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义面花用色研究
2021-09-02梁静
梁静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 山东 济南 250000
一、引言
当代社会在视觉文化的语境下,部分民间美术逐渐变得“五彩斑斓”,也逐渐被挪到了展示台上。在以前被安置在日常生活中的寻常物品成为了参与在“权利之眼”凝视下的与现实日常生活空间完全脱节的异托邦的视觉对象。通过对传统孝义面花与当代的孝义面花色彩变化的对比,可以发现孝义面花在色彩上产生着由简单到复杂、由质朴到鲜艳的变化。
二、传统孝义面花及其用色
自古以来,孝义人厉行勤俭节约之风,非常重视礼仪。乾隆年间县志中曾记载“民用简朴,室庐、衣服饮食俱不奢华,良辰佳节,七八口之家割肉不过一二斤和以杂菜面粉淆乱一饫,平时则滚烫粗粝而已,更有杂以糠皮者。”虽然孝义人以俭朴为风,但是在重要的岁节时令、人生时刻中却有丰富的礼仪食俗。例如合饼、花糕、核桃虫、宽心面、喜糕、莲花夹圪扭、项圈花馍、寿桃、麻糖等。
孝义的传统面花是具有相应的故事背景的,通过面花中组合的人物、神兽、物品等元素就可以看出这组面花是什么样的用途,定做面花的人是谁。人与人之间关系不同,制作的面花的故事也不一样。子女性别不同,为父母所祈求的内容也不相同。女儿是做老寿的,用的是寿桃,而儿子则是祭拜天地,祈求父母的健康。
孝义面花作为孝义当地民间美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产生于中国的传统思想文化基础之上。传统的孝义面花并非是这样五颜六色的。白色底色,不混入其他色彩,再在面花上进行点色才是传统孝义面花原本的样子。传统的孝义面花在用色上是依照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用色习俗的。从原始社会在死者身旁挥洒的红色粉末,到五色(黑、赤、青、白、黄),中国传统颜色的使用在宫廷贵族、文人墨客、民众百姓等各个文化阶层,都存在着相应约定俗成的模式。色彩的搭配和使用不仅仅是因为其色相的变化,搭配的调和。颜色被人们按照某种特殊而又被集体所认同的法则理解或划分,赋予着相应的含义。例如服色制度,官服的颜色就是一个区分所着官吏职位等级的标准,唐代一品至三品着紫色官服,四品、五品则着绯色,六品、七品着绿色,八品、九品穿青色;而在宋代,则是一品至四品着紫色,五品、六品着绯色,七品至九品着绿色,庶人着皂白色。又例如五色与五行、五时、五方等等形成了可以相互转换的一个系统的整体。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色彩被人们赋予了新的价值和意义,变成了一种具有主观性的符号、图式,形成了一种以色彩为中心的社会和文化的认知、逻辑方式。传统孝义面花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中,其用色自然会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
三、当代孝义面花用色及其转变
现在的孝义面花已经变为了色彩斑斓、鲜艳明快的样子。鲁道夫·阿恩海姆在他的视知觉理论中提出人在“观看”的过程中生理和心理都参与其中,明确了视知觉具有思维和创造力,指出视知觉在反映对象时,会努力反映其内涵。此外,他还指出“视知觉的过程是对现实的一种创造性把握,它把握到的形象是含有丰富想象性、创造性、敏锐性的美的形象”[1],“观看者的注意机制是在一个有着自身结构的知觉领域中搜寻以发现自己的目标的。”[2]色彩作为人们观看对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应用自然在孝义面花的创作中十分重要。一般来说,色彩是民间艺术在表现时常用的艺术手段,即使是没有接受过系统艺术色彩培养的民间艺人,也能够很好地使用色彩进行艺术创作。传统的孝义面花艺人在进行创作时,是会受到其个人的实践经验影响的,面花的内容和形式也会受到购买者和市场的影响。在视觉文化影响力逐渐增强的当下,越来越多的孝义面花艺人开始顺应市场,将孝义面花的色彩变得多样。
孝义的面花是需要被吃掉的。现在的孝义面花开始将食用色素加入面团中,使面花既能被食用,又能够满足购买者的视觉欲望。传统的面花形式在参与比赛、展览时会更具有优势。但是在日常生活中,这种新式的带有喜庆明快色彩的孝义面花已经逐渐成为了被购买的主流。“吃了莲花夹圪扭,宝贝能活九十九”的好意头没有变,“麒麟送子不倒翁,鹿鹤二仙老寿星。孙猴老虎双狮斗,鸡狗绵羊蛇盘兔。一对双石榴,莲花夹圪扭。寿桃红嘴嘴,枣糕层层垒”的习俗讲究也没有变。但是面花的使用环境开始从供桌上逐渐被挪到了展示台上。除了面花之外,其他门类的民间艺术在现实中也面对着类似的情况(图1)。在以前被安置在日常生活中的寻常物品在观念的改变、科技的发展、经济利益的驱使下,也成为了参与在“权利之眼”凝视下的与现实日常生活空间完全脱节的异托邦的视觉对象。
图1
面花原本更多是自做自用的,但是现在各地都有了售卖面花的店铺。孝义当地大多还保留着在岁节时令、人生重要时刻使用面花的习俗,但是大部分的民众已经开始通过购买而非亲手制作的方式来置办所需要的面花。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嫌麻烦、不会做等原因开始定制面花。面花制造者的精巧技艺本身就为售卖制造的面花提供了基础和优势。同时,颜色越丰富,越“好看”的面花就越能带来效益。但是这种情况基本出现在经济比较富足的地区。在经济相对不够发达的地区,还是以由村民自制自用为主。这也说明了经济在面花逐渐成为商品这件事的过程中起着某种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原本极具民俗特色的面花如今已经走上了商业化和专业化的道路。[3]
在这样的道路上走下去,势必会导致面花逐渐变得更加精致,更加为了满足人们视觉的欲望而变化,也就会拥有更丰富的色彩。人们的视觉欲望借由着传统的文化语境得以满足。前文中曾经提到过,视觉文化是古已有之的。但是在商业利益逐渐成为影响面花外观主要因素的前提下,坚持原本的初心是非常难得的。
单纯的某一种色彩通常被认为具有着某些象征意义,而这种象征意义也会因为文化语境的不同而发生变化。例如,在中国过本命年时往往要系红腰带,在这时红色是吉祥的象征。而马路上常见的红绿灯中,红色显然带有的是警告的意味。又例如黄色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是皇族、皇帝尊贵身份的象征,其他的人不论多么尊贵或富有都是不能穿着的。但在现代,黄色除了尊贵的象征之外还存在着低俗文化的含义。因此,当代的孝义面花在用色上既需要做到传承传统的内涵,又应当结合当代的用色的习惯。
然而,景观在当今社会已经是无法逃避的话题。现代社会的一切都被视觉文化和景观影响和充斥,在利益的推动和周遭环境中长期产生的惯性思维的影响下,人们的思维和行动也开始围绕着景观展开。部分民俗艺人尝试通过开创技艺培训班、参与展览的形式传播技艺和获益。这就出现了部分速成的“孝义面花艺人”—在参与了简单培训、学习后“自立门户”,他们不了解传统孝义面花的图式和内涵,也不按照传统的规矩进行创作,而是急功近利,希望能够尽快地完成作品到商品的转换。在只图带来视觉的快感,只追求经济价值与利益的情况下,所创作出的面花作品的色彩搭配自然是不堪入目。
“传统文化的魅力在于形式,更在于内涵。老祖宗几千年留下来的东西非常有文化有底蕴,也是很吉祥美好的事情。我们不能不知其所以然,把好东西给传坏了。”[4]传承民间美术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例如,传统孝义面花核桃虫中会包裹以核桃(图2)或红枣,这是因为在传统的孝义习俗中,娶媳妇时会通过新娘抓取的核桃虫内包裹的是核桃或红枣来预示其未来孩子的性别。抓取到包裹着核桃的核桃虫,则会是男孩;如果是抓取到包裹着红枣的核桃虫,则会是女孩。多种色彩的混色使用确实会使画面既产生单一色彩所带来的稳定感,又能够通过对比产生比纯色更强的表现张力,这是民间艺人在通过色彩进行艺术创作时所常用的方式。但是当某些原本自给自足的民间艺术被转化为了商品,传统的内涵与科技的发展,观念的改变,经济利益的驱使,对购买者审美的迎合都会使面花的用色产生影响。
四、结语
孝义面花作为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具有孝义当地特色的民间美术形式,能够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来,就证明其存在着不被时代所淘汰的内涵和形式。在视觉文化的影响下,其用色产生了与传统孝义面花所不同的变化。这种改变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孝义面花的传播,也会为面花艺人带来一定的效益。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种改变对于传统孝义面花中部分文化内涵的传承又有一定阻碍和影响。色彩在民间美术中具有其独特的审美内涵,只有重视色彩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内涵,既充分地保留了其本真,同时顺应时代的脚步,才能使传统孝义面花用色和谐,内涵丰富,继续绽放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