤岸边干枯的芦苇也不时咯啦作响。它们在黑暗中鼓了出来的阴影,左一团,右一团。有时,阴影忽然一下瑟瑟缩缩,笔直竖立或者俯仰上下,好像巨大的黑浪,汹涌澎湃,仿佛是喑哑的大地发出的渴望声音:
“带我回家吧!带我回家吧!”
有几株芦苇被江风阴阴凉凉地吹着,白花花的花穗条差不多伏到地上,似乎在用宽大的舌头舔卷着草尖。
安仔走过去,伸手要扶起它们,却无法扶正。
他想:
“我拿回家养它们吧!”
便拔起了这些倒伏的芦苇,抱着向家里走去。
11 安仔做爸爸的模特
安仔在簸箕村的新家,是一间握手楼的四楼。
村里的环境虽然不好,但他们在顶层,房东也允许他们上天台晾衣。
这里空气似乎比村里的空气清新一些,视野也开阔。
爱好摄影的安仔见天台上有几个花盆空着,便打起了主意。毕竟在天台就能拍到花草,就可以不用到村外啦。
上星期,安仔在村边看到几株才长出几片嫩芽的小海芋。
它们探出地面的头部,是那样的柔弱,似乎禁不住风吹,却始终坚强地直立着。
他很想将它们带回家。
他在地上找到一根小树枝,把小海芋根旁的泥土撬松。
回到家,他到天台上找到一个花盆,把海芋立在盆中,填上泥土,用杯子帮它浇了点水。
第二天安仔上课前,特意跑上天台,去看看那小海芋。只见有两片叶子开始变黄了。
他有点担心:
“它能不能活下来呢?”
过了一天,安仔看到小海芋那变黄的叶子无力地垂了下来。
第四天他把那两片黄叶修剪掉,剩下最中间挺立的两片绿叶。
对着那孤单的小海芋,安仔伤心到要哭了:
“为什么小海芋就不能落户我家?陪我长大?”
最近几天,安仔没有去天台看小海芋了,因为他觉得它们应该没有生存的意义了。
今天,他在江边采来了芦苇,就是想要替代小海芋的。
安仔背着书包,抱着芦苇,嗵嗵嗵地跑上天台。
天台亮着灯。房东伯伯正在打扫卫生。
安仔走过去,想拿种小海芋的花盆改种芦苇。
安仔以为小海芋早已经死了,没想到,它在灯光中依然挺立着。
那两片叶子明显长高了,看得出有种青翠的模样。
令他驚喜的是,在它两片叶子的中间,冒出了一点小嫩芽。
安仔激动得嚷了起来:
“哈哈!哈哈!小海芋活啦!”
看似普通的小海芋,居然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安仔一脸乐趣无穷的样子。
房东伯伯拄着扫帚,笑眯眯看了看安仔,说:
“傻小子,你浇了几天水,就不理它了,哪有不死的道理?”
安仔奇了:
“它怎么活下来?”
房东伯伯,感慨地说:
“你上学后,你爸爸上来早晚都帮它浇水、松土呢。花草也像人一样,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得有时间适应。”
“噢!”
安仔抓抓头,明白了。
他想找一个花盆种手中的芦苇。
房东伯伯又调笑他,说:
“哪有人种野芦苇的?放在家里,插在花瓶里就很美。”
“噢!”
安仔又抓抓頭,他觉得自己太没知识了,赶紧谢谢房东伯伯,跑下楼回家。
灯下,爸爸深深地陷坐在沙发上看报,他那修长的腿叠成二郎腿,轻微地摇动着。
安仔丢下背包,将手里的芦苇横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兴奋地说:
“爸爸,谢谢你救活了小海芋!”
爸爸将手中的报纸拉下了一点,露出半个头来,眼角眯起细小的皱纹,说:
“我也想看看你拍它生长的经过呢。”
安仔嘟起了嘴,像是责怪自己似地说:
“可惜我没耐心陪它成长,它最初的生长情景没拍到呢。”
爸爸从容地抚摸着他那发青的胡子茬,脸色镇定,出其不意地说:
“怎么会看不到小海芋最初的样子呢?”
安仔莫名其妙地看看爸爸,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爸爸丢开报纸,嘴角一扬,示意安仔看看茶几上的手提电脑。
安仔瞳孔呼啦一下,闪出一道光。
翻开手提电脑的上盖,安仔看到了奇迹。
屏幕上,就是那株小海芋最初的样子,从有黄叶的开始,到只剩下两片绿叶子,到冒出的小嫩芽……前段时间小海芋生长的经过,一一被爸爸用手机拍了下来!
“哇,爸爸好厉害啊!”
安仔惊喜异常,反复翻看着小海芋。
听到安仔表扬自己,爸爸兴致勃勃,仿佛要吹口哨的样子,他说:
“可惜是用手机拍的,如果我有你那样的技术,一定能拍得更加好。”
爸爸是搞文字工作的,摄影并不是他的特长,他拍的照片像素差、构图不佳,但又怎么能按摄影家的要求来要求他呢?
安仔安慰他说:
“你能帮我记录它们最初的样子,就是最大的成功啦。”
爸爸眉心紧蹙着,说:
“这技术,还不如你3年级时拍的绿豆呢。”
爸爸拿过手提电脑,打开一个文件夹,翻看着照片。
安仔一看,脸有点红,那都是以前他拍的幼稚作品。
爸爸那瞳孔的色调里,充满着困惑、疑虑及其他所有复杂的感情,他边翻照片,边赞赏着说:
“我还记得那时你种绿豆的情景。”
安仔当然也记得。
那天下午,生物老师要求学生们回家用水种绿豆。
他心里很奇怪:
“水可以种绿豆的吗?绿豆不是长在土里的吗?”
晚上,安仔从冰箱取出还在“冬眠”的绿豆,他把一次性的纸杯子装了些许水,倒入五、六颗绿豆,放在温和有风的阳台边上静候。
爸爸指着一张照片,说:
“你那时拍的,绿豆小宝宝们躺在水里呼呼大睡,是不是很可爱呢?”
安仔记得它们滑稽的样子。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去看看自己惦记了一晚上的绿豆宝宝。哪知一看,它们竟然裂壳了,变身为一个个肥肥的小胖子。他拿起相机,拍下它们快要脱掉绿色小外衣的样子。镜头中的它们,有着又白又嫩的皮肤,真可爱。
又过了一天,小胖子们显露出了娇小的身躯,它们都拖着一个白嫩的小尾巴。
爸爸说:
“安仔,你看,你用镜头记录它们的成长,很认真,很详细啊!你看,到了第四天,它们一个个都长得多健壮,就像一个个小男孩般挺拔。一个星期后,它们的颜色是那么嫩绿,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迷你的小树林。”
安仔看着照片,也很感慨:
“观察绿豆成长,就像看管自己钟意的宠物,要有耐心。我们小孩子正如温室里的花朵,常被父母怜爱。父母为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啊!”
爸爸从茶几脚边拎了一个灰色的大包上来,安仔眼尖,一眼就认出是阿昌叔叔的摄影包。里面的相机可昂贵了。他肯借给爸爸玩?
爸爸一直凝视着那个摄影包,说:
“是阿昌叔叔放在这的,他说,以后有机会跟我合作,拍点图文并茂的东西。我想,不如我也跟你学学摄影吧。等我学会了,以后有钱,我们也买一个这样的高级相机。”
安仔龇着牙,露出了吃惊的笑容。这相机,得8万到10万元的呢。
爸爸用长长的手指抚摸着下颏,沉默了一会儿,陡然间斩钉截铁地说:
“你有3年的摄影经验,可以教我摄影技术了。以后再向阿昌叔叔请教。”
他拍拍那个摄影包,问安仔:
“你做我的模特好吗?”
安仔找出一个空花瓶,将茶几上的芦苇插入去,用喜悦的声音说:
“爸爸!芦苇和我,静物摄影、人像摄影,你的模特都有了!”
12 莫明其妙的“头条号”
周五下午放学时,安仔出校门后就公交车站赶。身后响起了娃娘的声音:
“安仔,谢谢你!”
安仔笑了笑:
“谢什么呢?”
娃娘紧跑两步追了上来,腮边圆润的酒窝盛着笑意:
“小凤仙的Sweet Lolita(甜美洛丽塔)在区赛中胜选,将送到市里参加全市小学生手工技能比赛。”
噢,她是向自己报喜呢。
娃娘是根据安仔拍的照片和说明文字,找到了完善小凤仙衣饰的灵感,能取得好成绩,算上他一份。
不过,这些话是可以在学校对自己说的。
安仔知道她肯定有别的话要对自己悄悄说,于是站定,抿嘴微笑,在等她说后面的话。
路边一辆小车似乎对娃娘打招呼。她回头,示意那车上的人“等一下”。
娃娘没再说自己的小凤仙了,她问安仔:
“网上那个叫‘安仔的头条号,是不是你开的?”
安仔一头雾水:
“什么‘头条号?什么‘安仔?你说什么啊?”
昨天,安仔因为没交费,手机被电信公司停用了,他根本没有上网去看東西。
娃娘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手机封面居然是春节时她在娃娃店门口抱着黄澄澄的皮卡丘的样子,安仔一下子回忆起他们曾经快乐的时刻。
在等待网页打开时,娃娘说:
“我在‘安仔的头条号上,看到一篇‘安仔写的小文章《试飞》,旁边配了一些图片,非常漂亮。我看上面那个拿着飞机模型的人,很像你!”
噢。安仔记得自己是去玩过飞机模型,也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就叫《试飞》,不过,还没写完呢,就放在书桌上。
娃娘兴奋地说:
“我很喜欢文章里爸爸鼓励安仔说的话:‘美国航天飞机都因为失误爆炸过,后来修正错误,不也一样重返太空,千万不要灰心。”
安仔一想,说:
“对啊,我在文章中回答爸爸说:‘一次试飞失败,不等于永远失败,我可以重新试验呢。”
娃娘得意了,指着打开的“安仔”头条号,说:
“这个头条号都是你的照片,还有你的文章,你怎么不知道的?谁帮你开的头条号?”
安仔迟疑着,对娃娘说:
“应该是我爸爸吧,他最近说要跟我学摄影,还要我做模特呢。”
娃娘夸张地说:
“哇,做你爸爸的摄影老师呢!厉害哦。”
路边那辆小车似乎等得太久了,猛地对娃娘响笛。她只好跟安仔挥挥手,说“拜拜”,便跑过去了。
周六。快到中午的时候,爸爸还没动静要做饭。
安仔的肚子咕咕叫了。他到客厅转了几回,爸爸仍然陷在沙发上,没有一丝想做饭的意思。要是换了以前,爸爸怎么样也得问他一下“是想找吃的,还是找喝的”。
此刻,爸爸完全无视安仔。他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在看着。
安仔想:
“爸爸一定是在看‘安仔。”
爸爸现在是在家待业,妈妈又不常回来,安仔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们,自己的手机没交话费,不能用了。
“还是帮爸爸妈妈省点钱吧!”
眼看快12点了,安仔终于向爸爸强烈抗议:
“我很饿!什么时候才有饭吃呢?”
爸爸头也不抬,说: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学做饭吧。”
安仔想了一想:
“是啊!没理由让爸爸照顾我一辈子吧?”
他头脑一热,自信地说:
“我来做饭吧!”
安仔进入厨房才发现,自己从小到大都没煮过饭炒过菜,做什么好?他一时间不知从哪里下手。
爸爸探头进来说:
“做你爱吃的蛋炒饭吧。”
安仔知道爸爸是想教他做饭,便问:
“怎么做?”
爸爸站在厨房的门口教路:
“你先点着炉子,用水热一下锅。然后调到最小的火位,往锅里多放点油。接着打开鸡蛋放进锅里,隔一会儿翻一下蛋,不要让它焦了……”
安仔边听爸爸的指挥边操作,手忙脚乱的,“荷包蛋”根本就不成型。
鸡蛋被他炒得大一块小一块的,成了炒蛋丁。
闪光灯在安仔身后快活地闪亮。爸爸在拍照。
嘿嘿……这么难看的炒鸡蛋,安仔可不想入镜头呢,他挥舞了一会木头锅铲,也没能阻挡爸爸的摄影热情。
按爸爸的指点,安仔将先炒好的“蛋丁”用碟子盛好,然后将昨晚的剩饭倒进锅里炒热,最后把“蛋丁”放进去一起搅拌。他朝饭里浇了一些酱油,锅里的饭“吱吱”作响,他用木头锅铲将饭装到碟子上,一份色香味俱全的“蛋丁炒饭”做好了。
安仔拿勺子吃了一口,又连忙吐了出来,接着大叫一声:
“哇,咸死人啦!”
爸爸也拿起勺子准备要试试。安仔很不好意思地对爸爸说:
“我手太重了,多浇了酱油,好咸,你还是不要吃啦。”
爸爸笑了笑,说:
“你第一次做饭,我怎么能不尝尝。”
一勺“蛋丁炒饭”入口,爸爸的脸立刻变成一个“冏”字:
“哗,我是不是到死海游泳,喝的都是一口一口的盐水,咸死人了!”
安仔看到爸爸那副“咸死人”的样子,很想笑,却不敢笑。
他其实也咽不下。
丢下勺子,安仔瘫倒在沙发上。
“咦,你想睡觉啊!那我和阿昌叔叔去野餐了!”
爸爸抬起手,看看手表,得意地说。
安仔以为爸爸在骗自己呢。
可他看爸爸已经背起了阿昌叔叔的摄影包,一手还拿着他的微单相机,才明白爸爸是约好了去见阿昌叔叔。原来刚才那一出中午没饭吃的闹剧,是爸爸在玩他。
13 做自媒体能赚钱吗
簸箕村东面的西餐厅旧址仍然存在,那几张西式的桌椅依然摆着,只是,白色的桌椅上没有了频婆树白色的小花落下。
安仔抬头,频婆树叶中,藏着不少微红的果实,它们此时还未熟透,果壳上的缝只是微微裂开了一条窄窄的小缝。凤眼果的“丹凤眼”还没睁开眼睛呢。
阿昌叔叔走过来了,他提着一袋打包盒。
爸爸在白色的桌上铺了一张报纸。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阿昌叔叔带来的食品,都是安仔最爱吃的,有咸煎饼、糯米鸡、干蒸烧卖、干炒牛河……
香喷喷的美食下肚,安仔本来就非常贴身的红色小背心此刻更加紧身了,他的小肚子轮廓被显出来了。他的心情舒畅,这种愉快之情满载着希望,流遍了大脑和肌体的根根血管。
他站起来,想去看看树上的蝉是不是午休了。
刚才,它们不甘寂寞地叽里哗啦,此刻仿佛被初夏的阳光晒哑了一样。
爸爸示意安仔坐下。他指着桌上的报纸说:
“你好浪费啊!”
报纸上有不少黄色和黑色的小点点,那是芝麻。
咸煎饼上,会粘有许多芝麻,但在吃的时候,如果没有用手接,芝麻会掉下来的。
安仔看看爸爸和阿昌叔叔面前的报纸,他们在吃的时候用手接住芝麻,所以没有掉到报纸上。
安仔呆站着,心想:
“难道爸爸要自己捡起来吃?”
“人穷的时候,这芝麻可是宝物呢。”
爸爸跟安仔讲了一个笑话:
“这是晚清时期的一个故事,在京城的茶馆里,有一天,来了一个家道破落的旗人。泡上茶后,他买了一个烧饼,在那里撕着吃。吃完了,他忽然伸出一个指头,蘸了些唾沫,在桌上写字,蘸一口,写一笔。旁边的人看了,想看他写什么字。”
安仔的好奇心被这个故事吊起来了,他坐下,双手在桌上撑着下巴,眼眨眨的,等爸爸把故事讲下去。
爸爸笑了笑,继续说:
“原来,他哪里是写字!虽然他吃烧饼时十分小心,但是那饼上的芝麻,总不免有些掉在桌上。他要拿舌头舐,拿手扫来吃,恐怕叫人家看见,丢了架子,所以在那里假装着写字,蘸起芝麻来吃。”
听到这,安仔笑弯了腰。
爸爸又说:
“大家看他写了半天字,桌上的芝麻一颗也没有了。他又忽然在那里出神,像在想什么似的。想了一会,忽然又像醒悟过来似的,把桌子狠狠地一拍,又蘸了唾沫去写字。你以为他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啊,他吃烧饼的时候,有两颗芝麻掉在桌子缝里,任凭他怎样蘸唾沫写字,芝麻总写不到他的嘴里。所以,他故意扮出忘记什么的样子,又故意扮成忽然醒悟的样子,把桌子拍一拍,那些芝麻自然震了出来,他再做成写字的样子,自然就蘸到嘴里了。”
安仔听完这个穷酸文人的故事,笑得抱住肚子不住发抖。
笑过之后,安仔就学那个旗人的样子,用右手的食指蘸了些唾沫,去粘桌面报纸上的芝麻。果然能蘸到芝麻,他装样子要用舌头去舔。
爸爸一脸严肃地说:
“那个人哪有你吃芝麻吃得那么开心的?”
安仔马上端起脸来,扮出个苦兮兮的穷酸样子,做了几个蘸芝麻的造型,逗得爸爸也笑得花枝乱颤,连声说:
“好!好!好!”
对面的阿昌叔叔早端起了相机,对着搞怪的安仔猛拍起来。
阿昌叔叔拿着他的高级相机离开后,爸爸提议去江边走走,他拿出安仔的微单相机,说:
“现在有空,你可以教我摄影技术了。”
安仔说:
“好啊!”
以往,大都是妈妈陪他逛街的,难得今天爸爸陪自己。
他们沿着江边,从东慢慢向西走。
安仔一路上就教爸爸如何取景,怎么用光……他们互相做模特。
不知不觉来到了市区中心。
这里的江边很乱,人多不算,那些红红绿绿的智能共享自行车乱七八糟地摆放,爸爸也没有了摄影的乐趣。他说:
“这里‘亲戚太多了。”
“亲戚”是指同时进入镜头的陌生人,他们来来往往,常常影响爸爸摄影的兴致。安仔接着说:
“爸爸,这里还有‘哪吒爸爸呢!”
爸爸一看,安仔说的“哪吒爸爸”正骑着一辆独轮电动平衡车从远处飞来。
这种独轮车满大街都是,可以跑得飞快,跟传说中哪吒的“风火轮”有得一拼。
抱着一个小孩的“哪吒爸爸”踏着“风火轮”,灵巧地绕过路上横生的树根、坑洼、行人……
爸爸将安仔拉到江边靠近栏杆,怕他被“风火轮”撞到。
爸爸朝“哪吒爸爸”的身影骂道:
“江边人来人往,假如摔倒了,会害了小孩子的!”
来江边玩风火轮的人还真不少呢。
爸爸不想再往前走了,怕被撞到。
爸爸忽然要考考安仔:
“有一个成语,狼奔豕突,你知道是形容什么的吗?”
安仔想了一下,说:
“从字面上看,应该是指狼啊猪啊什么的到处乱跑吧。形容什么呢?形容乱七八糟吧!”
安仔仰头看着爸爸找答案。
爸爸摸摸他的头:
“你解释得对,可以用这个成语来形容眼前看到的混乱情景。”
安仔眼里满是敬佩:
“爸爸,你真厉害,见到什么,马上可以联想到一个成语!”
这对在学校作文已经很不错的他来说,要做到还是很高难度的啊。
爸爸没有回应安仔的话。他转过身,投向江面的眼神带着迷惘。
安仔繼续说:
“爸爸的文笔那么好,难怪那么多人欣赏!”
爸爸侧头看着安仔,眼里多了些探寻:
“你看过‘安仔?”
安仔解释说:
“有同学在网上看到照片,说很像我,我才看到的!”
爸爸说:
“我闲着没事,上网写点东西来玩的。”
安仔赞叹:
“爸爸的图文精美,很多人点击呢。”
爸爸说:
“现在进入自媒体时代,有点击率,还会赚到钱呢。”
点击率、赚到钱这些字眼今天特别吸引安仔,他兴奋地说:
“我也要玩自媒体。”
他一直不敢要求爸爸给他的电话续费,如果有可能赚钱,他真希望自己能做到。
爸爸劝他:
“你还是读书为重!写稿、发图,我来做就好了。”
安仔很无奈,说:
“那,我帮你忙,总可以吧?”
爸爸眼睛一亮:
“好!”
通过爸爸的介绍,安仔明白了一点:
只要能成为网上自媒体的大V,会拥有大量的粉丝,这样可以带来点击率,会带来经济利益。现在有不少人就专门做这种大V来过日子的。他现在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向自己请教摄影的事呢:
“爸爸,你一定可以成为大V的!”
安仔很乐观:爸爸曾经是杂志社的编辑,文笔十分厉害,成为大V不是难事。他的眼前似乎一片美景,就像江边的美色。
夜色渐浓,安仔望了望江南岸的一带民居,好像能看到万户人家烟火的舒缓,体味到安逸的幸福。
夏初的天光云影下,江的两岸画面精致动人。
安仔举起相机,趁着夜雾的流动和夕阳的映射,拍下江水镀上金色霞辉的瞬间。
绿色杂着黄色的波浪,在他们身边翻滚东流,闪光的水色此刻比蛇皮还要斑斓。
城里巍峨的建筑,灯光辉煌,是一座座发光的堡垒:
每一扇窗子都是灿烂的蜂巢孔,演绎着不同的人生故事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