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服饰图案艺术特色与数字化传承开发探究*

张冰洁，周雅琼，孙 嘉

(1.合肥师范学院 艺术传媒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2.云南艺术学院 设计学院，云南 昆明 650000)

苗族是一个古老的少数民族，历史上苗族人从我国北部黄河沿岸迁徙到长江流域，约在两千年前迁至西南部，现如今云南贵州是主要的苗族人聚集地。苗族支系众多，在民间有百苗百装的说法，其服装样式多种多样，绚丽多姿。苗族服饰中的纹样图案是记载和传承苗族文化的无字史书，见证苗族的历史发展，反映出苗族人民的伟大智慧与宗教信仰，因此，在苗族人的服饰文化中纹样图案占有重要地位。在当代，苗族纹样图案的传承保护与创新对我国民族传统文化的发展繁荣具有重要意义。

一、苗族传统图案的基本特征及构成

(一)图案纹样基本特征

苗族传统服饰图案包罗万象，是苗族文化具象化的载体，由于在民族发展过程中经历了地域迁徙、民族交融与文化融合，因此，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区的图案样式存在较大的变化与差异，也造就苗族传统图案的多样化。苗族传统图案看似变幻无穷，繁复绚丽，集壮观、美丽、奇特于一身，其实质都有迹可循[1]。从苗族先民图案创作的本源来说，苗族传统图案有两个主要来源：一是对自然的崇拜与对现实生活记录。苗族先民认为万物皆为神灵，这种思维模式使得苗族人民在图案创作时常常运用夸张写意的手法绘制现实中的动植物。二是源于古代苗族的祖先崇拜与图腾崇拜思想。基于苗族神话故事与民族历史记忆，所创造出的图案被赋予神话色彩，展现出苗族人民非凡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根据题材的不同，图案纹样可分为以下三种类型：

1．动物图案纹样

苗族传统服饰中的动物图案种类繁多，是最常见的设计元素之一，题材范围甚广。从自然界和生活中常见的虎、象、鸡、狗、鼠等到神话传说中的龙、凤等均有涉及。图案具有十分奇特的抽象化造型，在制作过程中运用不同的工艺处理手法与色彩搭配，使得动物形态夸张，造型简约立体，风格别具一格，呈现出生动古朴的特点。其中最为常见的是牛、蝴蝶、龙三种动物形象。苗龙图案形象多样，如水牛龙、鱼龙、蜈蚣龙等，图一为雷山地区的苗族服饰龙纹纹样，造型活泼生动，富有想象力。

图一 龙纹

2．植物图案纹样

苗族妇女从大自然中得到启发，创造出多姿多彩的植物花卉图案，呈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与审美情趣，同一主题不同地区表现形式与风格不尽相同，常用植物图案纹饰多用花草的根茎、叶、枝等进行组合，形成波浪状或涡旋状的图案纹饰，如云波纹、勾滕纹、蕨草纹等，图案多用于服装的边缘装饰，如衣袖底摆、或裤脚装饰，集实用与装饰统一。图二为黔西苗族植物纹样—勾滕纹，图案灵动流畅，盘绕旋转，有延绵不绝之势。

图二 勾滕纹

3．几何图案纹样

几何纹样是苗族最古老的纹样图案之一，在服饰中大量运用，常见的纹样图案有十字纹、铜鼓纹、江河纹等。其中，十字纹是最古老、最基础的结构。几何图案通过组合变化，衍生出多种多样的图案形式，如带状几何图案、多边形几何图案、旋转式几何图案等，常用十字挑花和织花工艺进行装饰，图案样式造型复杂，配色丰富，风格多样，构图饱满，内外空间虚实得当，富有和谐统一的秩序美。

(二)苗族传统服饰图案构成形式

苗族传统图案的构成美学源于苗族人民对于生活与美的热爱与追求，是苗族人民长期生产、生活实践累积的产物，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蕴含独特的形式美学法则，彰显出苗族人的审美趣味和民族艺术表现力。图案纹样写实与写意并用，抽象与具象结合，穿梭于真实与梦幻之间，色彩对比强烈，工艺技法种类繁多[1-2]。图案构图或生动有趣，或古朴自然，或神秘曲折，令人为之折服。

1.单独纹样

单独纹样图案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既可以独立使用，也可以与其他构图方式组合使用，通常运用对称或平衡两种构图形式。苗族服饰中常用的单独纹样图案有龙纹、鸟纹、鱼纹等。如图三所示，图案为苗族龙纹形象，属于左右对称的单独纹样，造型奇特，憨态可掬，配色大胆，构图饱满，图案运用和谐统一，极富装饰性，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

图三 苗族鱼龙纹绣片

2.适合纹样

适合纹样主要用于苗族围腰、手帕等方形的服饰品中，图案具有独立性与完整性。适合纹样具有特定的外轮廓框架，分为规则与自然形体两种，规则外轮廓框架主要以方形与圆形为主，构成形式有联合式、米字格、田字形、圆形、回形等，图案平衡稳定，富有庄重雄伟之美；自然形态外轮廓框架主要是运用各种自然形体如荷花、葫芦等，对内部图案进行组合排列与夸张变形，重在突出图案外形与内在图案元素组成的和谐统一之美，外观生动活泼，与外部空间形成灵动之感，将苗族人民的审美情趣表现的淋漓尽致。

3.连续纹样

苗装连续纹样图案通常可分为二方连续与四方连续两种类别，二方连续是指一个图案单位向左右一字方向重复、无限连续的带状图纹样式。常见的纹样图案有植物花草、几何纹等，图案相互穿插使用，富有节奏感。四方连续图案是一个图案单位向四方循环连结的构成方式，布局讲究对称协调，外观庄重大方[3]。苗族的蜡染作品常使用四方连续的构图方式，图案构成繁复细腻，疏密结合，具有独特魅力。

(三)苗族服饰图案美学法则

1.平衡均齐

平衡是指图案元素在进行构图组织时，在视觉上达到视觉重力的平衡，呈现出秩序性与规律性。根据图案分布特点，可归纳为对称平衡与均衡平衡两种，对称平衡，是指同形同质同量的元素组合方式，给人一种整齐统一的美感。苗族服饰图案中对称纹样比比皆是，运用及其普遍，如对鸟、对龙、对鱼等，常用的对称方式有左右对称、上下对称、中心对称等。图案造型严谨，构图饱满，相互呼应。均衡平衡在图案的组合排列中寻求视觉的平衡，构图形式生动活泼，整体且富有变化。

2.和谐有序

和谐美是图案构成中最重要的标准之一，是图案元素多样性与统一性的有机结合，图案的和谐可以给人带来整体协调的美感[4]。苗族图案造型多样，一个图案中往往包含不同形状与大小的纹样，通过不同大小、宽窄、高低的图案搭配使得图案疏密有致，在变化中带有和谐美感。此外，在图案手工艺的使用上，苗族妇女也匠心独运，一副作品中通常使用多种刺绣方法，使得图案更加富有立体感与层次感。

3.节奏韵律

节奏是指一定的单位元素有规律的重复或连续的运动分节。苗族纹样图案构成中的节奏常表现为一个图案单位按照一定的规律循环反复，比如连续运动的点、疏密有序的线或大小不一的面都会产生不同的节奏感。如，十字纹常在织锦与挑花工艺中使用，通过不同方向的图案排列与分割获得节奏韵律感，图案内在变化与外部空间形成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延绵不绝的有序变化，增强了图案的感染力与表现力，表现出苗族人民辩证的哲学思想与独特美学。

二、苗族图案在现代艺术设计语境中的再生

以往传统图案手工绘制提取率较低，无法适应现代社会工业化发展，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进步，各种数字化软件开发与使用为传统文化的保护与发展提供了更加便捷有效的方式，加快了传统图案创作实践过程。本节根据苗族历史文化与服饰图案设计范畴，通过Photoshop、Illustrator等绘图软件对图案的色彩、构图、元素三个方面进行设计与探索，实现图案风格多样化[5]。

(一)色彩传承与嬗变

苗族服饰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形成自己民族独特的用色体系，是民族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苗族传统服饰图案色彩常以红、黄、蓝、绿、黑五色为主，不同服装款式配色结构与色彩占比不尽相同，色彩主要集中在服饰的深色区域，主色与辅色对比强烈。色彩也是现代服装设计要素之一，在现代设计中把握传统图案色彩量化与色彩意向转化十分重要，通过对实物资料与网络文献等苗族服饰图案进行分析研究，运用计算机处理技术对苗族图案色彩进行提取分离与色谱体系构建，在保留传统图案的基础上，对色彩进行分析与加工，通过色彩明度降低、冷暖转换、分布大小等处理方法，加入符合现代流行趋势与符合当代大众审美的部分，赋予图案现代感。

(二)构图解构与重组

苗族传统纹样图案常见的构形方式为对称分布、中心旋转等。通过对苗族图案结构进行构型分解与概括，总结出既定的排布规律，再通过计算机绘图软件对基础图形要素进行移动、自由变换、复制、旋转等操作，改变更替原有构图形式，优化图案色彩与图案比例大小，创造全新的视觉形象。如图四所示为田字形的适合纹样，通过构图方式的置换，在不改变图案基本特征的前提下，实现图案的二次设计。

图四 田字形构图转换

(三)元素提取与扩展

苗族传统图案视觉符号以圆形、三角形、方形、多边形等图形为主，在保留图案原有造型的基础上，将常用元素通过现代构成法则中的概括归纳法对图案进行简化概括，再运用旋转式、离心式、向心式等图形组成方式扩展形成新的适合纹样，如图五所示[6]。此外，苗族传统图案在设计时可加入多种现代艺术风格，如涂鸦艺术、波普艺术、装饰艺术等，进行图案风格的衍生迁移设计，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图五 蕨草图形扩展组合形式

三、苗族图案数字化技术研究

随着全球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将传统文化遗产进行数字化保护与开发传播成为当今时代的潮流趋势。民族服饰图案数字化打破地域局限，再现图案的真实原始状态，传播民族文化与精神内核。近年来，数字化在大数据储存、创意开发、资源共享等功能上的发展速度十分迅猛，并且深入到各行各业。关于民族图案数字化概念并没有一个清晰界定与定义，这与计算机技术的不断推陈出新与研究领域的不同有很大的关系。本文所研究的苗族图案数字化是对苗族图案数字化采集与存储、数字化软件应用、数字化展示等领域进行研究，立足于苗族本民族文化语境与民族服饰图案课程学科教学资源开发，实现苗族传统图案的传播与创新。

(一)苗族图案数字化开发设计原则

1.传承为主，培养“在场”意识

苗族分支众多，不同地域不同手工技艺赋予苗族服饰图案独特的文化精神内核与艺术特色。在数字化过程中对苗族民族的文化内涵进行传承保留至关重要。苗族图案数字化开发应当确保以传承为主，并非一味地改革求新，或用单一的数字化手段与流程去复制，在创新的同时注重图案种类与表现形式的多样化与差异化。实施主体与相关工作者不仅需要对素材进行采集记录与开发，更应该培养“在场”意识，与主体产生共情，尊重文化差异性，运用差异化手段实现文化数字化。无论是何种实施主体都不应当改变其民族文化语境，避免文化过度数据化。

2.多方协作，整合各项资源

苗族图案数字化工作的顺利开展离不开各方参与主体之间的协同合作，因为图案数字化建设不仅仅局限于各项科学技术的利用，同时也包含社会人文、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多种学科之间的知识体系交叉运用。目前，数字化开发的实施主体之间(工艺传承人、各大博物馆、各学科专业人士、民间组织、原住民等)缺乏有效的合作机制，各场域之间存在一定的界限，数字化开发流程与各项保护政策存在差异性与模糊性。

(二)苗族服饰图案数字化应用研究

1.创建PC端数据库

数据库的建立是一个严谨规范的过程，包括资源收集、整理记录、加工处理、分类归档等流程[7]。资源采集是苗族图案数据库工作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此项工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与时间，需要大量实物支撑，主要的收集方式有两种，一是通过实地调查采集与记录，二是通过各类共享机制来完善收集，如博物馆、档案馆馆藏等；其次利用数码摄影，扫描测量等技术对苗族服饰进行收录与影像保存，并对资料进行整理归纳；最后利用Photoshop、Illustrator等计算机软件进行图案转换与处理，将数据上传至虚拟数字化平台。数据库保护民族图案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不但为苗族图案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提供宝贵资料，还能实现了资源共享，扩大苗族图案的传播范围。

2.数字图像处理技术

随着计算机技术不断发展，依托于数据库的建立，计算机图像处理技术为苗族服饰图案创新提供了新的思路，国内外学者围绕纹样创新方法开展了更加深入的研究，提出大量的实验方法，如利用计算机分型技术对图案花纹进行计算机模拟生成；基于神经风格迁移网络的图案创新方法；通过形状文法与因子分析法进行衍生图案的设计等，这些计算机图形处理技术通过变换生成算法将图案进行有规律的运用，有利图案的传承与二次开发[8]。但图案的造型美与面料和工艺的运用也息息相关，所以基于计算机图像处理技术针对不同图案的特色与风格开发具有更高的利用价值。

3.AR技术与VR技术

VR技术是借助计算机及传感器技术生成虚拟境界，让使用者身临其境的交互式技术手段，其主要特征为想象性、交互性与沉浸感[9]。AR技术是运用计算机技术将图案图像、数字影像、3D模型与真实世界结合的信息化技术手段，AR技术是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媒介，通过虚拟仿真技术，给人们带来不一样的感官体验。如NSW大学与香港城市大学合作的敦煌莫高窟互动展览将参观者带入一个房间大小的场景中，场景重现莫高窟的景象，观众可以无限接近景象，去体验莫高窟壁画的非凡魅力。敦煌研究所推出程序“云彩丝巾”，用户可通过程序步骤指引选择不同敦煌画图案元素搭配，设计自己的专属丝巾，并且进行虚拟试戴，从设计到购买，用户不仅体会到传统文化的魅力，也改变了传统艺术的传播与展现形式。基于AR技术的苗族服饰图案数字化开发内容可以通过AR人机交互设计、现实场景与虚拟数字化内容进行整合，通过搭建虚拟实验空间，实现可交互的、个性化的AR服务，让用户在虚拟的实验空间里体验苗族图案绘制与苗族手工艺制作的魅力[10]。

四、结语

苗族传统服饰图案是记录与传承苗族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也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在信息化时代如何更好的传承与发展苗族服饰图案是一项重要的课题，人工智能与科技发展带来新的机遇,但如何根据不同资源类别选择合适的技术手段仍需努力探索[11]。多学科交叉互融的多视角研究苗族服饰图案数字化将是未来的发展趋势，也是促进民族文化与科技融合发展的重要渠道，无论使用何种信息技术，都需要避免过度数据化，保持民族文化鲜活的生命力与文化基因[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