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流量的寻亲人
2021-08-26
“蹭顶流”上了热搜
郭刚堂找到儿子郭新振的消息,让姚福吉的生活拐了个弯儿。7月11日听到这个消息时,姚福吉正在寻找女儿的路上,那是他骑着三轮摩托车全国寻女的第97天。女儿丢失的14年里,他和妻子从坐着火车到处发传单,到现在骑着三轮摩托车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寻找。他原定的下一站是烟台。计划中的路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扰乱了。他从山东东营出发,冒着大雨,骑着三轮车跑了一天半,才在7月13日上午赶到郭刚堂所住的聊城市李太屯小区。
在那里,姚福吉没能等到郭刚堂。愿望落空,他躺进自己的三轮车里。同样前来寻找郭刚堂的记者发现了他那辆显眼的车——一辆贴满寻人启事的红色三轮摩托车。有记者敲窗叫醒了这个脸庞黝黑、头发花白的男人。
当天,媒体就把姚福吉和他的寻人启事送上了热搜。来的记者太多,李太屯小区门前的道路一度堵塞,惹来保安撵。这是姚福吉从来没有获得过的关注。在互联网世界里,59岁的姚福吉凭借自己那张沧桑而忧郁的脸,并不能吸引太多的流量。他在短视频平台上只有2.3万粉丝,唯一仰仗的是寻亲人的身份——寻找14岁时在北京大兴上学路上丢失的女儿姚丽。这身份维持着他每日直播时四五千人次的流量。
在寻亲人这个庞大队伍里,郭刚堂是“顶流”。许多人羡慕郭刚堂总能得到媒体更多的关注,他寻子的故事被改编成电影《失孤》,刘德华在电影里扮演着他在现实中的角色,他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出的寻亲视频,轻而易举就获得10余万的浏览量。流量对于寻亲人来说意味着希望。
一路直播,一路寻找
姚福吉是1年多前开始寻亲直播的。2020年1月,寻子10年的“山西寻子哥”刘利勤就是在寻亲直播时得到线索,最终将被拐卖的儿子救出。他和妻子听到这个故事后,也尝试这么做。最初,他們搞不懂直播是怎么一回事,妻子直播间里一个观众也没有,但妻子一个人在手机这头讲了两个多小时。
姚福吉不会用手机打字,为了寻找女儿,只好学着将语音转化成文字发送消息,学着给寻亲短视频配字幕,学着其他主播叫粉丝“家人们”,让粉丝“走走红心”给自己涨人气,还四处找人“连麦”。他时常壮着胆子去私信那些著名的主持人和歌唱家,请求他们直播时,让自己进入直播间花费一两分钟“连麦”寻人,通常无人回应,偶尔有人回复他,要么婉拒,要么答应后却再无下文。
过去14年的寻找,早就耗干了这个黑龙江下岗工人家庭的积蓄,如今他没工作,只能借钱寻亲,身上欠着30余万元的外债。因为1月与妻子的一场口角,二人各自出发去寻女。
让姚福吉感到高兴的是,在李太屯小区,现场的记者把他围住了,采访他来者不拒。记者们一遍遍地询问姚福吉,女儿是怎么丢失的,找了多久,去过哪些地方,有线索吗,为什么来到聊城?姚福吉不厌其烦地讲述着那些“车轱辘话”。
那些问题,他几乎每天都要回答多遍。自打2008年4月19日女儿失踪,在上学路上留下一只鞋后,他和妻子所能做的就只是寻找、寻找、寻找,去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发同样的寻人启事,重复回忆失踪往事,重复讲同样的话。
想要在这个拥有14亿人口的国度找到一个突然消失的人,并不容易。尽管他们早已采血入库国家“打拐DNA系统”,但疑似女儿人员的DNA比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
当被路人问到“晚上住在宾馆吗”时,姚福吉扭头看向身后的三轮车,“这就是宾馆。”他说自己每天只吃一顿饭,多数时候从早起饿到下午才舍得买一碗面,中途饿了就喝点儿水,“扛一扛”。省下来的钱,是这辆三轮车的油钱和寻亲直播手机的话费。
姚福吉就这样一路直播,一路寻找。每路过一个地方,姚福吉就会问路人,哪里有主播。在河北廊坊,他打听到一处直播基地,准备前去“蹭”流量,起初没人搭理他,后来被一群主播围在中间。
今年3月,山东“拉面哥”刚刚走红网络。姚福吉就开着他的“房车”,跑了一天一夜,从北京赶到山东临沂费县梁邱镇马蹄河村,敲开了“拉面哥”程运付家的大门。那次,在“拉面哥”的家里,姚福吉见到10余位前来“蹭”流量的寻亲人。寻亲队伍里的“顶流”、常常被其他寻亲人“蹭”流量的郭刚堂也带着他的寻人启事,前去马蹄河村“蹭”流量。
流量,对寻亲人而言太重要了。5月,一位叫李娇的女孩儿托郭刚堂寻找生母,那条播放量超过35万的视频被李娇的亲生姐姐看到,寻亲成功。
在持续几日阴晴不定的天气里,姚福吉不得不离开聊城了。他还要继续寻找失踪的女儿,他不可能永远在这里停留。他等了6天,也没能见到郭刚堂。聊城带给他长久以来渴望的热度,但现在聊城又冷清下来,流量已经在消失。姚福吉又开着那辆插着红旗的三轮车上路了,开始一个人的直播寻亲路,那条郭刚堂曾经骑着摩托车走过的路。 (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