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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光亚“钱学森之后的那个人”

2021-08-24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1年7期
关键词:原子弹核武器试验

“我这一辈子就做一件事:搞中国的核武器”

1952年春,朱光亚曾作为翻译参与板门店停战谈判面对美国的核威胁,他彻底认清中国必须拥有自己的杀手锏武器

朱光亚(1924-2011),湖北武汉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核物理学家,中国核科学技术的主要开拓者之一。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85年和1988年两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1999年获“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1964年10月16日下午3时许,大西北的戈壁滩上骤然闪出一道强光,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了!

但这一刻,朱光亚并没有看到。原来,在离开试验现场返回指挥塔时,司机驾车走错了路。朱光亚转过身来,看到半空中正在升腾的蘑菇云,潸然泪下。

“回去吧,赶快回去吧!祖国在迫切地等待我们!”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邀请华罗庚、吴大猷、曾昭抡三位教授商讨发展原子武器事宜。三人拟订计划,遴选优秀青年学者赴美考察。其中,朱光亚与李政道一起被吴大猷选中。

带着满脑子的“原子梦想”,一行人从旧金山上岸后直奔普林斯顿大学,却当头迎来一盆冷水:美国有关原子弹的各个科研机构均不准许外国人进入。而之前蒋介石政府承诺的50万美金研制费也成为一纸空文。

师生们考察的期望破灭后,决定分别进入美国的研究机构或大学学习前沿科技。朱光亚不改初衷,1946年9月,他随吴大猷进入密歇根大学,从事核物理学的学习和研究。

在密歇根大学,朱光亚的学习成绩始终全部是A,连续4年获奖学金,并在《物理评论》上相继发表了4篇英语论文。这也是目前公开渠道所有可查到的朱光亚的学术论文。

留学期间,朱光亚积极参加留美学生进步团体,经常组织爱国进步活动。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到美国后,他带头把抗战时“打倒列强”的歌填上“趕快回国”的词,推动留学生回归报国。

1950年2月,朱光亚毅然拒绝了美国经济合作总署的旅费“救济”,抢在美国对华实行全面封锁之前,取道香港,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在回国的轮船上,朱光亚牵头与其他血气方刚的爱国留美同学联名撰写了一封饱含激情的《给留美同学的一封公开信》,呼吁海外中国留学生回国参加祖国建设。“同学们,听吧!祖国在向我们召唤,四万万五千万的父老兄弟在向我们召唤,五千年的光辉在向我们召唤,我们的人民政府在向我们召唤!回去吧!让我们回去把我们的血汗洒在祖国的土地上灌溉出灿烂的花朵。我们中国是要出头的,我们的民族再也不是一个被人侮辱的民族了!我们已经站起来了,回去吧,赶快回去吧!祖国在迫切地等待着我们!”

后来,密歇根大学的大部分中国留学生在取得学位后,都冲破重重阻力回到了新中国。这封信传到英国、法国后,在那里的许多中国留学生都陆续回国,后来为核武器事业作出杰出贡献的程开甲就是其中之一。1950年至1955年,由海外回国的学子有上千人。

几十年后,当朱光亚的莫逆之交、著名物理学家李政道(入美籍)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调侃地说:“当初蒋介石派出去学做原子弹的几位,只有光亚是派对了。”

“我这一辈子主要做的就这一件事:搞中国的核武器”

1950年4月,朱光亚回国任教,成为当时北京大学物理系最年轻的副教授。他从未放弃过自己的梦想。

在回国后的短短一年内,他就出版了专著《原子能和原子武器》。1952年春,朱光亚以英文翻译的身份被派往朝鲜,参与板门店停战谈判。当时美国军方利用核武器屡次威胁中国,这种屈辱使朱光亚彻底认清,中国必须拥有自己的杀手锏武器。

1957年,朱光亚被调到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

1959年6月,苏联来信拒绝按协定提供中国原子弹样品和技术资料。中国决定“自己动手,从头摸起,准备用8年时间搞出原子弹来”。在此背景下,当时的核武器研究所急需一位负责原子弹产品的“科学技术领导人”。

在钱三强的力荐之下,朱光亚被调入核武器研究所,并很快就被任命为副所长,担任科技方面的总负责人。

接到这个消息,朱光亚激动万分。看着苏联专家留下的“残缺碎片”,朱光亚无畏无惧:我们就要从这些碎片里,造出我们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他从家里搬进研究所单身宿舍,不辞辛劳地忘我工作。

朱光亚的到来,很快使核武器所的工作有了起色。从最基本的理论学习、实验准备工作,到规范科研管理、建立团队精神,再到最终组织起一支像模像样的研发队伍,核武器所一砖一瓦的建设,都有朱光亚的努力与付出。

王淦昌、彭桓武、郭永怀、程开甲,这些在当时就已很出名的科学家们,还有陈能宽、周光召等一批科技骨干,都是在朱光亚的建议下加入进来,组成了中国核武器研发的黄金阵容。

1962年,中国原子弹的理论设计、爆轰试验、中子源研制等均取得了重大进展。但当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围绕国内对原子弹研制项目是否“下马”出现了争论。9月,当时的二机部部长刘杰与李觉、吴际霖、朱光亚等,向中央提出了两年内进行中国第一个原子弹装置爆炸试验的“两年规划”。

为进一步分析研究的可行性,朱光亚主持起草了《原子弹装置科研、设计、制造与试验计划纲要及必须解决的关键问题》。同时,他还主持起草了《原子弹装置国家试验项目与准备工作的初步建议与原子弹装置塔上爆炸试验大纲》。

这两份至关重要的文件,被誉为原子弹的“两个纲领性文件”。毛泽东对此作出重要批示:“很好,照办。”

1964年10月16日下午3时许,大西北的戈壁滩上骤然闪出一道强光,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了!但这一刻,朱光亚并没有看到。

原来,在离开试验现场返回指挥塔时,司机驾车走错了路。还在赶路的朱光亚转过身来,看到半空中正在升腾的蘑菇云,潸然泪下。当晚,朱光亚在庆功宴上喝得大醉,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醉酒。

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后,朱光亚紧接着又成功组织机载核航弹爆炸试验和导弹运载核弹头爆炸试验。

接着,他又组织力量获得了氢弹试验的成功。那时的新疆,正值数九寒天。他们大家都住在临时搭就的布帐篷里。帐篷内只有一个煤炉,后半夜还常常灭火,而室外温度却达零下20多摄氏度。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他们取得了试验的成功,为1967年6月17日更大当量的氢弹爆炸奠定了良好基础。从原子弹到氢弹,美国用了7年3个月,苏联用6年3个月,中国只用了2年8个月。

中国一共进行了40多次核试验,朱光亚曾经30多次亲临现场,早期还曾带人进入爆后坑道实地观察。爆后坑道余温犹存,放射性剂量很大,还随时伴有塌方。他“深入虎穴”,获得了大量第一手资料。

“我這一辈子主要做的就这一件事:搞中国的核武器。”朱光亚曾回顾说。

直到1999年,朱光亚的名字才被国人熟知

朱光亚的长子朱明远回忆:“1967年的一天,院子里一群孩子聊天。有人突然问:‘我们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没有人能答出来。有人说:‘咱们回忆一下,是不是每次报纸上公布核试验,我们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北京?大伙一想,果然如此。顿时,我们感到非常神圣,静静地坐了好长一段时间。”

朱光亚80岁生日的时候,中国工程院原副院长杜祥琬主编出版了《战略科学家朱光亚》,后记里写道:“朱光亚做的工作,至今还有许多不能对外公布。”

奥本海默被称为美国的“原子弹之父”。朱明远也问过父亲中国的“原子弹之父”是谁,朱光亚的回答是:“应该是一群人,应该是整个集体。”

有人评价朱光亚,凡是不感兴趣的,他就眼皮一耷拉。

有多少钱,他不在意。中国工程院原秘书长葛能全回忆:1996年,朱光亚获得“何梁何利奖”的100万元港币奖金,马上提出捐给中国工程科技奖励基金。葛能全说:“能不能捐一部分,你自己留一部分。”朱光亚眼皮也不抬:“按我说的办。”

坐什么车,他不在意。朱光亚有一辆心爱的“老爷车”,不是汽车,而是自行车,从20世纪50年代一直骑到90年代初。直到他80多岁,还常常骑自行车外出,尽管组织为他配有汽车和警卫。

吃什么饭,他不在意。中国工程院成立之初,连个食堂也没有。身为院长的朱光亚就和工作人员一起吃普通盒饭,每次还把吃不完的饭菜打包带回家。

穿什么衣,他不在意。人们说:“他身上穿的,总是那套旧军装。”

然而,有时候朱光亚却细心得让人匪夷所思。老秘书张若愚回忆:有一次在外面开会,朱光亚让他回家取一份文件,告诉他第几个保险柜,第几格,从左到右第几摞,从上往下数第几份,不要看内容,取来给他就行了。

批阅文件,他像老师批改学生作业一样,不但修改内容,连病句、错字甚至标点符号都认真修改,而且字迹工整。

他的军装也像文件摆放一样井然有序,每个衣服箱子里都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箱子里放的是冬装还是夏装,一目了然。

他抽屉里放的铅笔、橡皮、小刀都是有数的。孩子们有时悄悄拿走一个,他马上就会发现。他还经常拿台历反面写东西,如果只需要写一句话,他会撕一条下来,而不是用整张纸。

朱光亚有个“百宝箱”,放着钉子、螺丝等小配件。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他都自己修。

让子女们叹惋的是,81岁才正式退休的父亲几乎没有业余生活。偶尔在家听听古典音乐和京剧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享受。没有人会想到,当年在密歇根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他曾是合唱团里的男中音。

和平开发利用核能造福人民是朱光亚久怀的梦想。1971年,他领命参与组织领导中国第一座核电站的筹建工作,并组织力量进行关键技术攻关。1991年12月,秦山核电站首次并网发电成功,结束了中国大陆无核电的历史。

1986年3月,邓稼先提出加快中国核试验步伐的建议。朱光亚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看到邓稼先的建议后迅速给予支持,向中央领导作了汇报,并亲自参与组织、领导了具体规划方案的制定与实施。

1999年9月18日,朱光亚被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直到这时,这个为国家科研事业奉献了一生的科学家的名字才真正被国人熟知。

2004年12月,国际小行星命名委员会将一颗小行星命名为“朱光亚星”。命名仪式上,朱光亚说:“以我的名字命名一颗小行星,我很不敢当……我个人只是集体中的一员,做了一些工作。”

2011年2月26日,朱光亚在北京溘然长逝,享年87岁。

(责编/李希萌 责校/彭思贝、陈小婷 来源/《朱光亚:“我的一生只做了一件事”》,黄铭/文,《百年潮》2014年第3期;《朱光亚:一生只做一件事——写在“两弹一星”元勋朱光亚逝世一周年之际》,武天敏、张晓祺/文,《解放军报》2012年2月26日;《朱光亚:中国科技“众帅之帅”》,钱炜/文,《中国新闻周刊》2011年第8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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