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和谐的人与自然 更美好的人居生活
——记西藏生态建设与环境保护70年
2021-09-01李晗雪
■ 李晗雪
中国西藏自治区位于青藏高原的主体,这片高耸的“地球第三极”风光绮丽但生态脆弱,蕴藏着丰富的自然资源,更是众多野生动物的天地。这里不仅是南亚、东南亚地区的“江河源”和“生态源”,还是中国乃至东半球气候的“启动器”和“调节区”。保护好这片净土,不仅是为了中华民族,更是中华民族对息息相关的南亚、东南亚友邻负起应尽的责任。
今年,是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70年来,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告别封建农奴制社会的西藏,生态有何变化?这片寒旱极地上,民众的发展需求是否得以与生态保护相协调?回顾70年,我们看到了令人欣喜的答案。
一、守护,从被动到主动,从盲目到科学
在西藏工作近30年、以涉藏题材纪实写作为主的作家马丽华,多年前曾在《藏东红山脉》中描述过西藏贡觉县三岩地区的生存困境:这片位于金沙江畔深峡中的乡村,可耕地稀缺,农作物低产,畜牧艰难;牲畜非正常减员,竟是以摔下山崖致死为主因。三岩人祖辈从山林索取建房材料和柴火燃料,加之山火天灾等因素,致使生态环境恶化。“凡有人居住之地,祖父那一辈原始森林还在,父辈小时候还可见到粗大树桩,用斧头砍来做柴烧。而我所见的雄松乡几乎不见一株乔木,连树桩也再未见到。”
直到世纪之交,长江上游天然林保护工程沿金沙江畔江达、贡觉、芒康三县实施,三岩地区大规模跨地区移民搬迁被提上日程。生存发展与生态保护,由此两全其美。马丽华说,起初听说三岩人踊跃报名搬迁,还不大相信,2001年到达三岩片区时,果见各乡充满喜气,言必称“搬迁”,口头禅是“千载难逢”。5年后,马丽华访问了这批被安置在林芝、波密、米林三县的搬迁民众,得知他们有了更多的选择和发展机会;2019年,又欣闻近7000名三岩人在自治区政府支持下获得扶贫搬迁机会,这样说来,已有半数三岩人离开了故土。“三岩那些退耕还林、封山育林的地方,应该树木葱茏了吧!”马丽华说。
三岩人搬迁记,正是西藏生态建设与环境保护从盲目到科学、与民生改善齐头并进的小例子。
20世纪50年代以前的旧西藏,长期处在封建农奴制统治下,生产力发展水平极其低下,基本处于被动适应自然条件和对自然资源单向索取的状态,根本谈不上对西藏生态环境的科学认识,也谈不上生态建设和环境保护。而和平解放,开启了科学认识、主动保护和积极建设西藏生态环境的进程。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之初,中央人民政府就组织“政务院西藏工作队”(1958年在此基础上成立“中国科学院西藏综合考察队”),对西藏的土地、森林、草场、水利和矿产资源进行考察和评价,提出了科学开发利用的意见。与此同时,改善西藏高原生存条件的生态建设和环境保护逐步开展起来。国家派遣林业技术人员对雅鲁藏布江流域部分地区进行考察,并在拉萨市西郊七一农场开展育苗造林试验,为在西藏开展大规模植树造林、改善生态奠定基础。
1965年9月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正式成立后,生态建设和环境保护工作得到组织上的保证。1975年自治区环境保护领导小组和办公室成立,1983年自治区城乡建设环境保护厅成立,此后,组织机构和管理体制不断完善。
有关青藏高原的科学考察活动随之全面铺开。很快,中国科学院制定了《青藏高原1973-1980年综合科学考察规划》,1970-1980年代,孙鸿烈院士领导了大规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2017年,国家再次启动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
各领域生态建设与环境保护事业渐次步入正轨。1977年,农林部组织对西藏全区第一次全面森林资源清查。从1978年起,为适应造林绿化需要,各地先后建立苗圃近50个,引进、驯化、培养了数十种适宜西藏生长的造林绿化树种。20世纪80年代开始,国家先后在西藏高原林区实施防护林建设工程、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和退耕还林工程。
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家环保总局组织全国环保系统支援西藏环保能力建设,帮助建设了自治区、拉萨市、日喀则市、昌都地区环境监测站,培训了大批环保技术、管理人员。
70年来,《西藏自治区环境保护条例》《西藏自治区国家生态文明高地建设条例》等70多部法规制度先后颁布实施,为生态环境保护和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强有力法治保障。
……
70年,西藏生态建设和环境保护事业从无到有,从被动到主动,从盲目到科学,不断发展。
二、藏羚羊悠然成群,人与自然的和谐天堂
在西藏,有一支特别的武警部队——武警西藏森林总队,守护着雪域中可爱的小精灵。武警西藏森林总队自2002年成立以来,在青海、新疆、西藏3省区交界处开展保护野生动物专项行动,抓捕盗猎分子,捣毁多个作案团伙,并向民众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的理念。
如今,保护野生动物已经成为西藏民众的自觉行动,一度十分猖獗的藏羚羊盗猎已基本得到控制。藏羚羊从20世纪80年代一度“濒危”,到近年降为“近危”。几十年间,西藏藏羚羊种群数量从5万只左右增加到30万只。
西藏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典型地区之一,除了多种野生动物,目前西藏有9600多种野生植物,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和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珍稀、濒危植物39种。约有600余种高等植物、200余种陆栖脊椎动物为青藏高原所特有。
1985年,林芝巴结巨柏自然保护区建立,开启西藏自治区自然保护区建设。如今,自治区已建立47个各类自然保护区(国家级11个),总面积41.22万平方公里,占全区国土面积三分之一以上。据2015年中科院发布的《西藏高原环境变化科学评估》介绍,自治区已建成类型多样的自然保护区体系,使得西藏高原主要代表性生态系统类型、珍稀濒危生物物种、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功能及独特垂直带区域及地质遗迹等得到有效保护。
西藏那曲羌塘草原藏羚羊群在水源地附近觅食 江飞波 摄
目前,西藏珍稀动物(黑颈鹤、藏羚羊、马鹿、野牦牛、金丝野牦牛等)种群和数量明显恢复并稳步增加,部分种群分布范围和生态幅变宽。在西藏雅鲁藏布江中游河谷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越冬的黑颈鹤,约占全球黑颈鹤数量80%左右,已成为全球最大黑颈鹤越冬地。此外,部分保护区重新发现珍稀濒危物种,如国际动物学界认为早已灭绝的西藏马鹿,在桑日马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被重新发现,种群还在不断扩大。今年发布的《西藏和平解放与繁荣发展》白皮书指出,第二次野生植物资源调查结果显示,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巨柏稳步增加并得到有效保护。调查发现桫椤、喜马拉雅红豆杉等21个物种新分布点。
西藏生态建设还包括对原生自然灾害的防范。西藏高原属高寒草甸和草原区,水土保持能力差,水土流失问题较为严重。同时,西藏的风沙活动历史悠久,特别是受全球气候变暖影响,近几年西藏出现雪线上升、湖泊干涸、草场退化问题。为此,西藏采取有补助的退耕还林及大规模植树种草、恢复植被等举措,如在风沙危害和水土流失严重的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上游及雅鲁藏布江流域28个县实施退耕还林工程。为使水土流失综合治理更加科学,2001年,西藏自治区启动投资6000多万元的水土保持监测网络建设,对全区水土流失进行全面监测。70年来,通过植树造林和兴修水利等综合措施,土地沙化扩展趋势得到有效控制,水土流失得到有效治理。2020年,西藏可吸入颗粒物(PM10)和细颗粒物(PM2.5)年均浓度较2015年分别降低28.1%和37.5%,空气优良天数达到99.4%。
“几十年来,感触最深的是国家对西藏生态环境保护越来越重视。”从事青藏高原生物多样性研究近30年的西藏大学生态学教授拉琼说,随着中国经济不断发展、综合实力不断提高,国家对青藏高原环境的投入及保护力度是空前的。
据拉琼观察,雪豹、野牦牛和藏羚羊等高原动物旗舰物种种群数量不断增长,植被覆盖度增加,受全球变化影响下的草原和湿地生态系统退化得到有效控制。“科学保护生态环境的措施越来越得当和更加有效。”
70年来,自治区累计投入生态环境领域资金814亿元。2016年,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西藏生态安全屏障保护与建设工程(2008—2014年)建设成效评估》显示,西藏高原生态系统总体趋好,重点生态工程区已经开始发挥生态效益,国家生态安全屏障得到有效维持。
三、经济发展中的生态建设和环境保护
今年,79岁的顿珠旺杰站在自家以钢筋水泥建起的二层藏式小楼前,欣然接受了媒体采访。顿珠旺杰曾经是旧西藏的农奴,他说,西藏和平解放前,住的是牛棚,遮风挡雨都成问题,如今住进了钢筋水泥的大房子,周围还是以前熟悉的大山和草地,“生态环境很好,我感到很幸福”。
顿珠旺杰住房变化的背后,是西藏现代工业从无到有的巨变。1960年建立的拉萨水泥厂,结束了西藏不能生产水泥的历史,保证了西藏本地建设水泥的供应。公路、桥梁、大坝……拉萨水泥厂为新西藏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
时至今日,仍有一些人对西藏抱着浪漫而狭隘的幻想,要求这片雪域拒绝一切现代化,回归“原生态”。对此,马丽华直言,“这是个假问题”,是无意义炒作,且不说根本回不去,更是无人愿意回去。她认为,那些不了解西藏的人,“根本不理解生活闭塞的人们对公路、对车辆、对电力的渴望”。她游历、书写西藏,最初是从寻找差异开始,最终找到的却是“共同”——在对文明进步的追求方面,不同民族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拉琼则表示:“科学的生态环境保护就是要遵循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共生、良性循环、全面发展和持续繁荣,这也是生态文明建设的核心内容和目标。”
2003年,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表《西藏的生态建设与环境保护》白皮书:西藏的生态建设与环境保护既不能用停止发展来维系,又不能用破坏生态环境来换取经济发展的短期效应……不能以保持脆弱的原始自然状态为由,拒绝一切人与自然生态环境的交流互动,阻碍西藏经济社会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西藏拉萨墨竹工卡县直贡水库 贡嘎来松 摄
70年来,西藏走的正是经济发展与生态改善双赢的路。
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未必意味着“更环保”。马丽华谈道,上世纪70年代初青藏科考队去到藏东南时,发现那里的少数民族仍维持着刀耕火种式的农业。而藏东南特殊地理环境中保存下来的珍稀树木,就在一次次林地焚烧中造成不可复生的损毁。后续种植的传统作物,产量实际很低。这令当时的科学家们心痛不已。
近几十年来,政府帮助西藏农民改变千百年来传统的撂荒式“白色休耕”等不利于保持水土的耕种习惯,实行粮草轮作等生物手段,提高土壤肥力和水分涵养能力。为有效遏制耕地过度扩垦和改善局部区域已恶化的生态状况,自1991年始,国家累计投资9亿元在西藏实施“一江两河农业综合开发治理工程”,累计改造中低产田256平方千米,增加灌溉面积107平方千米,人工植被增加224平方千米,283平方千米荒滩植被得到恢复。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年来草原生态的保护。西藏有久远的游牧文化,是中国五大牧区之一,但草场面积虽大,载畜能力却较低。旧西藏人口增长处于停滞状态,每逢雪灾等天灾来临,往往造成大量人畜死亡,草场超载现象并不突出。西藏和平解放后,西藏人均寿命显著提高,人口数量不断增加,人畜、草畜矛盾日渐突出。为此,西藏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对天然草地开展围栏和水利建设;实施草场责任制,按照以草定畜原则,划定轮牧期、轮牧区和禁牧区;建设人工草地;加大对鼠害、虫害、毒草的预防和治理等。如此既保障了农牧民收入和生活水平稳步提高,又确保了草原生态良性发展。
如今的西藏草原上,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风景”。2017年,一家现代化农业科技企业——西藏嘎尔德生态畜牧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诞生于西藏羌塘草原腹地。公司配备了专业冷库和冷链物流,建成了全自动化灭菌乳和发酵乳生产线,收购周边牧民的牛奶作为原料,如今已组建起100个奶源基地、3200余户牧民参与的全产业链,带动1.6256万人就业,帮助一部分原建档立卡贫困群众成功实现脱贫。
西藏的工业是和平解放后逐步发展起来的,但西藏从农业社会向非农业社会转型并未遵循传统的工业化模式,而呈现服务业主导的状态,以控制能耗和工业污染。如今,立足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优势而发展的旅游文化、高原生物、特色工业、清洁能源、现代服务、边贸物流、高新数字等高原特色产业,正作为支柱驱动着西藏经济。
2020年,西藏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4598万元,比上年增长12.7%,连续18年保持两位数增长,近5年增速保持在13%左右,增速居全国第一。相信在许许多多“顿珠旺杰”脸上,能看到更幸福的笑容。
四、更好的人居生活
仍是那片雪域蓝天,但70年间西藏居民的人居生活变得更好。
拉萨市林周县卡孜乡白朗村村民查看长势良好的紫花苜蓿 李林 摄
有的变化很“小”,比如厕所的改变。随着全区推进“厕所革命”,目前西藏已在交通沿线主干道、旅游景区及县区、乡镇、乡村、社区新建改建厕所近2000处,洁净的水厕取代了过去脏乱的旱厕。“十三五”时期,西藏累计改造农村户用卫生厕所27万座,90%以上村庄生活垃圾得到治理,30%以上村庄生活污水乱排乱放得到控制,40%村庄基本实现人畜分离,乡村环境更加整洁。
有的变化很“大”,比如从没有一条铁路,到青藏铁路全线开通运营。值得一提的是,青藏铁路从设计、施工到运营都秉持环保理念。为保障藏羚羊等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全线建立33个野生动物专用通道;为保护湿地,在高寒地带建成世界上首个人造湿地;为保护沿线景观,实现地面和列车“污物零排放”;甚至,为改善沿线生态环境,铁路沿线打造出一条千里“绿色长廊”。西藏早已建成公路、铁路、航空立体综合交通运输体系,西藏民众可以在搭乘汽车、火车或飞机便捷出行的途中悠然欣赏家乡风光。
截至2019年,西藏城镇化率达到31.5%。在整个西藏城镇化过程中,都将生态环境综合整治作为工作重点之一。为保证大气环境质量,西藏在城镇中积极推广使用无污染能源,逐步淘汰柴草、牛粪、燃煤、燃油等居民生活燃料,大力提高民用燃料气化率。拉琼指出,西藏执行严格的环保准入机制,在基础设施建设过程中,非常重视生态环境评估及保护措施的实施,他的团队也参加了像拉林高等级公路建设的生态评估和复核等工作。
截至2021年,西藏全面实施102个城镇集中式和3300个农村饮用水水源地环境保护工程,设市城市污水处理率达96.28%。深入实施雅砻河、年楚河等重点流域水生态保护工程,启动27个农村污水处理试点工程。自治区主要江河湖泊水质达到或优于Ⅲ类标准,城镇集中式饮用水水源地水质达标率100%,无黑臭水体。
还是那片雪域蓝天、奇丽山川、清澈河流,70年,这里的生活更加美好便捷,民众更能安居乐业。这,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