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建“穷国”莫桑比克后记
2021-08-24刘欣
刘欣
2021年5月20日,莫桑比克德尔加杜角省,大约有3万人居住的“25 de junho”难民营
在葡萄牙读研究生的第一个暑假,我接到了来自北京的一个任务—为某大型企业技术援助莫桑比克国家电视台项目做随队翻译。
项目共有三个阶段,每个阶段时长一个月左右。前期第一阶段由学长打头阵,学长在接到这项任务前,已有超过5年的驻莫经历,而我在读研前也曾被派驻过莫桑比克首都马普托。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许多,接受了这项短期任务。
这是我第二次到访莫桑比克,距初识该国仅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对这样欠发达的国家来说,时间似乎没有变过,因为一年多的时间里,很可能依然“物是人是”。如果带着旅游目的到马普托,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要属中国经参处门前颇有小资情调的咖啡屋,和旁边那棵树上织巢鸟的鸟窝。
当时带着工作任务,我经常驻扎在基地工作,很少外出,对南部非洲的这个国家最大的印象,除了优美的自然风光,就是穷!尤其在雨季之后,大使馆率领中资企业为当地百姓捐米、捐物,街上说满眼苍凉也毫不为过。
糟糕的印象,还来自12月的酷暑和随之到来的雨季: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经历了各种艰苦的时刻—没有自来水(抽用的地下水有一股狐臭味),经常性停电,雨季后我见到的蚊子可能比你这辈子吃过的盐多,还有非洲特色的蓬草屋倒挂着密密麻麻的蝙蝠!密集恐惧症患者和这些小可爱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头皮可能会发麻脱落!
除此之外,还有悲伤的人文景观—除了路边地摊主身上挂着的,还有她身后帐篷里一字排开、成团建制的婴儿,躺着或满地爬;夜间出差开往省里,只有亮着昏暗车前灯的二手车相伴;路边比夜还黑的行人(也许是白天太炎热,夜幕下赶路的行人还不少,冷不防从边上冒出来一个黑漆漆会动的人,在异国不知名的郊野晚上绝对很刺激)……
参与援建的开始
作为世界上十个最贫穷国家之一,莫桑比克十分依赖来自德国、葡萄牙、意大利、瑞典、美国、英国、爱尔兰、日本的双边援助以及国际开发协会、欧盟、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联合国粮食署、联合国难民署、世界银行等的多边援助。而中莫建交以来,中国也为莫方援建了经济住房、国家体育场、农村学校、农业技术示范中心等成套项目,及农业技术合作等合作项目。
这次我跟随援外技术团队,需要去莫桑比克的6个边境城市安装卫星天线,并在安装现场对电视台的技术人员做培训,时间十分紧张。抵达马普托的下午,团队便马不停蹄到了国家电视台,面临的第一个合同争议就是关于交通和接待人员的安排。
去往边境六城,加上随团设备和技术团队,至少需要三辆车,配备三名司机。中方带着物资和人员,莫方却为车辆问题一筹莫展。外表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许多的技术总监两手一摊:没钱、没车、没人,要向中方请援。
2021年1月27日,莫桑比克貝拉,暴雨淹没了道路
比起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接触援外工作时年轻气盛的我,再次面对这种“我施以援手,你却连手都懒得接”的情境,我已经淡定了许多:拿起葡文合同,逐条探讨,总算逮到了关于车辆的条款—由国家电视台提供,配合中方技术团队的安装、培训任务,由此产生的费用由莫方承担。
总监无奈地耸耸肩: “好吧,司机我们可以安排,但食宿还请中方帮忙解决,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经费了。”
密集恐惧症患者和这些小可爱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头皮可能会发麻脱落!
是的,这就是一线援助工作者面对的日常,要琐碎到照顾外方随行司机的三餐和住宿。在中方带队总监的协调下,毕竟解决了去往边境城镇的交通一大难题,我们也应该做一些退让,于是决定从自己的差旅费中节减一部分,匀作司机差旅之用。
第一站是首都马普托。中方团队在市内一栋名为“33层大楼”的居民楼(实际只有22层)顶安装卫星天线,长达一周的安装和技术培训任务进行得相当顺利—当然这不考虑经常停摆的电梯:需要徒步上下20 多层,强壮的技术人员还得负重登楼—背设备的、扛工具的、搬饮用水的、送餐的……毕竟上下一趟不容易,把能带的都带上吧。
这就是一线援助工作者面对的日常,要琐碎到照顾外方随行司机的三餐和住宿。
完成工作的最后一天,我还在电视台总部“上演了”电梯停运惊魂记:疑似安装于上世纪、需要手动推拉第二道门的电梯,在向下运行时突然卡停。电梯内除了电视台个子庞大的总监,还有一个和他一样体积的妇女居民带着一名儿童,此外就是我和另外两名中方人员。
时间过去3分钟,我已经感受到自己在出汗;孱弱的电梯和它承载的重量,以及身旁厚重的体味,都加重了我的恐惧心理。我已经茫然不知所措,没有能想到的求救电话号码,但在握着手机的那一刻,我开始编辑自己的银行密码准备发给家人……
莫桑比克路边的摊贩
莫桑比克的渔民
电视台总监在一边用略收紧的声音作出轻松的姿态,急迫地按求助铃并安抚我别担心。“什么?这电梯还有求助铃吗?有人接听吗?”我不可思议地问道。“会的,别担心,如果大楼的保安听到,会来帮忙的。”那名妇女司空见惯地回答。
如果?我不再言语,非洲效率使我对紧急救援存疑:如果门卫不在岗呢?如果他上厕所呢?电梯会不会极速下坠?不论是国际航班还是高层电梯,只要远离地面,似乎唯有接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莫桑比克的小确幸
大难不死之后,我反而笃定地无所畏惧起来。我们紧锣密鼓地前往第二站—与南非接壤的边境小城雷沙诺·加尔西亚(Ressano Garcia)。好在地点是电视台自己的户外基站所在地,不再需要登高。收官之日,莫桑比克电视台台长和信息部厅长都来信号发射站视察,对我们援建的工作称赞有加。
从马普托到接壤南非的雷沙诺小城实在太方便了,莫方电视台技术总监甚至下班时就过个关,去南非的超市采购生活物资了。由于距离较近,我们也就返回首都下榻。从第三站起,才算正式出差:我们带着行李奔向未知之地—与斯威士兰接壤的边境高原小镇纳玛阿沙(Namaacha)。
在对前两个站点工作内容熟悉和知识积累的基础上,培训每个站点的技术人员已经不成问题。于是,我的工作就是在现场对技术难点和示范进行翻译讲解,以及安排和协调团队的生活。对中方技术团队来说,饮食不适应也是个难题。
非洲特色的蓬草屋
而圓满完成任务,最基本的条件就是保障身体健康。在疾病肆虐的非洲,吃饭、住宿就是头等大事。幸运的是,在这个有英国、南非、葡萄牙游客来访的小镇,50元就可以吃到丰盛的晚餐,200元就可以住带泳池的酒店,卫生条件也不错。
工作之余,我们也在休憩时在基站周围走动了一番。小镇虽然不大,却也应有尽有:学校、饭馆、卫生所、税务局……
这一站点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将来你要到访该镇,一定要试试当地人用椰子壳炭烤的猪排,一份大约10元。为了这份美味,我着实愿意再次到访这个站点。往东回到首都向南奔赴下一站点,据说将有一段路程没有公路,非四驱汽车不能行驶;向南需要过河,当时由中国交建承建的大桥尚在施工。
去往第四站蓬塔杜欧若(PontadoOuro,亦叫作“黄金角”)需要驰车大半日。团队一行途径一些热闹的城镇,觉得新奇有趣。而开至荒无人烟前不着村之地,莫方总监也紧张起来—这些地方偶有持枪抢劫的边境亡命徒出没。而更多的是在路边请求搭乘顺风车的赶路人。
在这一路上,我最喜欢看的便是非洲独有的猴面包树。可惜非漂数载,忙碌匆匆,我总是远观,从未亲近。记得当时微信步数排行非常火,而这天在摇摇摆摆的路途中,我们团队一行人抖了三万多步,纷纷荣登步数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