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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 降

2021-08-23张沫末

诗选刊 2021年8期
关键词:落雪零落河湾

张沫末

祖母的爱情

玉烟嘴、银纽扣、花梨木梳

是祖母的嫁妆

祖母的娘家,是桑干河边的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的女子

要住雕花的门楼,照铜花的镜子

有丫鬟伺候,有书可读

重要的是,守着百万年的古河湾

说不准,某一个春日的午后

出門遛个弯儿

就能遇见一场爱情

像戏台上,袅娜在水袖里的唱词

像桑干古镇,西厢院落里的

张生与崔莺莺

不过,祖母姓王

梨花树下邂逅祖父后

姓什么似乎已不要紧

张王氏,成了她新的身份

没了正而八经的名字也不要紧

重要的是她冲破门第观念

下嫁给一穷二白的私塾先生

将自己的一生,像桑干河水样

一波三折地绕了进去

生命之河,生生不息,涓涓流长

父亲、哥哥、姐姐、我、孩子们

用步履,用车辙,用文字,用镜头

多次触摸过,桑干河水的温度

玉烟嘴,明灭的间隙

祖母带着她的银纽扣、花梨木梳

去找祖父了

层层叠叠的泥河湾黄土塬里

一些细碎的金色,从时间的断层中

点点筛落

因为爱与被爱

古老的泥河湾有了全新的温度

因为,爱与被爱

南去的流水,有了永定的姓氏

更多的石器和树种,也有了各自的族谱

淘米、煮饭、洗衣、著书

出生在大户人家的女子

继续在桑干河的波光中,打捞着

诗意与光阴

抬眼处,风吹花落

零落的飞红

正在一分一秒中,将爱变成

新的传说

霜 降

有故人自梦中归来

老家的炕上洒满阳光

她与我提及儿女们的婚嫁,爱吃的饭食

在烟火气茏罩的暮色里,我们围着一屉

山药鱼,咀嚼泥土的芳香和初冬的气息

说出分别时,不敢对视

语调自眼神飘向远山

奶奶的老猫少心没肺地在炕头打呼噜

调皮的孩子在窗玻璃的雾气上拓手印

从梦中咳醒,窗前的玫瑰树已卸下衣装

庭院里零落的紫薇叶片

像父亲二十年前咳出的血迹

许多人熟识又从未相见

许多人,并列于山冈之上后

又跑入梦里,谈论活着的意义

许多人,将惦念攒于心首,任其明媚

小 雪

记忆中的寒暖与虚无已经入诗

曾经用来仰望的脑包山渐趋矮小

恍若,体重三十公斤的母亲

一只野兔驰入落雪后的树林

寻找伙伴,寻找洞穴,寻找暮色里

那枚红红的落日

十年前,和夕阳赛跑的少年,正在省城

练习烹饪。每到黄昏,他都要

向我咨询,不同菜肴的做法

美味或焦糊,一如在外打拼的艰辛

而我,只能在日复一日的失眠中,细数

又一年,雪花的下落

小雪节气,母亲住进了,四个月前

我住的那个病房

忽然觉得,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

雪的更迭

潮湿在某处,零落在某处

让草木成长,让岁月白头

依然怀念,故乡落雪后的样子

猪狗鸡鸭在雪地里闹腾,柴草与南瓜各得其所

麻雀在亲情树上伺机而动

而最重要的,是雪中踢毽子的我们,还小

母亲,尚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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