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书记”贷款扶贫：用最倔强的姿态刻下最青春的模样

老孟

四川省简阳市石岩寺村，本是建档立卡的贫困村，而短短两年间，石岩寺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了简阳市的产业强村、示范村。带领石岩寺村决胜脱贫攻坚的，正是成都轨道集团外派的驻村干部刘海川。

鲜为人知的是，刘海川还只是一个20多岁的90后。像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大多还在父母的羽翼下伤春悲秋，刘海川却有了这样一份骄人的青春担当。一路走来，他付出了太多的艰辛，而他的妈妈则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毛头小子去扶贫：“去了就要做出个样子”

“妈，单位要选派两名干部去驻村扶贫，我第一个报了名。”2018年5月22日，时年23岁、成都轨道集团的团委干事刘海川给妈妈岳菊云打电话，惴惴地说。

1994年9月，刘海川出生于四川省巴中市南江县的一个小山村。从小，全家都宠他为宝，妈妈对他却十分严厉，刘海川平生最怕的就是他的老妈。

刘海川的家位于大巴山深处，山高路陡，小海川上下学时，很多地方都是爸爸刘代武背过去的。轮到岳菊云送时，她会垮下脸，生硬地说：“自己走，生了脚是给你走路的。”小海川委屈得“哇哇”大哭，哭罷也只得边擦眼泪边硬着头皮自己走。

中学时，每到周末，岳菊云一大早就催促着儿子把作业完成，然后便领着他下地栽种收割水稻、红薯、玉米，教他垄沟、施肥。她不喊歇息和收工，就不准儿子离开。潜移默化间，刘海川懂得了粮食的来之不易，体会了山里人的艰辛……

一直以来，岳菊云都很强势，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刘海川学习成绩稍不达标，就克扣他的生活费;回家不帮爷爷奶奶干活，劳动成果不及格，也克扣他的生活费。刘海川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老妈亲生的。刘海川不知道的是，为了让他上下学走一条好路，岳菊云曾花了一个月时间，把沿路的荆棘、树根、野草都砍掉了，几处陡峭的地方也修平整了。她不许公婆把这事告诉刘海川。当刘海川问起时，岳菊云就说是爷奶做的，还当他的面责怪公婆太惯着孙子了，把强势个性演示得淋漓尽致。

2013年，刘海川考入成都航院电子应用专业。毕业后，刘海川进入成都地铁运营公司工作，次年调入成都轨道集团团委。也许正因为岳菊云的强势，刘海川一次次完成了对自我的突破，多次获得单位嘉奖，年年被评为“先进个人”或“示范标兵”。

2018年5月，成都轨道集团要选派两名干部去驻村扶贫。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刘海川太理解农村的苦了，想到有机会带着乡亲们脱贫致富，一腔热血的小伙子第一个报了名。

但刘海川担心强势的老妈不同意，乳臭未干的自己哪能担当如此重任？结果，当刘海川说明情况后，话筒里传来了老妈的声音：“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觉得自己行你就去，去了就要做出个样子。”挂了电话，刘海川握紧拳头，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石岩寺村一定会因为我的努力而变得不一样！”通过层层选拔，刘海川在10多名候选干部中脱颖而出，被成都轨道集团派驻到简阳市望水乡石岩寺村担任第一书记，驻村两年。

2018年6月30日，刘海川满怀斗志地来到距成都100多公里外的石岩寺村走马上任。然而，当他在村里转了一圈后，傻眼了，村里的破败超出了他的想象。

望水乡之所以叫望水，就是因为太缺水，连冲公厕的水都没。路是泥泞小路;土地以红棕紫泥为主，保水性差，农作物单调，收成低。全村577户人家，贫困户就有93户。唯一的小学还是土坯与木梁结构的青瓦房，透风漏雨……

刘海川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驻村只有两年，就算自己有天大的神通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自己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可一想到老妈的叮嘱“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刘海川又握紧了拳头，鼓励自己坚决不能退缩。他镇定下来，开始了自己的扶贫策划。

鸡蛋里面挑骨头：既是鞭策也是灯塔

要想富，先修路。只有路顺畅了，交通便利了，才能提升村里的设施和产业发展。否则，村里有再好的经济作物也出不去，外面有再好的政策也扶不进来。

刘海川说干就干。当时，村民们并不看好他，一个嘴上无毛的青皮后生，能搞出多大名堂来？肯定又是上头派下来走走过场的。

就像不让老妈看扁自己一样，为取得村民信任，刘海川拿出当年跟着老妈下地劳作的干劲，带头上工，并多处奔走，争取帮扶资金。看着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肩挑手提不亚于任何劳动力的蛮劲，村民们惊讶之余，慢慢改变了对他冷淡的态度，开始跟着他干起来。

当石岩寺村宽坦的道路全部硬化，实现了“户户通”时，有着孩子心性的刘海川立马给爸妈打去了视频电话，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表扬。没承想，岳菊云不以为然，还批评他说：“不要以为修了条路就了不起，你自己看看你还有多少事没做，村里还有多少事亟待解决……”挨了老妈一阵批，刘海川感到很委屈，也很不服气。

随后，刘海川马不停蹄地带着村民新建蓄水池和提灌泵站，趁寒假修缮破败的学校，解决全村用电老大难问题……为跑资金，与相关部门衔接等，他在成都简阳两地风里雨里来回跑，短短半年，里程表就多出了13000多公里。刘海川憋足一口气，直到完全解决了全村的用水、用电问题，将破败的村小学改建一新，他才给爸妈打去汇报电话。视频里，看着海川所做的一切，刘代武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儿子厉害。

老妈岳菊云却还是不满意，依然鸡蛋里挑骨头：“不要有了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扶贫不是去砸钱，而是要让他们自己立起来，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刘海川委屈，可又无法反驳，因为老妈说得在理。岳菊云就像一股无形的压力，鞭策着刘海川勇往直前，又像一座遥远的灯塔，照亮着他摸索的道路。

在老妈的鞭笞下，刘海川又铆足劲干起来。基础设施打好了，接下来就是提升村里的经济产业。石岩寺村正处于资阳的水保护区范围内，既不能发展工业，也不可发展旅游业，那就只能养殖和种植了。

刘海川发现，石岩寺村有很多农户家都养了鸡，栽种有茵红李，他请来专家现场考察，反复讨论，决定在这两大产业上做大做强。在亲友和单位同事的大力宣传和带购下，石岩寺村很快就打响了“石岩土鸡”和“石岩茵红李”这两大品牌，受到了很多城里人的青睐。

这次，刘海川没有主动向爸妈汇报，当老爸刘代武在朋友圈看到他的带货记录问起时，他也只是简单说了说。因为石岩寺村养鸡和栽种了茵红李的只是小部分，而且贫困户只有一两家，他决定只有当所有贫困户全面脱贫了，才去给爸妈报喜。

那么，如何才能让这些贫困户早日脱贫呢？必须找到一种投资小、见效快的经济作物。刘海川再次请来专家现场考察，并到周围市县走访，唯有草莓种植，无论是气候还是效率，都适合于村里眼下的发展。事不宜迟，在专家的统筹与提议下，刘海川当即召开了村民代表会，动员全村村民，特别是贫困户，新建一个现代农业示范园，种植高品质草莓。

然而，就在一切就绪，刘海川准备与村民们大干一场时，回成都购买肥料的他接到了老爸刘代武的电话：“儿子，你妈病了。”

原来，早在刘海川3岁时，岳菊云就因泥沙性肝胆结石在巴中南江人民医院做了手术，后来结石又接连复发，先后在南江人民医院、陆军军医大学西南医院做了四次手术。每次手术，岳菊云都不让丈夫刘代武告诉儿子。当刘海川问起时，她总是说一个小手术而已，没啥子大不了的。

2018年底，岳菊云的肝胆结石又复发了。刘代武趁春节假期带妻子到医院做了拍片检查，结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医生要求住院治疗。担心影响到儿子的驻村工作，岳菊云又选择了隐瞒，想着等他调回原单位后再作打算。可这次病情来势汹汹，治疗几个月不见好转，医生建议他们转到大医院。不得已，刘代武只好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两难抉择下成长：所谓“青年强则国强”

刘海川隐约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即在网上预约挂了华西医院的专家号。2019年8月6日，刘海川拿着老妈的片子找到华西医院肝胆胰外科杨家印教授。杨教授看到片子后，说病人须马上住院。刘海川便叫老爸赶紧带老妈来住院。

8月14日，在山东省青岛市打工的刘代武带岳菊云回到了成都。杨家印教授又给岳菊云重新做了细致的检查，结果显示，病人肝部已全是泥沙结石，取石已无意义，必须进行肝移植。

而这时，刘海川正在石岩寺村为草莓种植急得团团转。地平整了，草莓苗买回来了，肥料也准备了，只差一鼓作气栽种下去。可就在这个关口，连日的降雨把刚平整好的地又浇湿了，松软的泥土被雨水淋成了团粑，无法下苗。

接到老爸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刘海川又急匆匆往成都赶。当杨教授把病人的情况告知他时，刘海川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病床上的岳菊云白了他一眼，说：“都当干部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流眼泪，经事点好不好？”刘海川忙别过脸去擦眼泪。

杨教授给了两个方案，一是等医院供体，但耗时间，而且花费大，最少要60万;二是亲属间移植，有风险，前后花费也需30来万。

事关重大，刘代武夫妇把决定权交给了儿子。反复思量后，刘海川选择了后者，并打算捐献自己的肝。岳菊云不同意：“你在这做手术，你的石岩寺村怎么办，你的草莓怎么办？”最后，刘代武配型成功，也符合供体移植的各种条件，院方同意由刘代武捐肝。

就在医院准备安排手术时，村民们又打来电话。因天气原因，草莓迟迟不得栽种，好不容易放晴了，那些凝结的泥团又因脱水成了硬坷垃，还是无法下苗。村民的思想摇摆起来，没交钱的抱起了观望的态度，交了钱的要求退钱。一边是母亲的生命，一边是村民的信任，刘海川被搞得焦头烂额。在老妈的催促下，他又急急返回了石岩寺村。

为了安抚心情焦躁的村民，刘海川与村民签了只赚不赔的借条：由刘海川借钱给贫困户种草莓，如草莓收益超过6000元，则借条生效;若草莓收益低于6000元，贫困户则无需偿还。这样的借条一签就是20多张。

此时，刘海川已把抵押房子的30万全给父母交了医药费，唯一的车子又要代步，他只好在花呗和借呗上贷款8万，又找同事借了3万，才弥补了这个缺口。

那段时间，刘海川压力巨大，他每天一摸头，能看到大把的头发掉落。

为打消村民的疑虑，刘海川又主动承包了三个大棚，吃住在棚里，并按照专家的指点，自制工具徒手挖沟，花了半个多月终于把草莓种植下去了。

夜以继日不停歇的劳作，刘海川都坚持了下来。这时，他才猛然想起，幸亏有老妈小时候对他的“魔鬼训练”，否则，还真有些吃不消。

9月24日，全村最后一棵草莓苗植下，刘海川连夜赶回了成都。25日上午，刘代武进行取肝手术，直到下午手术结束;紧接着，岳菊云又开始肝移植手术，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就在25日早上送老爸去手术室时，老爸语重心长地对刘海川说：“其实最疼爱你的是你妈，她之所以那么强势，就是想让你快点长大，能独当一面。她担心她的病情，怕哪天说走就走了，却还没把你抚养成人。看到你在石岩寺村的表现，她比我更欣慰，终于可以放下心了。”听完老爸的话，刘海川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人蹲在楼梯间嚎啕大哭。他这才读懂那份深沉的母爱。原来老妈不是不爱自己，而是因为患病，故意强势给了自己一种别样的爱。

9月29日早上9点，在医院陪护着父母脱离危险后，熬了一个通宵的刘海川，又出现在了草莓地边。那天是刘海川25岁生日，但他还来不及庆祝一下，又继续埋头干活。

一头是草莓培植的关键期，一头是病床上需要照顾的爸妈，刘海川分身乏术，村里医院两头跑。但最后他还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村里，给父母请了护工。村民那么信任自己，自己不能辜负他们，就只能亏欠自己的亲人了，这也是作为一个扶贫干部该有的担当。看着儿子的蜕变，岳菊云再次欣慰地笑了。

好在，手术很成功，刘海川爸妈康复得非常好。

而石岩寺村的草莓，在全村一次次遭遇挫折，又一次次迎难而上之后，长势喜人。只是还没等刘海川松一口气，新冠疫情暴发，当时正是草莓成熟，亟待销售的季节。刘海川急得满嘴是泡。

最后，劉海川发挥自己大学的专业特长，利用网络线上收订单，线下无接触派送。短短44天，他跑了6414公里，最多一天跑了67个小区，共为村民销售草莓近6000斤，没有一次投诉，没让一颗草莓烂在地里。口碑良好的“石岩草莓”也成功入选了“盒马鲜生”的供货商目录。自此，刘海川被村民们亲切地称为“草莓书记”。

2020年5月15日，刘海川圆满结束了石岩寺村的驻村扶贫工作。为了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单位又派驻了新的第一书记去石岩寺村，继续乡村振兴工作。

短短两年间，刘海川累计争取各种帮扶资金1000多万;新建村组硬化道路32.8公里;新建蓄水池101口、提灌泵站1座;建成现代农业示范园;改建村小学为简阳市当时唯一一所同时拥有塑胶操场、计算教室和图书室的现代化小学，并发动同事们对所有孩子一对一定点支教……

刘海川的付出也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和表扬，他先后荣获了简阳市“乡村振兴青年标兵”“中国网事·感动2020”年度人物等称号。

如今，父母都已完全康复，又回到了青岛工作。刘海川说，没有老妈的强势，就没有他的成长与担当。他想对老妈说：“谢谢老妈！您的孩子长大了。”

编辑/李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