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佩金(电影文学剧本)
2021-08-19李国庆
主要人物表
罗佩金 : 字榕轩 原任云南民政长、后任护国军第一军总参谋长
出场时三十三岁,终场时三十八岁
蔡 锷 : 字松坡 原任云南都督、后任云南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
出场时二十九岁,终场时三十四岁
朱 德 : 字玉阶 护国军第一军第三梯团第六支队支队长 、后任滇黔联军前敌总指挥
出场时二十五岁,终场时三十岁
唐继尧 : 字蓂赓 云南都督、云南护国军第三军总司令
出场时二十八岁,终场时三十三岁
殷承瓛 : 字叔桓 护国军滇黔联军总参谋长 三十八岁
戴 戡 : 字循若 云南都督府左参赞 护国军滇黔联军右翼军司令 三十六岁
李曰垓 : 字梓畅 护国军第一军秘书长 三十四岁
李烈钧 : 字协和 护国军第二军总司令出场时二十九岁
终场时三十四岁
何鹏翔 : 蔡锷侍从副官、护国军第一军副官处长 二十七岁
由云龙 : 字夔举 云南将军行署秘书长 三十余岁
刘云峰 : 字晓岚 护国军第一军第一梯团梯团长 三十余岁
邓泰中 : 字和卿 护国军第一梯团第一支队支队长 二十九岁
杨 蓁 : 字映波 护国军第一梯团第二支队支队长 二十七岁
赵又新 : 字凤喈 护国军第一军第二梯团梯团长 三十四岁
董鸿勋 : 字干臣 护国军第一军第二梯团第三支队支队长 三十一岁
李鸿祥 :字翼廷 七十三标第三营管带 三十二岁
刘存厚 :字积之 七十四标第二营管带 后任川军第二师师长 三十岁
1.昆明。巫家坝。七十三标驻地。
营门外,竖立着一杆招兵旗,红底上写着三個金色大字:招兵处。
一张古色古香的几案前,坐着两个身着戎装的军人。
一位年约三旬,身板挺拔,面容清癯,神色刚毅,目光如炬。(字幕:新军第十九镇第七十四标标统罗佩金 字榕轩)另一位二十五、六岁,身材矮胖,团头圆脸,环眼虎须。(字幕:七十三标二营管带刘存厚 字积之)
前来投军的人们排成一列长队,在几案前由司书登记。这些人大都不识字,连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
(特写)一双粗壮结实的手伸向司书:“我自己来吧。”
司书生略一迟疑,把毛笔递给他。那人接过毛笔,在登记表上哗哗书写起来,不一会儿便写完了,把登记表拿给司书。
罗佩金好生奇怪,便从司书那儿要过登记表,只见上面用工整端秀的隶书填写着:朱建德,二十三岁,四川省仪陇县人。
罗佩金仔细打量着朱建德:个头不高,健硕壮实,一张朴实敦厚的脸,粗黑的浓眉下,眼睛不大却明亮有神,鼻如悬胆,嘴唇紧抿,嘴角略向下弯,透射出几分刚毅坚定。
罗佩金来了兴趣,开口说道:“字写得不错,看来你的文化不浅。”
朱建德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在家乡读过私塾,也上过成都的洋学堂。”
罗佩金欣然色喜:“好啊,我们的军队里正需要像你这样的文化人来掺砂子。”他转头对刘存厚说:“积之啊,朱建德就到你们营里当司书吧。”
刘存厚连连点头:“好!好!我那儿正缺人手呢!”
2.七十三标驻地。
罗佩金带着朱建德边参观边做介绍:“这个地方叫巫家坝,是我们七十三标的驻地。你们二营管带刘存厚也是四川人,以后你要好好协助他。我看你这人仪表不俗,以后一定会成气候。”
朱建德谦恭地:“谢标统夸奖。我从家乡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云南,就是想进讲武堂学点本领,实现救国救民的理想。”
罗佩金奇怪了,“哎,那你为什么不去报考讲武堂?”
朱建德:“去了。”
罗佩金:“没考上?”
朱德:“是的。”
罗佩金:“这回没考好,下回再考吧。”
朱德:“不是没考好,是讲武堂根本不招外省人。”
罗佩金:“讲武堂的做法是有点问题。难道外省人就没有人才?这不是作茧自缚,固步自封吗?讲武堂应该办成一个开放式的学校,向全国,不,还应该向海外广纳人才,这样才有可能办成全国一流的军事院校。”
朱建德:“罗标统,您讲得太好了!如果您能去办军事院校就好了。”
罗佩金:“我现在还兼着着陆军小学堂的总办呢!只是那里程度太低,不适合你,你应该去上陆军讲武堂。”
朱建德:“我做梦都想去,只是他们已经把大门关死了。”
罗佩金:“你先在我这儿干一段时间,到下一期招生的时候,我来替你想办法。”
朱建德惊喜地向罗佩金敬礼:“谢标统!”
七十四标驻地。操场。
罗佩金与刘存厚边走边谈。
罗佩金:“积之,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刘存厚:“你是标统,下命令就是了,还商量什么?”
罗佩金:“哎,话不能这么说,我要动你手下一个人,不同你商量还行?”
刘存厚:“噢,谁这么重要?”
罗佩金:“朱建德?”
刘存厚:“朱建德?你准备把他调去哪里?”
罗佩金:“讲武堂这次补招新生,我准备让他去报考。”
刘存厚:“朱建德确实是个人才,你就这么容易把他放走了?”
罗佩金:“朱建德是去深造,不应该耽误人家。再说,等他毕业了,我们还可以把他要回来嘛。”
刘存厚:“那咱们说好了,你要把他还给我。”
罗佩金:“行!”
刘存厚咧嘴笑了。
3.七十四标标本部。罗佩金办公室。
罗佩金正在写信。
朱建德从外面走进来,立正、敬礼:“报告!”
罗佩金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
朱德把身子站得笔直。
罗佩金:“朱建德,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朱德:“卑职不知,请标统训示。”
罗佩金:“讲武堂补招新生,我准备推荐你去报考。”
朱建德竭力压制住内心的狂喜,脸色显得很平静:“卑职一定不辜负标统的希望,争取考上讲武堂。只是……”
罗佩金指了指沙发:“朱建德,坐吧。”
朱建德小心地坐下。
罗佩金拉过一把藤靠椅,坐在他的对面,面带微笑地说道:“你是担心像上次那样,又吃闭门羹是不是?”
朱建德点头。
罗佩金把一张报名登记表递到他的手里。
朱建德接过来,只见上面填的是:朱德,二十三岁,云南省临安府蒙自县人,不由脸上露出疑惑的目光。
罗佩金笑道:“我给你改了名字和籍贯,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去报考了。”
朱德:“万一……”
罗佩金:“这回负责招生的是讲武堂教官李鸿祥,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他,绝对不会有问题。”
朱德嘴唇动了动,眼睛里有泪花在闪动。
4.云南陆军讲武堂。阅操楼上。
身材高大、相貌英武的李根源(字幕:云南陆军讲武堂总办 李根源 字印泉)和罗佩金并肩站在一起,凭栏眺望操场。
推成近景:朱德和学员们正在进行队列训练。朱德喊着口令,准确响亮。
李根源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榕轩啊,有人来我这儿告了你的刁状啊!”
罗佩金困惑地:“告我的状?不会吧?我跟你们讲武堂有什么关系啊?“
李根源:“你是不是推荐了一个人来报考?”
罗佩金爽快地:“是啊!不是你让我推荐人才的嘛!”
李根源冲着罗佩金诡谲地挤了挤眼睛:“这个人真是临安府蒙自县人吗?”
罗佩金:“是啊!”
李根源:“可他那一口浓重的川音可是露了馅喽!”
罗佩金:“李总办,要是真的追根溯底,我俩都不是地地道道的云南人,是不是我俩也应该撤职呀!”
李根源指了指罗佩金:“你瞧瞧,你瞧瞧,还冲着我来了呢?”
罗佩金狡黠地:“本来嘛!”
李根源:“同僚中有人对朱德有意见,我也不能不管嘛!”
罗佩金:“怎么,是朱德表现不好吗?”
李根源:“好!好!各科成绩优异,是难得的人才啊!”
罗佩金:“那……难道我们不留人才反而要留庸才吗?
李根源:“所以啊,我把那些人都给驳回去了。而且下决心破了只招本省人的老规矩,从下期起,面向全国和海外招生!”
罗佩金情不自禁地在李根源肩头捣了一拳:“好你个李印泉,讲武堂有希望了!”
5.字幕:1910年11月
逶迤连绵的群山,气势磅礴,巍峨壮丽;就像一个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无言地沉默着,而内里蕴含的巨大潜能却蓄势待发。
镇南关城墙。门楼。(特写)
蔡锷(字幕:广西新军总参谋官兼总教练官蔡锷 字松坡)和侍从副官何鹏翔(字幕:侍从副官 何鹏翔)两人顺着高高的石阶登上城楼。
眉清目秀、器宇轩昂的蔡锷遥指远方,朗声笑道:“鹏翔,想当年老将冯子材,黑旗军首领刘永福率领子弟兵在此处痛击法军,真是扬眉吐气,痛快淋漓!我们何时也能师法冯老将军,让夷敌丢盔弃甲,闻风丧胆!”
何鹏翔蹙眉叹道:“可惜朝廷积弱,畏敌如虎,本应乘胜追击,全歼法军,反倒强令撤军,冯子材、刘永福功亏一篑,徒唤奈何!”
蔡锷微微颔首,“是啊,半途而废,虽胜犹败,冯老将军和黑旗军将士为此痛心疾首,抱憾终天!”
何鹏翔不觉加大嗓门,情绪激愤:“可如今的朝廷,衰朽日甚一日,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几成家常便飯,长此以往……”
“所以,我们要设法掌握军权,有朝一日把这个腐朽的朝廷送进坟墓。”
何鹏翔握紧拳头:“对!”
“鹏翔,我已拿定主意,去云南!”蔡锷拍了拍何鹏翔的肩膀。
“松公,云南那边情况复杂,形势险恶,云贵总督李经羲和钟麟同那伙北洋派明争暗斗、水火难容,您去那里绝难置身事外,如果不幸卷入其中,握蛇骑虎、进退两难,恐怕……” 何鹏翔不无忧虑,直言劝道。
“鹏翔,古人云:‘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我意已决,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更何况,那边还有印泉和榕轩,我们并不是赤手空拳,孤军作战啊!”蔡锷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那么,我就陪您闯一闯这龙潭虎穴吧。”何鹏翔语调铿锵,神态坚定。
6.夜。
昆明。云贵总督署内,李经羲府邸。
一间耳房内,李经羲(字幕:云贵总督李经羲)的胖团脸上堆满笑容,他美美地吸了两口大烟,对躺在对面烟榻上的“智囊”郭师爷说:“郭师爷,松坡这一来,我又多了一副得力臂膀,你们两个一文一武,再加上李根源、罗佩金,‘四大金刚尽心竭力辅佐本大帅,难道还怕脚下的江山坐不稳吗?哈哈……”
郭师爷多皮少肉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大帅英明,蔡松坡是‘士官三杰之一,乃当今中国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他投奔到您的麾下,真是如虎添翼啊!不过,”他转了一下眼珠,“钟麟同、靳云鹏、王振畿那伙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您要告诉松坡,行动要绝对秘密,不可走漏风声……”
李经羲点点头,“对,你亲自去给松坡汇路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郭师爷诡秘地一笑,“请大帅放心,保证做得滴水不漏。”
7.靳府。
大客厅内,靳云鹏(字幕:云贵总督署督练公所总参议靳云鹏)、钟麟同(字幕:新军第十九镇统制钟麟同)、杨集祥(字幕:新军第十九镇正参谋官杨集祥)、王振畿(字幕:新军第十九镇第三十七协统领王振畿)围坐在一起,正在商议对策。
瘦骨嶙峋、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靳云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蔡锷在广西结党营私,任用湘人,引起广西军政各界愤怒,掀起‘驱蔡风潮,蔡在广西已无法立足。不料,我们这位李总督却如获至宝,电邀蔡来滇发展,其用意不言自明。”
身材高大、体格粗壮的钟麟同忍不住在茶几上拍了一下,“哼,李经羲这个老杂毛,想拉拢蔡锷来对付我们,没门!”
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王振畿嘿嘿冷笑道:“蔡锷在广西都混不下去,云南更没他的好果子吃!”
肤色黧黑、面容冷酷的杨集祥连连摆手,“你们不要小看了这个小个子,他的能耐大得很,不然李经羲怎么会看上他呢?”
靳云鹏立刻点头赞同,“是啊,听说蔡锷善于练兵,这可是咱们的心腹之患
哪!”杨集祥又冷嗖嗖地添上了一句,“根据陆军部的可靠情报,蔡锷已经动身来滇……”
王振畿急了,“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蔡锷来抢夺地盘吧?”
钟麟同吼道:“军权在我们手里,他来了以后无拳无勇,还能干什么?”
王振畿一拍大腿:“对!先让他坐冷板凳,然后再收拾他!”
楊集祥阴笑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8.昆明昙华寺,茂林修竹,万顷苍翠。
凉亭内,李根源、罗佩金、刘存厚、唐继尧(字幕:唐继尧 七十三标一营管带 字蓂赓)、李鸿祥(字幕:李鸿祥 七十三标三营管带 字翼廷)正聚在一张大理石圆桌旁品茗。
李根源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用平缓的语调说:“李经羲准备调蔡锷来滇,事前是同我们商议过的。当时,我以为是李经羲有意试探,没有吭气,榕轩则竭力赞成。”
罗佩金插话道:“我在广西时与蔡锷共过事。此人坚毅果敢、满腹韬略,况且长于治军,我们滇军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啊。”
李烈钧附和道:“榕杆说得对,听说袁世凯也在打他的主意呢。”
刘存厚问道:“听说他在广西碰到了点麻烦?”
罗佩金点点头,“广西同盟会按照黄兴的指示,准备争取他支持革命。谁知通过几次接触,发现蔡态度冷淡。他们认为蔡绝不是革命者,而是满清的忠实走狗,就发动了驱蔡风潮。”
刘存厚笑了笑,“据我了解,蔡锷提倡‘军国民主义,有他的一套救国思想。此外,他在日本留学时,与黄兴、邹容等人来往密切。他与黄兴一起组织‘义勇队,还参与了邹容《革命军》一书的起草工作,实际上是《革命军》的作者之一。像这样的人,我看完全可以把他争取过来!”
李根源沉吟:“蔡锷什么时候能到昆明呢?”
罗佩金摇摇头,“也不知他怎么个走法,骑马、坐车、乘轿、步行?”
李鸿祥赞道:“蔡松坡神龙见首不见尾,故能成其大事!”
9.翠湖之滨的“玉春园”酒楼。
蔡锷坐在主宾位置,依次为李根源、罗佩金、李烈钧、刘存厚、唐继尧、李鸿祥、何鹏翔。
李根源站起身来,举杯在手,朗声笑道:“诸位,松坡学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今天,我们在此略备菲酌,为松坡学兄接风洗尘,干!”
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唐继尧接着举杯,“诸位,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松坡兄就是咱们士官生中的精英,出类拔萃,名满东瀛。今后,咱们有幸与松坡兄共事,实乃苍天之赐也!来,干!”
喝完了唐继尧敬的酒,蔡锷已经面色泛红,他高兴地举杯在手,“诸位学友,承蒙盛情款待,真是不胜荣幸,深表谢意。在广西时,便耳闻云南军界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鄙人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罗佩金用筷子指了指满桌的佳肴,冲蔡锷点头笑道:“松坡,酒可以少喝,但菜一定要多吃,这可是正宗的滇味大全啊。以后,你就是咱们云南人了,应该从现在起就对滇味培养感情;这样,才能长久立足啊!哈哈……”
蔡锷爽朗地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说完,夹起一块芙蓉鱼翅,送进嘴里。
10.唐继尧寓所。客厅。
云南同盟会重要成员正在这里举行秘密会议,参加人员有李根源、罗佩金、唐继尧、李鸿祥、刘存厚。
李根源清了清嗓子,首先说道:“昨天接到天民从上海的来信,同盟会中部总会将于10月中旬在武昌发动武装起义。宋教仁、谭人凤等先生希望云南加紧运动军队,届时积极响应起义,在西南带个好头。”
刘存厚着急地拍了下大腿,“现在已经是七月了,我们能够直接掌握的部队少得可怜,要想在短时间内改变这种局面,谈何容易。”
李鸿祥附和道:“是啊,部队的指挥权都掌握在钟麟同那伙人手里,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罗佩金紧皱浓眉,缓缓说道:“现在形势非常严峻,十九镇从上级军官到中级军官,绝大部分都是北洋系的人,革命党人很难插手,如不改变这种状况,不要说发动武装起义,就连我们的人头也随时都可能断送掉。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在昆明起义,就必须把三十七协的兵权夺过来。但是,我们的人要想直接坐上三十七协协统这把交椅,是根本不可能的,争取王振畿参加起义,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必须找一个日后可以争取的人,让他来代替王的位置,这样我们就等于把三十七协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武昌的炮声一响,我们就在昆明举起义旗,全力响应。”
李根源含蓄地笑了笑,“榕轩,你的意思是让蔡锷接替王振畿?”
罗佩金点头,“正是。”
李根源摇摇头,“这样做,李经羲倒是巴之不得,可靳云鹏、钟麟同他们会答应吗?要知道,枪杆子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罗佩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只要李经羲肯下决心,靳云鹏、钟麟同他们是挡不住的。毕竟上面还有大清皇上,奴才哪有不听主子的?!”
李根源沉吟片刻,问道:“榕轩,你有什么具体打算吗?”
罗佩金不紧不慢,款款道来:“我去向李经羲献策,将王振畿调升兵备处总办,遗缺由蔡锷接任。我呢,愿意辞去督练处参谋官兼陆军小学堂总办职务,去充当蔡锷的下属,担任三十七协七十四标标统。我和蔡锷齐心协力,共同把驻省城的新军主力部队带好。这等于给李经羲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何乐而不为呢?”
“好,榕轩这个办法好。现在,李经羲把蔡锷和榕轩当作亲信,把兵权交给他俩,他是完全放心的。”唐继尧当即表示支持。
“要是蔡锷翻脸不认人怎么办?”李根源突然问道。
罗佩金胸有成竹地一笑,“那时,整个七十四标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七十三标我们也可以控制一部分,蔡锷不过是个光杆协统,他能怎么样?!”
“对,到时候,我们逼迫蔡锷支持起义。从,还是不从,由他自己选择!”黄毓英情绪激昂,语调铿锵。
罗佩金、唐继尧、刘存厚、李鸿祥一起点头。
11.云贵总督署。
密室内,李经羲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奏折,递给郭师爷,“这是罗佩金代拟的奏折,你看看,如无不妥之处,起紧拍发。”
郭師爷接过奏折,轻声念道:“第三十七协统领官分补用知府王振畿,现经调充兵备处总办,遗差查有前充广西兵备处总办,留日士官毕业生蔡锷,干练果毅,经验颇深,堪以委充第三十七协统领官。”他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袁世凯是陆军大臣荫昌的密友,他必然会从中作梗,我担心……”
李经羲“嘿嘿”笑道:“当今皇上爱才惜才,松坡一定会得到重用的!”
12.河南彰德洹上村。
袁世凯扮作渔翁模样,正在河边垂钓。袁克定手里拿着一份电报,站在他的身后,“爹,云南靳云鹏、钟麟同来电,有要事相告。”
“喔,拿来看看,”袁世凯放下钓竿,接过电报,认真读完,略一沉吟,当即吩咐袁克定:“给靳云鹏回电,照李经羲的意思办。”
袁克定困惑不解,“爹,蔡锷可是李经羲特地从广西要来的,要是让他掌握了兵权,那李经羲不是如虎添翼吗?”
袁世凯微微一笑,“蔡松坡……,李经羲是驾驭不了他的……”
袁克定似有所悟,“爹,您是想结恩于蔡锷,让他日后有所图报……”
“克定啊,譬如赌博,你的手上多几个筹码,总不是坏事吧?”
“那靳云鹏他们……”
“让他们去跟蔡锷斗吧,斗赢了是他们的造化,斗输了活该倒霉……”
“爹,您这个赌注是不是下得太大了?”
“嘿嘿,克定,我从来不做蚀本买卖。”
13.昆明。靳府。大客厅内。
靳云鹏、钟麟同、杨集祥、王振畿面面相觑,神色沮丧。
钟麟同猛地一拍茶几,“奶奶的,我们被袁宫保卖了!”
王振畿“嘿嘿”冷笑,“袁宫保卖马不是头一回了!”
杨集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蔡锷还是我们的属下嘛,难道还怕他造反不成?”
靳云鹏端出一副智者的架势,以训诫的口吻说:“好在李经羲同我们一样,都是铁心保大清的。以后呢,咱们多给人家点面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可不能让那些乱党占了便宜啊!”
众皆点头。
14.第十九镇司令部。
会议室内,坐满了排长以上军官。
李经羲坐在主席位置,靳云鹏、钟麟同、王振畿、杨集祥、李根源、蔡锷、罗佩金、唐继尧、刘存厚、雷飙、李鸿祥、曲同丰、丁锦、成维铮、齐世杰等分坐长条桌两边。
李经羲冲着钟麟同点点头,朗声笑道:“现在请钟统制宣布陆军部命令。”
钟麟同挺直身躯,以清亮的嗓音念道:“经皇上恩准,前广西兵备处总办蔡锷着派充陆军第三十七协统领官,原三十七协统领官王振畿调充兵备处总办。”
蔡锷、王振畿同时起立,立正敬礼。军官们一起鼓掌,表示祝贺。
15.巫家坝。七十三标驻地。操场。
罗佩金正在进行单杠练习。只见他轻轻一跳,双手就握住了单杠,紧接着收腹、抬腿,拉臂引体、抬头挺胸,轻而易举地上了杠。他那匀称的身材,再加上这灵巧的动作,就好像凌空欲飞的雄鹰。当做完整套动作以后,他轻松地跳下单杠,显得那样潇洒自如。
“好!好!”背着背包的朱德一个劲儿地鼓掌。
“朱德!”罗佩金快步迎上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标统,我毕业了,这是我的成绩单。”
“好!好!门门都是优秀,你给咱七十四标争了光啊!”
朱德憨厚地微笑着,一言不发。
“朱德,你应该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标统,我一溜小跑,眨眼就回来了,何必打搅别人。”
“唔,不错,比两年前更结实了。咱七十四标又多了一名虎将啊!”
“谢标统夸奖。”
“朱德啊,我打算让你去二营左队当排长,你看怎么样?”
“我以前没带过兵,怕干不好。”
“你这人忠厚老实,心地善良,弟兄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一定不辜负标统的希望,跟弟兄们抱成团,好好干。”
“我听刘存厚说,你参加了同盟会。”
“是的,我跟范石生、杨蓁一个小组。”
“好啊!有种!要说同盟会啊,我还是个头呢!”
“标统,那你就带着我们干,‘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好。你平时要和弟兄们交朋友,扩大、发展我们的队伍。等到时机成熟,一声号令,万众一心,大功必成!”
16.乌云密布,夜幕深沉。
唐继尧寓所。
叠印字幕:1911年10月11日
李根源、罗佩金、唐继尧、刘存厚、李鸿祥聚集在一起,一边庆贺胜利,一边商讨下一步行动。
李根源:“诸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们收到密电,昨天,‘共进会和‘文学社两个革命团体在武昌举行暴动,起义军迅速占领武汉三镇,革命烈火正在向四方蔓延……”
“真没想到,真沒想到,革命风暴说来就来了!”“痛快!痛快!满清的末日到了!”“冤有头,债有主,向刽子手们讨还血债的时候到了!”“这下好了,中国有救了!”“我们应该火速行动起来,发动起义,支持武昌!”……客厅内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气氛异常热烈活跃。
李根源清脆地拍了两下巴掌,“大家静一静。现在昆明的形势十分危急,李经羲、靳云鹏、钟麟同、他们惊恐万状,从各人的利害关系出发,已经由争斗变为勾结。他们之间虽然有矛盾、有冲突,但在死心塌地保大清这一点上却是共同的。我们商量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罗佩金:“现在七十四标已经完全控制在我们手里,随时可以响应起义。”
李鸿祥:“七十三标总的情况也是好的。第三营由我掌握,参加起义没有问题。第一营管带成维铮、第二营管带齐世杰都是北洋派,但下属队官、排长中已有不少是我们的同志,可以控制一部分部队。”
李根源补充道:“大家可不要忘了讲武堂,那也是一支生力军!”
罗佩金:“对,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看可以讨论起义的具体行动方案和时间了。”
唐继尧:“雁无头不飞,虎无头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推选一位深孚众望的起义军总司令!”
李鸿祥:“要论资历、声望、影响和才干,我看蔡松坡足以当之!”
罗佩金以不容置否的语气说道:“云南的革命应该由云南人来领导,我看还是让印泉兄来挑这个头吧!”
李根源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久不带兵,于军事指挥缺乏实际经验;榕轩,你是当之无愧的起义军总司令。”
刘存厚快人快语,直来直去:“榕轩,你是蔡松坡的下属;你出任总司令,将置他于何地?还有,炮标、马标、机枪营、工程营、辎重营的弟兄会满意吗?我看,还是应该从大局出发,推举蔡松坡为起义军总司令!”
唐继尧:“我觉得,蔡协统是最合适、最理想的人选。”
罗佩金仍欲争辩,李根源急用眼色制止,“好,既然多数意见同意推举蔡松坡为总司令,就这么办。至于起义的具体时间,大家看定在什么时候合适?”
刘存厚:“我看是否同蔡总司令会商以后再作决定?”
众皆点头。
李根源:“好,这件事情就交给蓂赓去办。大家回去以后分头作好准备,随时待命。”
17.云贵总督署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深严。
钟麟同、靳云鹏、杨集祥在一大群护兵马弁的簇拥下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
一位戴着值日袖标的军官上来阻拦。靳云鹏扬起手中的皮鞭劈头盖脑地向他抽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狗日的,老子要见李经羲,耽误了军情大事要你的命!”
值日军官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看着这伙人大摇大摆地进入督署。
18.李经羲老态龙钟,面如黄蜡,“嘿嘿”干笑着,把钟麟同、靳云鹏、杨集祥迎入客厅。
分宾主坐定,钟麟同啜了几口普洱茶,忽然感慨连声:“好茶!好茶!唉,只怕吾辈享不得几天太平,喝不得几天好茶喽!”
李经羲明知弦外有音,故作不解:“钟统制,你是云南数万精兵的统帅,国家之栋梁,社稷之干城,何出此言?”
钟麟同从鼻孔里哼了两声,向杨集祥丢了个眼色。
杨集祥嘴上含着烟斗,慢慢踱到李经羲面前,诡秘地凑近他的耳边:“大帅,你的身边有乱党!”
李经羲吃了一吓,惊惊诧诧地问:“什么,乱党?谁,谁是乱党?”
靳云鹏“腾”地立起,从牙缝里迸出:“蔡锷、李根源、罗佩金!”
杨集祥阴沉着脸,乘机煽风点火:“大帅,据可靠情报,蔡锷、李根源、罗佩金近来勾勾搭搭,活动十分频繁。我看,擒贼先擒王,要防止云南发生暴乱,必须先把乱党首领……”他伸出一个巴掌,又紧紧地捏拢。
李经羲背着双手在客厅里不停地踱来踱去,沉吟着自语道:“蔡锷这个人我了解,稳重、精明,虽然跟黄兴私交不错,但不可能跟同盟会有什么瓜葛;不然的话,广西的同盟会为什么要驱逐他呢?罗佩金嘛,出身富家子弟,也不可能参加革命党。只有李根源思想比较激进,是个危险人物。我已经下令撤消他的讲武堂总办,暂时调任督练公所副参议官。”
靳云鹏、杨集祥听不进去,正要开口,钟麟同忙用手势制止了,“大帅英明,这样处理很好。”
李经羲干咳了几声,语调温婉、动情:“目前正当多事之秋,还望诸位同舟共济,戮力同心,齐保大清江山,莫负皇恩浩荡。”
钟麟同趋前一步,声如洪钟:“大帅放心,有我们在,乱党休想兴风作浪!”
19.云贵总督署内外,运输弹药的车辆、马匹进进出出,士兵们正在抢修防御工事。
字幕:1911年10月28日
督署的会议室内,正在举行营以上军官会议。
李经羲裹着羊皮大氅,额头仍然不断地往外淌着虚汗。
“诸位,武昌乱党暴动以来,湖南、陕西、江西先后附逆。昨天,滇西乱党首领张文光在腾越谋反,自封滇西军都督府都督。根据可靠情报,昆明的乱党也在密谋造反,与武昌遥相呼应。诸位都是大清的功臣,皇上的股肱,方今国家有难,我们都要忠于职守,保持气节,咳咳……”李经羲的话未说完,一口浓痰堵住了喉咙口,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钟麟同见状,摆出一副处变不惊、力挽狂澜的姿态:“诸位,武昌乱党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在,袁世凯奉摄政王之命已经重新出山。冯国璋将军、段祺瑞将军率领北洋劲旅浩浩荡荡杀奔汉口。不出十天半月,乱党即可一鼓荡平。至于滇西的张文光嘛,纯粹是一小股土匪、流寇,我只消动一动小拇指头,就可以打发他们回老家!”
在座的几位北洋系军官放肆地笑出声来。
钟麟同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不过,我担心的倒是昆明。乱党的秘密活动近来十分猖獗,如果不能及时加以扑灭,云南将成为贼寇的天下!我们的人头,就是乱党献给孙中山、黄克强的最好贡品!不过,只要我钟麟同还是十九镇的统制,乱党就休想翻天!”
鐘麟同离开座位,背着双手慢慢踱到李鸿祥面前,脸上堆满笑容:“李管带,七十三标号称三营,实际上只有两个营的人数,而且老弱兵丁不少。富民、罗茨、禄劝、元谋、武定一带的兵源素质不错,你去那里招募新兵补充部队。嗯,这样吧,你们营排长以上的官佐都同你一起去,剩余官兵编入第一、二营,枪支全部集中上交军械局,听明白了吗?”
李鸿祥两脚一碰,朗声回答:“卑职服从命令。”
钟麟同自以为得计,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他又命令道:“第七十四标标统罗佩金,你尽快动身到海防去,把法国卖给我们的军火接回来。”
“佩金知道,请统制放心。”罗佩金点点头。
钟麟同收起笑容,意味深长地瞥了李经羲一眼。
李经羲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罗佩金:“唐继尧呢?唐继尧为什么不来?”
罗佩金轻声回答:“噢,他的母亲病了,他在家里侍奉汤药。”
钟麟同假意赞道:“唔,他倒是一个孝子。”随后,他面对众人,举起双臂,高声说道:“诸位,大清皇帝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要像孝敬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大清皇帝。”
20.巫家坝。空旷的操场上,蔡锷和唐继尧纵马奔驰。
“什么?让罗佩金去安南接运军火?李鸿祥撤去管带职务,让他去富民、武定招慕新兵?这是一个毒招啊,他俩一走,我们的实力就会大受影响,特别是七十三标,就成了北洋派的天下。七十三标一垮,七十四标孤掌难鸣,起义就成了纸上谈兵。”唐继尧火烧火燎,紧随在蔡锷身后大声喊道。
“蓂赓,别急,别急嘛,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蔡锷勒紧缰绳,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么说,你已经有主意了?”
“有一个。”
“什么主意?”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好,那我就放心了。”
21.滇越铁路昆明站。
杨集祥亲自将罗佩金送上火车。
杨集祥:“榕轩兄,只有劳驾你辛苦一趟了。”
罗佩金:“放心吧,一切包在佩金身上。”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慢慢启动,加速,渐渐远去。
特写:杨集祥脸上露出阴笑。
22.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唐继尧寓所。
大客厅内,坐着蔡锷、李根源、罗佩金、唐继尧、刘存厚、李鸿祥、朱德。
李根源:“根据眼前这种形势,我认为应该立即发动武装起义,一天也不能等了!”
李鸿祥:“对,听说李经羲已经下令,将滇南等地的巡防军调往昆明填防,以防不测。”
朱德也大声吼道:“对,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决不能坐以待毙!”
蔡锷站起身来,以从容的语调说道:“好。执行我们的方案。”
23.宜良,一座倾圮破败的古庙。
大殿内,屋檐下,走廊里,到处睡满了巡防营的士兵,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只听鼾声四起,不绝于耳。
突然,古庙的大门被撞开,几百名手执火把的新军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手里端着驳壳枪,厉声吼道:“要活命的不许动!”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古铜色的脸膛,威风十足,正气凛然。这时我们才看清,他是朱德。在他身后站着罗佩金。 巡防营营长从一间小屋里跑出来,连连大叫:“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他见势不妙,正欲掏枪,朱德一个点射,他应声倒地。
24.曙色微明,雄鸡报晓。
古庙的大院子里,黑压压地站满了巡防营的士兵,新军士兵端枪警戒着。
罗佩金站在土台上,大声说道:“巡防营的弟兄们,我们是自家人!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如今,满清气数已尽,我们要响应孙中山先生的主张,‘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平均地权,建立民国!愿意跟我们走的,一律欢迎;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但是武器弹药必须留下,谁也不能带走!”
有二三十个巡防营士兵陆陆续续从队伍里走出来,罗佩金望望他们,提高嗓门问道:“还有没有愿意回家的?”
巡防营士兵的队伍中没有人吭声。
罗佩金高兴地挥挥手,“好,出发!”(镜头翻转)
25.字幕:1911年10月30日(农历重阳节)
巫家坝军营。大操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七十四标、炮标的官兵。
罗佩金庄严地走到队列前,夜空中回荡着他那高亢、洪亮的嗓音:“弟兄们,大家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们坚决拥护蔡协统担任起义军总司令……”士兵们的欢呼声把他后面的话淹没了。
昆明南门城楼。
罗佩金、刘存厚、朱德和起义军将士们兵临城下。
刘存厚向朱德下命令:“朱连长,你带领左队担任主攻,我和其他两个队掩护你。”
朱德响亮地回答:“好!”
罗佩金举起右手,冷静地说道:“慢。”
刘存厚和朱德疑惑地望着他。
罗佩金语调沉稳地说:“南门城墙高大,敌人居高临下,如果我们一味强攻,必然造成重大损失。”
刘存厚:“标统的意思是……”
罗佩金:“先集中炮火猛轰城楼,然后组织小部队进行佯攻以迷惑敌人,其他人跟我来。”
26.罗佩金带着刘存厚、朱德来到一处城脚下。
罗佩金:“昆明老城是明代初年修建的。历经三百多年风雨,很多地方已经破损坍塌。我们在这儿挖洞,然后填上炸药,炸开缺口,冲进城去消灭敌人,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
刘存厚高兴地点头道:“好!快拿家伙来。”
于是我们看到了如下场面——
罗佩金带头脱去外衣,挥动十字镐在一段朽损的城墙上猛挖起来。刘存厚、朱德和将士们也一起行动起来,挖的挖,搬的搬,城墙的裂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27.昆明五华山、军械局。
起义军将士驾起云梯攻打,敌人利用各种火器顽强阻击,将士们纷纷倒下,伤亡惨重。
28.南城脚。
挖开的城墙内已经填满炸药。
罗佩金威严地下达命令:“起爆。”
导火索“吱吱”燃烧着,向城墙逼近。
“轰!轰!轰!”一声声巨响,城墙多处被炸塌。
“冲啊!”朱德带头冲了进去,将士们紧随其后,大声呐喊着杀向敌人。
29.中午。南城门楼。
蔡锷、李根源在门楼上巡视。
蔡锷:“昨晚,将士们打得很艰苦啊。据初步统计,我军伤亡达500余人。”
李根源:“除了武昌,我们付出的代价是最大的。”
蔡锷:“是啊,钟麟同这些人顽固不化,除了武力解决,没有别的办法。”
李根源:“他已经为大清殉葬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蔡锷四处张望了一下,忽然问道:“榕轩,榕轩呢?怎么不见他?”
李根源也道:“是啊,怎么不见榕轩呢?他应该在这儿的呀!”
蔡锷对刘存厚和朱德说:“你们赶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存厚、朱德:“是。”
蔡锷和李根源在门楼上等候。
蔡锷:“昨晚上,榕轩这儿打得最好,损失最小,战果最大。”
李根源:“是啊,榕轩精于算计,打仗从来就不吃亏。”
蔡锷:“可他人上哪儿去了呢?会不会……”
李根源:“不会,榕轩的命大着呢!”
朱德快步走到蔡锷、李根源面前:“蔡协统、李总办,标统找到了。”
蔡、李:“在哪里找到的?”
朱德忍不住笑了:“你们自己去看吧。”
30.南门城楼门洞。
罗佩金身着士兵制服,怀里抱着一杆步枪,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众人正欲喊醒他,蔡锷摆手制止道:“昨晚他亲自领着挖地道,太累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李根源深长叹之:“外面枪炮隆隆,榕轩竟能如此酣睡,真天人也,吾等不及也!”
旁白:“1911年10月31日,經过一天一夜的激战,重九起义获得成功。11月1日,大中华国云南军政府宣告成立,蔡锷被推举为云南都督。”
31.字幕:两年后
昆明黑龙潭。
蔡锷和李根源伫立潭边。
蔡锷:“印泉,这次平息滇西事变,你立了大功啊。”
李根源:“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分忧,我是义不容辞。”
蔡锷:“印泉,你真的要走?”
李根源:“是的,我决心已定。”
蔡锷:“难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再帮帮我?”
李根源:“松坡,我累了,想出去走走看看,放松放松。”
蔡锷:“印泉,我身边缺少得力的助手,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李根源:“榕轩调去北京是个浪费,应该把他要回来当民政长,这样你肩上的担子就减轻了一半。”
蔡锷:“印泉,如果万一我也要离开云南,你看谁来接班比较合适?”
李根源:“最理想的人选是谢汝翼,其次是唐继尧。”
蔡锷:“唔,说得有理,不过我看唐继尧可能更好些。印泉,你去北京一定赶快去找榕轩,催促他早些回来。”
李根源:“松坡,这个你就放心吧。”
32.茨坝果园。
蔡锷与罗佩金在果园里边走边聊。
蔡锷欣然色喜,连声赞道:“榕轩啊,你放着保定军官学校校长不当,宁愿回来给我当副手,你让我怎么谢你呢?”
罗佩金摆手笑道:“谢什么?你蔡都督看得起我,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蔡锷也笑道:“好啊,这回我们再好好联手,多为老百姓办几桩实事。榕轩,你以后主管民政,要多在关注民生方面下点功夫。云南地瘠民贫,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我想,从长远来看,云南只有发展交通,加强与内地的联系,才能慢慢改变闭关锁国的状态。为此,我已经向全国铁路建设总公司总经理孙中山先生提出建议,尽快建设滇邕铁路,打通云南的出海通道,发展对外贸易,激活云南经济。”
罗佩金忍不住大叫起来:“好啊,你看得太远了。松坡,真没想到,你还真有经济头脑。如果这个计划能够实现,云南就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蔡锷略略皱起眉头,“现在最难解决的是建设资金问题。我有个设想,让滇、桂、黔、粤几省联合筹资,再让中央解决一部分,此事可行。”
罗佩金连连击掌,“好,我一定全力以赴,尽快促成此事。”
蔡锷面上又浮愁云:“我还有个担心,一旦政局有变,这件事情就泡汤了。”
罗佩金颔首赞同:“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也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33.金马坊。蔡宅。
小客厅正中墙上新添了一副黄兴亲笔撰写的对联:
寄字远从千里外 论交深在十年前
上款题的是“松坡我兄正之”,下款署的是“民国二年夏六月黄兴书于申江”。
蔡锷与罗佩金并肩坐在藤沙发上。
蔡锷指指墙上的对联,“我和克强已经有五年没见面了,这是他新近从上海寄来的。”
罗佩金微微一笑:“看来克强是有求于你啊!”
蔡锷会意地点点头,“宋教仁搞‘国会政治,直接威胁到袁世凯的地位。袁世凯派人暗杀了宋教仁,孙、黄决意兴兵复仇,李烈钧已经在江西湖口组织武装讨袁。克强希望我能够出兵助他一臂之力,参加讨袁阵营。”
罗佩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蔡锷:“那你打算怎么办?”
蔡锷沉重地叹了口气,“早在民国成立之初,我就去电向孙、黄建议,不要受袁世凯愚弄,搞什么议和,而应该趁革命浪潮高涨之际,组织联军北伐,直捣北京,将满清王朝及其走狗袁世凯一起打倒。我还向克强表示,愿将组训多年的滇军精锐,全部交给他指挥。可惜,他们还是选择了议和,结果将大总统宝座拱手让给了袁世凯。现在,袁世凯已经取得合法地位,你再同他作对,师出无名,响应者必然寥寥,岂有不败之理?况且,国内多年战乱不已,老百姓亟盼休养生息,我们可不能再为打内战推波助澜了。”
罗佩金赞同地点点头,“松坡,那我们就不必出兵了。”
蔡锷笑着摇摇头,“不,我决定派出一支部队,向川南佯动;这样既可以迷惑袁世凯,对克强也有个交代。”
罗佩金不解地:“此话怎讲?”
蔡锷解释道:“熊克武不是已经在重庆起兵讨袁了吗?我们派兵进入川南,可以有两种说法,一是服从袁世凯的命令,入川讨逆;二是给克强面子,入川协助熊克武讨袁。”
罗佩金不无担心地:“要是同熊克武真打起来怎么办?”
蔡锷诡谲地一笑:“我们也可以学袁世凯在武昌起义时的那一套办法:‘慢慢走,等着瞧嘛!”
罗佩金拊掌大笑:“好!好!此计甚妙!”
蔡锷两手一摊:“唉,有什么办法,都是让袁世凯逼出来的。”
34.五华山。云南都督府光复楼顶阳台。
蔡锷和罗佩金对面而立。
罗佩金坦陈直言:“老唐之为人颇受非议。如果让他接你的班,恐怕今后云南不得太平噢。”
蔡锷抬眼问道:“你是说,‘换将?”
罗佩金沉默不语。
蔡锷摇头叹道:“晚啦。而且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当今国家多难,云南更是内外交困,正需要蓂赓这样的铁腕人物。榕轩,你以后与他共事要处处小心,‘前车之覆,后车可鉴啊!”
罗佩金点头,“松坡,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多加注意,”他顿了顿,“不过我听说,李鸿祥和谢汝翼竭力反对老唐回滇,你打算怎么处理?”
蔡锷摆摆手,“这就由不得他们啦。如果他们非要闹下去,只能对他们自己不利,我就爱莫能助喽。”
罗佩金不无遗憾地:“松坡,你要是不走该有多好啊,我们一起干下去,总比现在各奔东西要好吧?”
蔡锷沉默有顷,以信任的目光望着罗佩金,“榕轩,以我俩的关系,不能不跟你说心里话了。云南僻处边疆,今后很难发展;我想,如果能在长江中下游或者中原腹地主掌一省,那么在中国的政局中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无论对国家还是对个人,都将是一桩美事。你理解我的苦衷吗?”
罗佩金的目光中流露出敬佩之意:“‘大鹏展翅恨天低,松坡,你做得对,我预祝你成功!”
35.昆明塘子巷火车南站。儀仗队肃立,军乐大作。
蔡锷身着戎装,频频向欢送的社会各界代表挥手告别。
36.头等车厢内,罗佩金与蔡锷紧紧握手,难分难舍。“松坡,云南人民舍不得你走啊!刚才有几百号老百姓听说你要走,在五华山都督府门前长跪不起,怎么劝都劝不走。现在火车站外面也有几千老百姓要进来,我们只好把所有进入火车站的通道都封锁了。”罗佩金情动于衷,抱憾不已。
“榕轩,三迤父老对我的厚爱,没齿不忘。我这一走,你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蓂赓很快就要从贵州回来接替我的职务,你要同他紧密合作,把云南的事情办好,我代表三迤父老谢谢你了!”蔡锷两手抱拳,目光如炬。
罗佩金拍拍胸脯:“松坡,你放心吧,有我罗佩金在,袁大头的狗爪子就休想伸进云南!”
“榕轩,‘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啊!”蔡锷伸开双臂,与罗佩金紧紧拥抱。
37.字幕:1915年秋
昆明茨坝。罗家花园。(字幕)
竹林青青,柏树森森。
一座翘角飞檐的中式小楼掩映在花木丛中。
二楼的一间大客厅里,云集着滇军的高中级将领:罗佩金、黄毓成(字幕:前重庆镇守使黄毓成)、叶荃(字幕:前黔军第一师师长叶荃)、赵又新(字幕:云南陆军讲武学校生徒队队长赵又新)、顾品珍、刘祖武、杨蓁、邓泰中、董鸿勋(字幕:前步一团团长董鸿勋)、田钟谷(字幕:步七团第一营营长田钟谷)与马骧、李曰垓。
罗佩金神色冷峻,首先发言:“袁世凯这个窃国大盗,阴险、狡诈而又凶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他的拿手好戏。诸位一定记得,两年前,当湖北商人裘治平上书呈请‘暂改帝国立宪,缓图共和时,袁世凯曾经指天发誓,‘本总统受国民付托之重,就职宣誓,深愿竭其能力,发扬共和之精神,涤荡专制之瑕秽,永不使帝制再见于中国。皇天后土,实闻此言。前两个月,冯国璋从南京去见他,探询变更国体的消息,他还说,如果有谁逼他做皇帝,他就跑到国外当寓公。看,戏演得多像!现在怎么样?脸嘴一变,又举出千条理由,万条理由,证明只有让他袁世凯当皇帝,中国人才能过上好日子。奸雄!奸雄啊!”
李曰垓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浓茶,接着罗佩金的话茬说道:“筹安会出笼以后,袁世凯帝制自为已经急不可待。最近他又指使筹安会搞什么‘公民请愿。据说,梁士诒、袁乃宽已经在中南海成立了大典筹备处,看来不要很久,当今中国就要姓袁了。”
杨蓁霍然离座,激愤地挥动着手臂,大声嚷道:“袁世凯身为总统,卖国媚外甘当儿皇帝,我们可不愿当张邦昌、秦桧。榕轩兄,你领着我们干吧!步七团全体官兵誓与国家共存亡,决不与袁共天地!”
董鸿勋也站起身来,慨然说道:“我同意映波的意见。我因为《滇声》报的案子,被唐继尧撤职。这一年多来,我出省游历,亲眼看到各地民众普遍厌恶袁世凯背叛民国、复辟帝制。袁世凯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手里掌握着庞大的北洋军!可是,北洋军的两位主要干将段祺瑞、冯国璋和他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很清楚,袁世凯一旦当上皇帝,必然要为子孙继承帝位扫清障碍,等待他们的将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可悲下场。所以,段、冯两个也不会拥护袁世凯当皇帝。我们云南应当把握时机,首先拉起讨袁大旗,为国除奸,顺天应人,师直为壮,哀兵必胜!”
刘祖武弯曲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敲了两下茶几,不无忧虑地说道:“诸位,目前云南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唐继尧手里,可此公对袁大头并无恶感。眼下,他正和袁大头派来的授勋专使吴大成打得火热。唐继尧的态度不转变,我们要运动军队非常困难。第一师师长张镇一心想投靠袁世凯,他的部下有许多是袁世凯安插在第一师的奸细、坐探;现在只剩下第二师,但沈汪度师长过于耿直,不讲计谋,公开反对帝制,已引起唐继尧的猜忌。我看他本人的处境也很危险。这样一来,我们的困难就更大了。”
赵又新紧忙插话:“继之说得很有道理,要策动云南军队讨袁,必须首先争取唐继尧;不然的话,成功的把握很小。”
李曰垓皱紧眉头,以探询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可是,怎样才能争取唐继尧呢?我听夔举说,松坡接连给唐发了好几封密电,要他审时度势,早作准备,可唐总是首鼠两端,举棋不定,根本摸不透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曰垓冷然笑道:“他呀,盘算着要当袁世凯的乘龙快婿呢!”
刘祖武惊问道:“梓畅兄,此话怎讲?”
李曰垓捋了捋下巴上的美髯,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吧,在他的卧室里,悬挂着一副袁世凯亲笔题赠的对联,写的是‘华年节镇齐荀羡,边檄殊勋媲沐英。荀羡是谁?是东晋帝王的驸马。沐英是谁?是朱元璋的义子。这就说明,在袁世凯的心目中,是把唐继尧当作义子、女婿看待的。有消息说,袁世凯确实想把自己的一个女儿赐给唐继尧。你们说,唐继尧眼下会同意反袁吗?”
刘祖武恍然大悟,“怪不得唐继尧拥护袁世凯称帝起劲得很,又是写劝进表,又是派代表赴京请愿,是啊,怎么能指望他反袁呢!”
田钟谷愤然说道:“唐继尧对袁世凯温情脉脉,大送秋波,可是对我们的战友和同志,确是心毒手狠,大开杀戒。前几天,唐连夜审讯国民党的一个司令,听說是中山先生派来云南策动讨袁的,二话没说,审讯完了立刻枪毙。还有蔡济武、王荫南几位同志,也死于唐继尧之手。据目击者说,蔡斩首,王等枪毙,那情景真是太惨了。唐继尧,他欠下了我们多少血债啊!”
顾品珍再也按捺不住,目光炯炯,声如洪钟:“诸位!宁做共和鬼,不当专制奴!辛亥年重阳节,我们跟着蔡都督反正,提着脑袋攻打总督署、五华山,根本就没想活到今天!今儿个袁世凯又要开倒车,咱们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大不了掉脑袋,这一腔子热血,就为共和再洒一次吧!”
黄毓成激愤地擂着桌子,大声吼道:“民国是用无数黑铁赤血换来的,袁世凯这个独夫民贼,竟敢强奸民意,黄袍加身,难道我们就俯首贴耳地给他当顺民吗?成千上万的先烈为创建共和献出了生命,我们要继承他们的遗志,为保卫共和而战,否则就不配做民国的军人!”
叶荃分风劈流,舌锋如火:“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袁世凯倒行逆施,为所欲为,必将激起天怒民怨。你们到昆明的街头巷尾去听听吧,叱骂袁贼之声不绝于耳。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袁贼决不会有好下场!”
马骧神态从容,有理有据地加以分析:“云南百姓素来刚直好义、忠勇爱国。现在,我们的近领邻安南、老挝、缅甸都已经沦为殖民地,滇中父老谁愿意当亡国奴?共和,只有共和,才是中国的出路和希望。民众,民众是站在我们一边的!”
邓泰中脸色铁青,举起拳头嚷道:“唐继尧不干,我们自己干!榕轩兄,你就出山挑起这个头吧。我们步一团和映波的步七团都是滇中精锐,一切服从你的指挥!”
罗佩金连连摇头摆手:“不行,不行,我是卸职赋闲之人,怎能担此重任?再说,唐继尧是个权欲熏心的人,岂肯善罢甘休?”
杨蓁急得大叫起来:“怎么不行!在七十四标的时候,你是标统,他只不过是个管带,差你两级呢。榕轩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赶跑了一个清朝皇帝,又让袁皇帝骑在我们的脖子上拉屎拉尿吗?”
罗佩金无言以对。
38.昆明西山望海楼。
滇军高级将领反袁军事会议正在举行。参加会议的军政人员有:唐继尧、任可澄、李曰垓、罗佩金、庾恩旸、张镇、刘祖武、赵又新、顾品珍、刘云峰、叶荃、黄毓成、杨蓁、邓泰中。
唐继尧坐在主席位置。他精神抖擞、情绪高昂,一通开场白说得有声有色:“诸位,袁老贼帝制自为,已经迫不及待。一方面,他已做好登基准备;另一方面,正加紧采取军事部署,预防重点正是我们云南。看来,我们也不得不采取相应对策。常言道:有备无患。请诸位发表高见。”
杨蓁早有准备,首先发言:“诸位,袁老贼乃一代奸雄,玩弄权术是他的拿手好戏;用兵作战,他也并非外行。白朗、李烈钧都是能征惯战之将,均败于老贼之手,即是明证。因此,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目前,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我认为,我军应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主动出击,先在战场上取得优势,然后再宣布讨袁,彻底打乱老贼的整个战略部署,方为上策!”
任可澄闭目拈须,沉吟半晌,方缓缓说道:“诸位,军国大计,总以稳妥为要,依我愚见,可否等松公来滇以后再作计议?”
邓泰中快人快语,直抒胸臆:“诸位,松公来不来我们云南都要干!映波所见,本人极表赞成!”
赵又新又添筹码:“诸位,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整军备战,誓在必行!”
唐继尧环视众人,莞尔微笑:“诸位还有什么高见,尽可畅所欲言,敝人保证择其善者而从之。”
庾恩旸趁机进言道:“蓂公,我看目前无非是两种意见,一种是希望尽快出兵,一种是要求暂缓出兵,既如此,还是让大家举手表决为好。”
唐继尧畅快地点头应承:“行,就照泽圃说的办,同意出兵的请举手。”除任可澄外,其余与会人员全都举起了手。唐继尧冲着任可澄哈哈一笑:“志清啊,你成了孤家寡人,只好随大流喽!”接着,他又朗声说道:“既然诸位都同意出兵,总得有个作战方案吧?不知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杨蓁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罗佩金:“榕轩兄早就拟好了作战方案……”
唐继尧脸上露出惊喜状:“喔,榕轩,快讲讲,快讲讲……”
罗佩金从容不迫、侃侃而谈:“诸位,这个方案是我和映波、和卿一起商定的,如有不妥之处,请指教。我们的设想是:以滇军一、二两师编为一军,军分为三个梯团,借剿匪为名,将第一梯团运动至四川叙府附近,第二梯团运动至泸州附近,第三梯团运动至重庆方面,出其不意,一举而攻占叙、泸、渝。三镇既克,四川即全在掌握,然后宣布独立,反对帝制。此外,别遣第三师帮助贵州独立,出师湖南沅晃,然后集中会师武汉,挥军北上,直捣燕京!”
39.五华山云南将军行署会议室。
蔡锷、唐继尧居于长条桌的北侧主席位置,其余参加宣誓的将领分坐东西两侧。
唐继尧以手按桌,意气风发:“诸位,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我们都已被逼上梁山,只有与那袁皇帝兵戎相见,决一死战了。继尧愿意率领三迤健儿出征讨贼,蔡老前辈远道而来,身心疲惫,应该留在后方坚守;我们前方后方同仇敌忾,吊民伐罪,为共和再造,山河重光,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与我中华民国共存亡!”
蔡锷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急忙掏出手帕捂住嘴;稍顷,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片就水服下,气色稍缓,他以略带沙哑的嗓音恳切陈词:“诸位,本人早已有言在先,只借滇军讨袁,既不为都督,也不留滇,到即率兵出发。我们这次孤军犯险,在道义上要引起全国同情,以求多助。蓂赓身为地方大吏,如果率师出征,别人会攻击我们企图侵略邻省。辛亥革命那年,我们滇军援川光复,曾经受到四川方面猜疑;如果这次处理不慎,袁世凯那个老贼将会趁机大作文章,我们万万不可授人以柄,影响讨袁大计!蓂赓,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你就不要再争了,时间紧迫,我们接着讨论其它问题吧!”
罗佩金站起身来,两手抱拳,冲蔡锷和唐继尧分别作了个揖:“两位将军临危授命,肝胆相照,佩金不胜饮佩之至,不过,依鄙人愚见,松公所言极是。蓂赓如果率师出征,天下舆论就会不利于我;授人以柄,有碍大局;松公挂帅,师出有名,天下归心,实为上策。”
唐继尧却依然不肯松口:“松公威望十倍于我,执掌帅印自然非他莫属;再者松公喉疾未愈,抱病出征,继尧岂能忍心?”
蔡锷面容庄肃,声色凛然:“蓂赓,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区区小病,何足挂齿?”
唐继尧霍然起立,两脚一碰,朝蔡锷行了个军礼:“松公,蓂赓坐镇后方,当竭尽全力支持前方,如若食言,神明共殛!”
蔡锷披肝沥胆,信誓旦旦:“蓂赓,‘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佞誓不休,干啊!”
罗佩金从腰间拔出手枪,面对全场宣誓:“诸位,胜而进,打死袁;败而退,即自戕!”
40.昆明八省会馆。护国第一军总司令部。
花木扶疏的院落里,蔡锷与罗佩金在石桌前相对而坐,默默无语。
蔡锷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罗佩金首先打破沉默,笑着问道:“松坡,又在为军费的事发愁吧?”
蔡锷无奈地苦笑:“七千之众的护国第一军,只给一万元开拔费,叫我这个总司令怎么当啊?”
罗佩金赞同地点头:“省财政库存现金很少,唐继尧的第三军又取走了仅有的十万,我们第一军的处境很尴尬啊!”
蔡锷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蔡锷又没有什么家产可变卖,不然的话,我倒真愿意毁家纾难呢!”
罗佩金眉峰陡地一跳,沉默有顷,他忽然站起来,神态决绝地说道:“松公,这样吧,我把茨坝别墅卖掉……”
蔡锷情知失言,急忙站起来劝阻:“榕轩,刚才不过是戏言……”
罗佩金语调坚定,“不,军中无戏言;即便卖掉茨坝别墅,也凑不得几文钱。我还有一条路,不过得开罪我们家老太爷了!”
蔡锷喉中哽咽,难抑激动:“榕轩,毁家纾难,急公好义,这护国第一功非你莫属啊!”
41.黄河巷罗佩金寓邸。
罗佩金祖父罗瑞图罗老翰林踞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捧线装《论语》,正在摇头晃脑地诵读:“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老爹,念得好!不义之财不可贪,真乃孔圣人的至理名言啊!”罗佩金身着长袍马褂,笑嘻嘻地站在祖父面前。
罗瑞图翻了翻白眼仁,不理罗佩金,又重復了一句:“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罗佩金不急不躁,不咸不淡地锥了他一句:“老爹,您这么尊崇孔夫子,应该心口如一,率先垂范才是。”
罗瑞图白胡子一翘一翘,动了肝火:“你小子懂什么,尽知道败家。”
罗佩金趋前一步,躬身作揖:“老爹,我有件事想同您老商量……”
罗瑞图闭目养神,不理不睬。
罗佩金提高声调,近乎乞求:“老爹,宣统年间,您老人家所经手的一份民营铁路股款,那是云南老百姓的血汗钱,打算拿来修筑川滇铁路的。当时,铁路还没开始修,云南就光复了。这以后,您拿这银子与解寿山、何干臣合伙经营‘朵万太字号,连本带利,赚了不下十余万元。老爹,眼下护国军已经成立,军费没有着落,只有请您老人家带个头,将这笔银子还给百姓,以应急需……”
话犹未完,罗瑞图已举起拐杖,劈头盖脸向罗佩金打来,嘴里不住地大骂:“孽畜!孽畜!”
罗佩金纹丝不动,义正词严:“老爹,您是堂堂前清翰林,难道不懂‘国破家亡,一损俱损的道理吗?孙儿是护国军第一军总参谋长,如果袁世凯老贼复辟成功,不仅孙儿在劫难逃,恐怕咱罗氏一门都要遭受株连,死无葬身之地呢!”
罗瑞图翻起白眼仁思忖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罢罢罢,我治下的这点家产,你尽管都拿去吧!袁老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坏了大清天下,也算是我的仇敌;你给我狠狠教训教训这个逆臣,袁逆不除,不要来见我!”
罗佩金喜笑颜开,一揖到底:“孙儿遵命!请老爹静候佳音吧!”
42.纳溪安富街。护国军滇黔联军总司令部。蔡锷指挥所。
蔡锷、罗佩金、刘存厚各自倚靠在一张藤椅上,商讨军情大事。
蔡锷浓眉耸扬,意气风发:“榕轩、积之,司马迁云:‘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我军是出师有名,以义伐不义,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北军利用董鸿勋的轻敌冒进,侥幸小胜。我军应乘敌骄纵麻痹之际,集中优势兵力发动全线进攻,先声夺人!”
罗佩金沉吟半晌,力陈己见:“松公,目下敌我双方各据地形,构筑工事进行阵地战。无论哪方发动进攻,都必然遭致重大伤亡。在敌军兵力雄厚,弹药充足而且后援不绝的情况下,我军只宜坚守壁垒,与敌相持,以待全国讨袁形势发生变化。”
蔡锷颔首微笑,不改初衷:“单从军事而言,榕轩所见不无道理。但滇省首义讨袁,至今已经两月,响应只有贵州刘如周一处,其余各省尚在观望。要打破这一僵持局面,必须集中全力在泸纳打一个漂亮仗,不战不和决非上策!”
刘存厚极力赞同:“松公高见。兵书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也,百战百胜者中也,深沟高垒以自守者下也。我军目前士气正旺,要一鼓作气攻下泸州,直取成都!”
罗佩金默然无语。
43. 一间宽敞的大瓦房内,生着一盆火炉。十几个护国军军官脱得只剩下一条小裤衩,正围着火炉捉虱子;一边捉,一边丢进火炉,烧得“毕剥”“毕剥”响个不停。
蔡锷、罗佩金、刘存厚、赵又新、顾品珍、何鹏翔先后走进屋内。
罗佩金见状,风趣地嚷道:“好哇,今晚咱们来个‘扪虱谈兵。”
众人觉得不好意思,慌忙穿好衣裤,一个个依序入座。他们是:第三支队支队长董鸿勋、营长蒋文华、周崇颐、副营长董鸿铨,第四支队支队长何海清、营长唐淮源、张光焕,第五支队支队长禄国藩、营长曹之骅、副营长赵荣晋,第六支队支队长朱德、营长杨池生、郑森,昭通独立营营长雷淦光。
蔡锷端坐在椅子上,以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他的嗓音嘶哑低沉,但语气确是那样坚定、刚毅:“眼下袁逆可用之精兵,全部集中在泸纳一线;只要我军实行总攻,将其击破,川省即可传檄而定。川局既定,则观望各省,必然闻风响应。届时出师湖北,底定中原,完成护国大功,关键系此一役,愿与诸君共勉!”
罗佩金站起身来,词色坚毅:“现在我命令”,他手执示鞭,指着壁图说道:“从2月19日起,我军分三路向北洋军发动反击。第一路,禄国藩支队,由黄土坡向兰田坝进攻;第二路,朱德支队,由棉花坡向菱角塘进攻;第三路,何海清支队,沿永宁河岸向双河场进攻。为了加强进攻力量,蔡总司令已从叙府抽调李文汉和刘发良两个营增援棉花坡。另外,川军舒云衢支队负责向江北白塔山、石棚一带扫荡,为下一步进攻泸州开辟道路。”他放下示鞭,神情严肃,语势凌厉:“诸位,这次战役关乎全局,蔡总司令、刘总司令将亲赴前线督战,后退者,军法从事!”
44.纳溪安富街。护国军滇黔联军总司令部。
罗佩金两手叉腰,火冒三丈:“我们接二连三地给唐继尧发去电报,请求支持军饷、弹药、援军,可他就是置之不理!我真不明白,这位唐都督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蔡锷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痛楚地捂着胸口,“榕轩……再以……我的名义……给……蓂赓……发报……”
滴滴哒哒的电键声。
云南唐都督鉴:(字幕)
近日两战虽获大胜,然未能将最顽悍之逆军第七师一鼓歼灭,殊为遗恨。目前所最苦者,弹药未能如时到手,每难收战胜之效。老兵伤亡,无已练之兵补充,致战斗力因而日弱。务望蓂公将每枪所储弹药千发,悉数饬解,分存毕、永,并每月拨送补充兵五百乃至千人,则逆援虽众,不足平也。
锷叩二十四,已
45.纳溪安富街。蔡锷司令部。
罗佩金满脸怒容,厉声吼道:“唐蓂赓怎么出尔反尔,视军情为儿戏?”
蔡锷坐在圈椅上,默无一言。
赵又新、顾品珍匆匆走了进来。
顾品珍焦急万分、禀报蔡锷:“总司令,士兵们的子弹都快用完了,这仗还怎么打?”
蔡锷再也按捺不住,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牙齿咬;拼光了,我们每人都留一颗子弹,自杀了事。”
赵又新委婉地劝道:“松公,不要这么悲观嘛,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蔡锷肝火犹炽:“没有子弹,我除了自杀以外,无法可想。”
罗佩金见局面已僵,只好出来打圆场:“松坡,天无绝人之路。你看,给贵州刘显世去封电报,求他帮忙怎么样?我们以前曾经援助过黔军,或许他会感恩图报的。”
蔡锷无奈地叹道:“唉,死馬当活马医,也只有如此了。”
罗佩金转身命令何鹏翔:“快去,给贵州刘显世发电报。”
46.纳溪。护国军前沿阵地。
蔡锷拿起一块焦士,不无依恋地抚摸着,“榕轩,今天晚上撤退时要多布疑兵,让敌人自相惊扰。”
罗佩金会意,“好,我们也来唱一出‘空城计,吓一吓张敬尧!”
蔡锷嘴边露出苦涩的笑。
47.夜幕深沉,漆黑如墨。
护国军前沿阵地。战壕内置放着洋铁桶,引线引燃鞭炮,爆炸声惊天动地,不绝于耳。
北洋军惊恐万状,拼命开枪开炮还击。
48.纳溪。护国军将士井然有序地撤出城外。
居民们齐集户外,或点亮檐灯,或手持油壶蜡烛照明相送。
总司令部院内,蔡锷和罗佩金正在帮着警卫人员打点行装。
罗佩金扎好马驮子,忽然抬起头,以激愤的口吻对蔡锷说道:“松公,现在都督府有人指责我们没有执行‘正面佯攻,牵制北洋军,奇袭成都的战略,以致造成今天的失败。哼,这些个赵括,只会纸上谈兵!”
蔡锷淡然一笑,“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们就不必萦怀了吧!”
罗佩金不得已,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你看,蓂赓来电征求意见,准备派兵奇袭成都呢!”
蔡锷深为吃惊,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两军对垒,关键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现在北洋军的主力全部集中在泸纳一带,我军如果能够将他们歼灭,则成都唾手可得。万一这个目的达不到,就是占领成都,也不过是一座空城,又有何用!敌人还可以从泸州、重庆大举增兵么!赶快给蓂赓复电,此事万万不可行!”
罗佩金点头应承:“好,我这就去!”
49.永宁河畔大洲驿。
蔡锷手指宽阔的河面,脸上浮出笑意:“鹏翔,去租几条民船来,我们的总司令部就设在船上。”
何鹏翔一脸疑惑,大为不解:“松公,离这儿不远就有个集镇,为什么不把总司令部设在那儿?”
罗佩金略一思索,深谙其妙,他在一旁破解道:“鹏翔,总司令把总司令部设在船上,其中大有奥妙呀!你想,我们在泸纳作战,泸与炉同音,蔡与菜同音,菜纳入炉,岂不烧烂?显然犯了地名,所以多有不利。如今这样一来,拿菜养在江水之上,自然新新鲜鲜,最最适合不过了呀。今后必定大吉大利,连连大打胜仗,消灭袁老贼无疑。”
何鹏翔一拍脑袋,眉开眼笑:“对!对!有道理,有道理。”
50.大洲驿。
“松坡,广西独立了!”罗佩金手里举着电文,冲进船舱,向蔡锷报喜。
“喔,快拿来我看。”蔡锷从卧榻上一跃而起,从罗佩金手里抢过电文,一目十行,迅速览毕。“好啊,天助我也!广西独立,滇黔桂连成一片,东进可下粤闽,北出可图湘赣,星星之火,已成燎原!袁贼的末日到了。”
罗佩金像孩子似的乐得手舞足蹈:“松坡,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陆荣廷在百色将龙觐光司令部及附近驻军全部缴械;我军黄毓成、赵钟奇部已经顺利进入百色,先后俘虏敌军2500余人。李文富匪帮在广南被奸,滇南我军收复个旧,攻占龙逆老巢逢春岭;袁世凯偷袭云南、扰乱我军后方的阴谋彻底破产了!”
两人紧紧握手,互致祝贺。
蔡锷兴奋已极,下定决心:“榕轩,我们要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发动全线反攻!”
罗佩金点头赞同:“对,利用敌人的骄傲麻痹情绪,打他个措手不及!”
51.永宁河上,一字排开,停泊着五六艘大船。
中间的一艘大船内,正在举行紧急军事会议。与会人员有:蔡锷、罗佩金、李曰垓、殷承瓛、何鹏翔、赵又新、顾品珍、朱德、金汉鼎、何海清、王秉钧、蒋文华、周崇颐、唐淮源、张光焕。
罗佩金刚刚讲完敌我战场态势。他放下示鞭,离开壁图,在座位上坐下,对众人说道:“诸位,关于今后形势的发展,请蔡总司令发表高见。”
蔡锷笑着摆摆手:“我哪里有什么高见,只不过有一些想法,说出来供诸位参考。从宣布护国讨袁到现在,快两个半月了。我们在战场上接连打了许多胜仗,粉碎了袁世凯要在两个月以内消灭我军的美梦。这里,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接到了梁任公先生的密电,广西将军陆荣廷迫于形势,已经同意起义。他希望梁先生尽快去广西,只要梁先生到达广西,他立刻宣布起义。陆荣廷表态说,梁先生早上到,他晚上宣布起义;晚上到,他第二天早上宣布起义。梁先生已经在3月4日秘密离开上海,前往广西。另外,北洋军的几员大将冯国璋、段祺瑞都在静观事态变化。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就会站出来公开逼迫袁世凯退位;到那时,全国形势将会发生根本性的转折。”
军官们彼此交换着目光,面露喜色。
蔡锷止不住咳嗽起来。
罗佩金大声宣布:“现在散会,诸位回去以后一边休整,一边练兵,要想办法就地补充兵源,四川的老百姓是站在护国军一边的!”众军官纷纷離去。
“伙计们,子弹来啦!军服来啦!”大顺首先欢呼起来,冲出帐蓬。一大群士兵跟在他的身后,欢呼着,跳跃着,帮着民夫们将军服、子弹箱从马驮子上卸下,搬运到船舱里。
旁白:“就在蔡锷为饷械匮乏、后援不继而一筹莫展之际,贵州都督刘显世送来了军服一万套、子弹万余发及银圆五万元。”
52.蔡锷与罗佩金笑逐颜开。
蔡锷语出肺腑,感喟不已:“榕轩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刘如周雪中送炭,急公好义,其情可感,其心可鉴啊!”
罗佩金点头赞同,随即面露忧戚之色:“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啊!”
53.大洲驿。蔡锷行营。
船舱内,蔡锷与罗佩金共进晚餐。
蔡锷用筷子指了指餐桌上的清蒸鱼、红烧肉,“榕轩啊,今天为了犒劳你,我特意让厨房加了两个菜,你要多吃点。”
罗佩金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蔡锷碗里,“松坡,你一天三顿都是素食,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全军将士多加保重。”
蔡锷把肉送进嘴里,“好,我吃,我吃。榕轩,我这人命生得贱,从小就爱吃素食,所以总也长不胖。那时家里穷,父亲打铁生意不好,就靠母亲点豆腐赚点小钱。有时候几个月不见荤腥,我也就炼出了吃素的本领。”
罗佩金也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乐呵呵地说:“松坡啊,我可比你有吃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蔡锷放下筷子,“榕轩,我已经够了,你多吃点。今晚上,有我们俩辛苦的。”罗佩金也放下筷子,“松坡,今晚上就由我来指挥吧,你在这儿静候佳音就行了。”
蔡锷连连摇头,“这怎么行,我是总司令,今晚这一仗关系到今后的战局,我怎么能缩在后面呢!”
罗佩金急了,大声说道:“松坡,不是我要抢你的功劳,你已经病成这样了,万一有个闪失,那袁世凯不是把大牙都要笑掉了吗?!松坡,你不要争了,今晚上的战场总指挥是我!”
蔡锷沉默有顷,端起桌上的茶盅,举到罗佩金面前,“榕轩,以茶代酒,祝你成功!”
罗佩金也举起茶盅,和蔡锷一碰,“松坡,等我凯旋,你可要请我喝茅台!”蔡锷痛快地答应道:“行!”
54.深夜。护国军前沿阵地。
罗佩金举起战刀,吼声像炸雷一般在旷野上空震响:“护国军的勇士们,跟我冲啊!”
护国军官兵纷纷跃出战壕,像下山的猛虎一般向敌人阵地扑去。
55.大州驿、蔡锷行营。
蔡锷焦急地守候在电话机前,他抬起手腕不停地看表,时针刚指向一点,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蔡锷急忙抓起话筒,话筒中传来朱德粗重的喘息声:“报告总司令,我军全线突破敌人阵地,目前正在向纵深发展,扩大战果……”
蔡锷激动得嗓音发抖,“好啊,好啊,朱德,我给你们请功!罗总指挥呢?”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蔡锷心头一紧,脸色骤变。
朱德嗫嚅着:“……罗总指挥在冲锋时被弹片击中,我们已经把他送去医院了。”
蔡锷僵立在那里,电话从手中脱落下来。
旁白(字幕):“护国军赵又新、顾品珍梯团于3月19日全线突破敌人阵地,21日占领龙头铺等地;朱德支队像尖刀一样直插张敬尧的大本营泸州,其先头部队挺进到距离泸州只有10余里的南寿山附近。各路捷报频传,连下江安、南溪等地,重新夺回纳溪。与此同时,中华革命党人奉孙中山先生之命,在四川策动了多起武装讨袁斗争。刘伯承、王维纲、康云程、宋其波、吕鹿鸣于丰都、涪陵、长寿、垫江,颜德基于开县、万县,王靖澄于潼川,萧德明于大竹,郑启和、谭诗于广安,石青阳于酉阳、秀山,丁原堂、吴芹奚、孙泽沛、张边等于大邑、邛州、新都、温江等县,相继起兵讨袁。中华革命党在四川各地的起义,有效地牵制和打击北洋军,支持了川南护国军的斗争。”
56.护国军野战医院。
罗佩金腿上缠着绷带,躺在单人病房里。
蔡锷从门外闯了进来,大老远地就向罗佩金扑去,“榕轩,榕轩,伤得怎么样?”
罗佩金望了望自己的小腿,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喏,那儿被弹片咬了一口,要不了我的命。”
蔡锷用手指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从古到今,没见过总参谋长亲自上阵冲锋的……你让我这个总司令怎么向嫂夫人交待嘛。”
罗佩金哈哈笑道:“等打倒袁老贼回到昆明,我罗佩金又是好人一个,贱内啊,她什么也发现不了。”
蔡锷唯有苦笑:“榕轩,我算是服了你了。”
罗佩金挺起身子,高兴地拍了两下床板,“松坡,这一仗我们打得好啊,北洋军锐气尽失,我挂了这点花,值!”
蔡锷急忙把他按了下去,“得得得,从现在起,你给我安心养伤,别的什么也不要管。隔三天我来检查一次,如果违犯军令,我就把你送回昆明去!”
罗佩金急得用手来抓蔡锷,“松坡,我听命就是,你可千万不能撵我啊!”
蔡锷笑着带上门,“这可要看你的表现!”然后走了出去。
57.永宁河畔大洲驿。蔡锷行营。
船舱内,李丕章正在给蔡锷打针。
罗佩金掀开门帘进来。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
蔡锷着急地站起来,上去扶住罗佩金的手臂。“榕轩,你的伤势还没好,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罗佩金不介意地笑了笑,“没事儿,这云南白药真灵,往伤口上一敷,三天就能下床了。”
李丕章殷切地叮嘱蔡锷:“总司令,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能劳累,不能激动。”
蔡锷点头。
李丕章收好药箱,退了出去。
“松坡,我们接到了陈宧、曹锟、张敬尧的来信,请求停战议和。”罗佩金激动得嗓音都有点发颤了。
“喔?这大概也是袁皇帝的旨意吧?”蔡锷笑了。
“那还用说,袁皇帝黔驴技穷,只剩這最后一招了。”罗佩金舒眉展眼,齿牙春色。
“榕轩啊,从我内心来讲,真不愿意和袁家军讲和啊。如果我们的部队再多一点,粮饷弹药供应再好一点,也许早就饮马长江,会师中原了。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蔡锷言罢唏嘘,不胜感慨。
“是啊,弟兄们打得太苦了。经过这一个星期的反攻,我军军实大量消耗,补充不继,弹药缺乏,已经无力继续进攻。据报告,敌李长泰第八师王汝勤旅,正由合江方向向我军侧翼推进。为休整部队和避免敌人抄袭后路,我军各部已于昨日全部撤出战斗,退回原阵地防守。松坡,我们以数千疲惫之师,抗击十万北洋军,打得他们丢盔弃甲、闻风丧胆,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后世子孙了。”罗佩金推心置腹,一吐胸中积郁。
“榕轩,不必伤感了;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评说。看来,和谈是不可避免了。你看,派谁去适合?”蔡锷以轻松的语调征询罗佩金的意见。
“松坡,咱们写在手上,再来对答案如何?”罗佩金来了效法诸葛亮与周瑜的兴致。
(特写)罗佩金松开手心:刘云峰。
(特写)蔡锷松开手心:刘云峰。
两人会心地大笑起来。
“榕轩啊,我想让你去叙府,担任左翼军总司令,确保我军后方安全;榕轩,‘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我们多少年患难与共,这一次……”蔡锷脸色骤变,咳个不停。
“松坡,你放心,叙府那边就交给我好了。”罗佩金慨然允诺。
蔡锷又露忧色:“只是我担心你的腿……”
罗佩金摆摆手:“不碍事,医生说,再有半个月就全好了。”
蔡锷紧紧握住他的手:“榕轩,多保重,我们一定要活着看到袁世凯垮台。”
罗佩金频频点头:“松坡,你也要多保重,你是护国军的军魂,全军将士都看着你啊!”
蔡锷与罗佩金仅仅拥抱。
58.字幕:1916年6月
叙府自流井。罗佩金行营。电报房。
罗佩金手里拿着一封蔡锷发来的紧急电报。
榕轩:
川军周骏部趁隙攻占成都,形势危殆。請速率左路军向成都疾进,务期攻克。切切此命!
锷叩。养,晨。
59.罗佩金抬起头来,坚毅的目光中充满自信。
60.永宁河畔,山势险峻,石峰陡立。
蔡锷手书的“护国岩”三个雄劲刚健的楷体大字镌刻在一方突兀峭拔的巨岩之上,其下是序文及岩铭——
中华民国四年,前总统袁世凯叛国称帝,国人恶之。滇始兴师致讨,是曰:护国军。锷实董率之。逾年师次蜀南,与袁军遇于纳溪,血战逾月,还军大洲驿,盖将休兵以图再举。乃未几而桂粤应,而帝制废,而袁死,而民国复矣。嗟乎,袁固一时之雄也,挟熏天之势,以谋窃国,师武臣力,卒毙于护国军一击之余。余与二三子军书之暇,一叶扁舟,日容与乎兹岩之下。江山如故,顿阅兴亡,乃叹诈力之不足恃,而公理之可信,如此岂非天哉!世或以踣袁为由吾护国军。护国军何有?
吾以归之于天、天不得而名,吾以名兹岩云尔。
蔡锷题 殷承瓛书
民国五年七月 勒石
护国之要,惟铁与血。精诚所至,金石为裂。
嗟彼袁逆,炎隆耀赫。曾几何时,光沉响绝。
天厌凶残,人诛秽德。叙泸之役,鬼泣神号。
出奇制胜,士勇兵饶。鏖战匝月,逆风大挠。
河山永定,凯歌声高。勒铭危石,以励同胞。
蔡锷、李曰垓、殷承瓛、顾品珍、赵又新、朱德、何海清、何鹏翔、金汉鼎、王炳钧、董鸿勋、蒋文华、周崇颐、张光焕、唐淮源等护国军将领聚集在护国岩下,指点评说,谈笑风生。
蔡锷:“青山不老,绿水长流,百年千年之后,护国军的丰功伟业,让护国岩来作证吧!”
李曰垓诗兴大发,脱口吟道:“半载大舟傍水隈,一朝别去费徘徊;吾人何事堪留恋,只有青山护国岩!”众人齐声称好。
清脆的马蹄声,一个传令兵从马上跳下,急步跑到蔡锷面前,敬礼:“总司令,急电!”
蔡锷看完急电,举在手上扬了扬,“太好了,榕轩和顾品珍、赵钟奇他们已经打败了周骏和王陵基;走啊,到成都吃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去!”
61.成都。高耸入云的“辛亥秋保路死事纪念碑”。
蔡锷与罗佩金伫立碑前,触景生情,哀思如潮。
蔡锷心情沉重,语调悲切:“榕轩啊,我军与北洋军在川南接战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官兵伤亡却高达6千余人,云贵川三省人民作出了重大牺牲啊!我军的善后工作一定要做好,阵亡官兵要组织力量收检忠骸,还葬乡里,并入祠祭享,矜恤遗族;对于负伤官兵,要妥善安置,从优抚恤;不然,我们于心何安,于心何忍啊!”
罗佩金宽慰蔡锷道:“你放心,蓂赓已经指定督军署参谋长赵钟奇具体负责我军善后事宜,详细的优抚条例正在拟订;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
蔡锷释然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罗佩金以欣慰的口吻说道:“松坡,不管怎么说,我们打倒了袁世凯,彻底粉碎了这个窃国大盗的黄粱美梦,这就是最大的胜利!将士们都说,是蔡总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我们,我们才愿意跟着他拼命!如果总司令换成别人,护国军早就撑步住了。”
蔡锷摇头道:“榕轩啊,护国战争打得再好,也不过是一场内战,杀得都是炎黄子孙,没有什么值得夸耀和宣扬的。如果有一天我俩有机会再次并肩作战,‘笑谈渴饮倭寇血,壮志饥餐洋鬼肉,那才叫痛快呢!”
罗佩金点头笑道:“但愿有那么一天吧。”
蔡锷默然。
罗佩金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最近形势不大妙啊!段祺瑞上台伊始,为了削弱异己力量,下令‘收束军队,责成各省军事当局将以前派出省作战的军队撤回原防,并着手编遣各地民军,以及自护国战争发生以来新扩充的军队。段祺瑞拟就了一套裁兵计划,全国陆军规定为40个师,每师1万人,另编20个独立旅,每旅5千人,合计50万人。此外,各省可保留一些非正规性质的警备队,但全国警备队不得超过200个营,每营500人,合计10万人。哼,这个裁兵计划,实际上是裁减南方军队,段祺瑞的险恶用心,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蔡锷也止不住忧愤有加:“护国战争打倒了一个袁世凯,现在又出来了一个段祺瑞,他们是一丘之貉;唉,中国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扫除专制独裁,走上民主共和的道路呢?”
罗佩金忍不住怒上心头:“松坡,你说荒唐不荒唐?曹锟是袁世凯派来扑灭革命烈火的,双手沾满了护国军将士的鲜血,本应将他列入帝制祸首名单予以严惩,可段祺瑞却反而将他提升为会办四川军务,要我们和这个刽子手握手言欢,通力合作。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曹锟,也都摇身一变成了反对帝制、拥护共和的功臣,人人加官进爵,步步高升。唉,我们愧对牺牲的烈士,愧对心向护国军的天下百姓啊!”
蔡锷抬起头来,目光凝望着远方,嗓音滞哑、苦涩:“是啊,每当想到这些,我心里也堵得慌。可世界上的许多事情,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谭嗣同先生临刑前曾经慨然长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看来,要彻底改变中国这种黑暗、污浊的社会、政治状况,或许还要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几百代人的努力。榕轩,我们和成千上万的先烈已经为国家、民族竭尽所能,我们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一朵小浪花,总算没有虚度此生,可以无负于子孙后代了。”
罗佩金由衷叹道:“松坡,我们谁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有顺从天意了。”
蔡锷笑着纠正道:“榕轩,应该是尽人事而听天命。”
罗佩金钦敬地笑笑,“松坡,你真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什么都难不倒你。”
蔡锷似有自责之意:“榕轩啊,也不尽然。在纳溪的时候,我不是愁得寝食不安,还冲你们发了脾气吗?!”
一句话点醒了罗佩金,他的神态不由激愤起来,声调也提高了许多:“松坡,我们在泸叙间与敌人相持的时候,蓂赓行动迟缓,支持不力;可现在战争事实上已经结束了,他却将护国三军,扩大为八军之多,而且天天都有部队出发,最近已同川军在宁远发生冲突;如此下去,必致敗坏不可收拾,怎么得了?真不知蓂赓想要干什么?”
蔡锷摇头叹息:“我已经去了三份电报了,蓂赓啊蓂赓,但愿你能够接受我的忠告,审时度势,见好就收,万万不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啊。”
罗佩金迟疑片刻,欲言又止。
蔡锷微微一笑,略略点道:“榕轩,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入耳的消息,都说出来吧。”
罗佩金抱之以苦笑,“松坡,什么都瞒不过你。蓂赓来电,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看来情绪很大啊!”
蔡锷皱了皱眉头,“我知道,是为了军饷的事。黎元洪原来答应给三百万,后来实际到手的只有七八十万。我把大部分拨给了黔军熊其勋团,余下一些分给入川滇军;蓂赓来电想要这笔款子的三分之一,我没有答应,他是在抱怨我呢。”
罗佩金宽解道:“松坡,你有你的难处。”
蔡锷叹道:“是啊,粥少僧多,你说咋办?滇军强,黔军弱,我当然应该扶困济危,再说刘如周当初雪里送炭,我怎么也得还这个人情啊!”
罗佩金点点头,“松坡,事非亲临不知难。蓂公那儿,我会找机会替你解释的。”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一些人对你提拔、重用雷飙、何海清也有一些议论,说什么雷、何等无分寸之功,骤居要职,掌握兵权,我们流血流汗,蔡来树党……”
蔡锷提高声调,激愤地说道:“雷飙在关键时刻策动陈二庵反正,给袁皇帝以致命一击,难道不是天大的功劳?何海清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攻必克,守必固,难道不是天大的功劳?难道就因为他们是湖南人,我就不能重用?按照这个逻辑,我蔡锷首先就应该退出护国军,还有李烈钧、刘云峰、朱德、刘存厚……”
他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罗佩金把蔡锷扶到一张石凳上坐下,劝慰道:“松坡,说怪话的毕竟是少数人,绝大多数护国军将领都是拥护你的。他们都说,如果不是蔡总司令领军出征,那么点人马早就跨了,还能支撑到现在?还有的说,我们之所以不顾性命,是蔡总司令为我们作出了榜样,蔡总司令的人格魅力就是护国军的军魂啊!”
蔡锷很快恢复了平静,坦然说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罗佩金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又激动起来。“松坡,我们内部的纷争并不可怕,只不过是兄弟之间的一时误会罢了。可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无耻政客却散布流言蜚语,对你进行污蔑中伤,就不能不加以还击了。”
蔡锷警觉道:“究竟是咋回事?”
罗佩金只得直言相告,“最近你不是给黎元洪发过一份电报吗,里面有这样的字句:(字幕)‘若项城本悲天悯人之怀,为洁身引退计,国人轸念前劳,感怀大德,馨香崇拜,岂有涯量。你还在给好友叔世的信中说,(字幕)“项城自怨自艾,闻将引退,若然,则此公殊不愧为一世之英杰,担得起,放得下,亦可以晚盖矣。这些人鼓噪说,看看,蔡松坡反袁实在是出于无奈,他骨子里还是倾向项城,拥戴项城的。”
蔡锷愤然而起,“当时,我确实是出于无奈,才通过黎元洪向袁世凯传递信息,希望他自动下台,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免更多的牺牲,而且,我们已经牺牲不起了!战场上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多拖一天,我们就多一分失利的危险。如果照某些人所主张的再死打硬拼下去,护国大业将毁于一旦!”
罗佩金把他拉到石凳上坐下,“松坡,这些人都是民族败类,当初我们兴师讨袁的时候,他们躲在一边看热闹,冷嘲热讽地说什么‘不自量力啦,‘以卵击石啦……现在袁世凯倒台了,这些人又跳出来指责这样,攻击那样,我们成了千秋罪人,他们倒是一贯正确的诸葛孔明了!照我的脾气,真想把这些家伙揪出来,每人赏他三百大板!”
蔡锷抬起头来,长叹一声,“算了吧,这种小人,什么时候都有;现在有,以后还会有;千秋功罪,还是让后人去评说吧!”
罗佩金的目光中充满关切之情,加重语气说道;“松坡,眼下爱护身子骨要紧,别的慢慢再作理会吧!”
蔡锷面色忧戚,不无悲凉:“榕轩,我现在已是一个废人,不能不走了。我已经向北京政府建议,我走后,由你代理四川督军,戴戡代理省长兼会办四川军务;你们两人一定要精诚团结,和衷共济,收拾好川局,为川人造福啊!”
罗佩金:“蔡公,北京政府已经任命我为广西省省长,已经来电催促我前去赴任了。”
蔡锷:“榕轩啊,你想想,陆荣廷是个权欲熏心的人,把自己的地盘看得比命还重,他会容得下你吗?还是留在四川吧。四川古称‘天府之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只是近年来为战乱所累,民生凋敝,政局紊乱。榕轩啊,如你能励精图治,拨乱反正,将川局引上正轨,则功莫大焉,名垂青史绝非妄言!”
罗佩金沉默有顷,慨然点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勉为其难吧!”
蔡锷沉思片刻,以凝重的语气说道:“榕轩啊,我送你一副对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时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这是剑川赵樾村先生的心得,我们正可借来一用。”
罗佩金点头称许:“好,我一定铭记在心。”
62.罗佩金手持望远镜在战壕里观察敌阵的镜头。(定格)
字幕:罗佩金在蔡锷离开四川后接替蔡锷担任四川督军,不久即卷入川滇两军混战,后解职回云南。1922年在滇军内部纷争中不幸遇害,终年44岁。
全剧终
2011年4月完稿
作者简介:
李国庆,男,上海市人。自1972年以来,在中央、省、市级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各类文学作品600余万字,获国家、省、市级奖励50余项。现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作家传略》《云南省作家、评论家传略》收有小传。现为昆明盘龙江文艺创作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