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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意象在设计中的转译与应用研究

2021-08-19吴凤杰蔡萌亚

设计 2021年14期
关键词:符号学产品设计

吴凤杰 蔡萌亚

关键词:唐诗意象 符号学 转译模型 文化解读 产品设计

引言

诗词意象是融入了主观情感的客观物象,其本质是一种符号,例如“莲花”,因其“出淤泥而不染”,被历代文人用以表达高洁的品质,且有周敦颐的名作《爱莲说》,更让莲高洁的形象深入人心;“月亮”与“风”亦如书信与邮差,李白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借助月亮寄去对友人王昌龄的思念与关切。古人借助诗词抒情达意,其本质是借助符号来传达感情,这其中也饱含作者的精心设计。诗词中的平仄押韵亦如设计中的节奏与韵律,诗人借助语言符号和写作手法在读者心中绘制图景、传达情意的过程恰如设计师运用材料和创作技法进行创作的过程,可见诗词与设计之间是相互贯通的。借助符号学在文学作品与设计中的共通性,探究文学符号在产品设计中的转译途径和设计方法,探究诗词意象在产品设计中运用的可能性。

诗词作为中国的文化瑰宝只能吟诵于口,却无法在现今生活中经验感知让人感到惋惜不已,该探究希望将远古的情愫融入到今天的生活,将文学作品以新的形式展现,借助设计使古典诗词以更丰富的感知形式被大众理解和认知,为弘扬中国经典诗词文化开拓新的路径。

一、符号学及应用概述

(一)符号学的基本理论

符号学的概念最早由瑞士哲学家、语言学家索绪尔提出,他对符号的能指与所指进行定义。“能指”指语言的声音形象,“所指”指语言所反映的事物的概念。同时,索绪尔还提出能指与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语言符号具有任意性。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就创造能指与所指联系的情况而言的,一旦进入交际,语言符号就变得很稳定了。[1] 与此同时,美国哲学家皮尔斯也提出了符号学相关理论,他认为人类精神文化的具体形式都是符号活动的产物,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根本点就是具有符号化的能力。[2] 之后,美国哲学家、逻辑学家莫里斯将符号划分为语构、语义、语用三个维度,对符号学的系统化理论做出了巨大贡献。三位学者对符号学的理论研究对现今符号学的应用与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二)文献探讨

国内对于产品设计符号的研究较为广泛,其中应用较为普遍的是文创设计领域,通过对民俗符号的解读与转译将其应用于现代化的产品上来。现有符号学的应用研究多停留在从具象到具象的转化,无论是文化符号、图形符号还是建筑符号。

相较于可见的图文符号,诗词符号给人留有更多想象的空间,更为意象。国内对于古诗词符号的研究文献多偏向文学方面的研究,如崔译文[3] 借语言符号学思想分析古诗词,探究古诗词的文字意象,从能指与所指的角度出发,挖掘其蕴含的深层文化,以增进对古诗词的理解。史云青[4] 运用现代符号学理论解读古诗词意象,从语言符号的角度走进意象世界感悟诗词魅力,从而感受到中华文化的魅力。对于诗词中符号学在设计中的运用探讨主要集中于环境和家具设计领域,例如文学语境与环境空间设计研究、意向转译与家具设计的研究,邓珺[5] 试图唤起人们在会所空间体验中的传统意识,并在传统文学的广泛群众基础上增强大众的认同感,赋予会所空间更多的事件情节性,增加多元的体验感,构建有说服力的文化空间。贺雪梅等人[6] 运用意向转译、因子分析和多维约束法对诗词中的意象进行提取,并针对用户特征进行家具的创新设计。研究诗词符号在产品设计中运用的文章较少,现有文章研究的领域较为局限,缺乏系统性的解读与设计流程。

二、研究方法与流程

研究的主要思路是由意象到具象再到具象。中國诗词是意象的存在,诗人词人多喜爱多借物抒情,因此对诗词符号的运用需要先将符号中的由意象转具象需要确定诗词符号在具体语境中的解读,这首先需要选定某一诗词符号并对该符号在某朝代中的运用进行探析,其次确定其中一首诗词并从语意、语构、语用、语境四个方面对该符号进行详细的解读。通过四方面的解读对诗句中的意象进行可视化提取,包括造型、色彩、材质、肌理等元素的提取,完成从意象到具象的转化。由具象到具象的转化是对提取的元素进行再设计的过程,通过联想、想象、重构、故事烘托等手法实现诗句意象的再造。整个研究流程中对语意、语构、语用、语境的解读是重点。与视觉符号的解读相类似,诗词符号在设计中的转译应用流程如图1所示。

(一)语意维度:包括显性语意和隐形语意解读,显性语意主要是对客观事物的特征进行解读,包含事物的外部特征:形状、色彩、材质、肌理,生存习性和自然规律等;隐形语意的解读包含事物所蕴含的文化特质、价值和寓意等,例如“梅”,显性语意:梅是小乔木的一种,树皮呈浅棕色,树叶卵形,花萼呈红褐色,香味浓,在寒冬腊月盛开。隐形语意:梅与兰花、菊花、竹子并称“四君子”,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因其在寒冬盛放,在中国文化中象征高洁、坚强、谦虚。显性语意与索绪尔所说的“能指”相似,有利于在人们头脑中产生形象化的联想;隐性语意则与“所指”相类似,更多反映事物延申出的意思,对于相关情感的调动有着积极影响。

(二)语构维度:诗词语构的解读不同于具象产品的解读,诗词语构的解读需要从横组合、纵聚合中进行分析。“横组合,指系统的组分之间的顺序的组合排列(例如说话时字音的前后相续,书写时文字的左右相续)。这样形成的一组符号,称为横组合段。纵聚合,指这横组合段中的任何一个成分背景中存在的可以替代它的一连串其他成分,它们构成了纵聚合段。”[7] 横纵组合的分析有助于更加深刻地了解诗词中的意象,中国古诗词中“舟”、“船”是诗人常用的符号之一,舟的意象被赋予了离别、漂泊、孤寂等含义,在具体诗句中的含义需要具体分析,以柳宗元的《江雪》为例,其中写到“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从横组合来分析,舟的意象因为“孤”字的修饰而别有一番孤独感,“孤舟”描绘出茫茫江面上游荡的一艘小船,船上独坐一位老翁,以“孤舟”衬“孤人”。从纵聚合来分析,作者选择孤舟与后句的独钓相呼应,在苍茫的寒冬江面上,白雪皑皑,如此空旷幽寂的环境将诗人形单影只的形象相映衬,作者因被贬情绪低落,借助咏赞山水间的渔翁形象来寄托自己清高、孤傲的情怀,抒发自己在政治上失意的郁闷苦恼。借助横纵组合的解析能更好的将意象与情感进行联系,对设计的编码与解码起到重要作用。

(三)语用维度:研究该符号在诗词中所起到的作用,可借助文学中的修辞手法来辅助研究。例如贺知章的《咏柳》其中“不知细叶谁裁处,二月春风似剪刀”。诗人贺知章将春风比作裁出细叶的剪刀,把乍暖还寒的二月春风由无形化为有形,彰显出春风的神奇灵巧。也显示出诗人对二月和煦春风、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喜爱之情。研究诗词符号的语用,有助于设计师正确把握符号的价值和使用场景。

(四)语境维度:语境维度的研究需要超脱诗词本身,研究诗词创作的背景及诗人的历史背景。诗词语境的研究内容包含诗人所处时代的背景、民族文化特征、历史典故,诗人自身处境遭遇等。例如刘禹锡在诗中写到“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借助“烂柯人”的典故诗人感慨自己被贬的二十三年,也借此故事表达世事沧桑,人事全非,暮年返乡恍如隔世的心情。典故或文化中的情感特质值得设计去借鉴,语境维度包含丰富的情感色彩,在设计的表达中可通过色彩、纹理的运用进行表达,通过调动产品使用者的感官来达到共情的效果。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唐诗中“燕子”符号解读

结合索绪尔语言符号学及罗兰·巴特的思想(即“能指是表达的形式,所指是表达的内容,任何一个符号,一方面是物质的呈现,另一方面是一种精神的反应,是主客体的统一物”[8] )来分析古诗词,可以将其中的语言符号剖析为三部分,即:声音或书面记号的语言物质外壳(能指);由诗词描摹的具体对象(一级所指);心象构成的画面所指向的意义(二级所指),这些指向的意义又可从表层意义和深层意义两方面着手分析。接下来,借助符号学对有关“燕子”诗句中的能指与所指要素进行分析,探究该符号背后的深刻寓意。

搜集唐诗中有关燕子的诗句,分析不同语境中“燕子”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归纳表1。

通过对燕子符号在唐诗中的解读发现,燕子作为寻常百姓生活中常出现的鸟类,成为诗人传情达意所用的元素。燕子符号的能指多在数量和状态上有所区分如“双燕”、“归燕”、“飞燕”,这些区分与后面的所指息息相关。燕子的所指多与爱情、思乡、忠诚相联系,这跟燕子本身的特点与习性相关,燕子多出双入对,对配偶忠诚,因为燕子认旧巢,无论是春日飞向北方还是秋日返回南方对于燕子来讲都是归回故乡。

(二)诗词意象解读及元素提取

基于以上语义的解读,提取骆宾王《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中“沉沉落日向山低,檐前归燕并头栖”作为设计的意象从语意、语构、语用、语境方面进行分析与设计。

1.语意维度:从显性语意上来看,诗句中包含的显性语意有“落日”、“山”、“归燕”、“檐头栖息”,描绘的是一幅日暮黄昏,落日低沉入山谷,屋檐前双燕归巢并头亲昵的温馨画面。从隐性语意上来看“落日向山低”寓意一日劳作的结束,万物都归入安息,太阳回到山谷的怀抱,燕子也回到自己的巢穴。“归燕并头栖”则寓意相依相伴、忠贞不渝的爱情,相呼陪伴的温暖。

2.语构维度:在横组合上诗人使用“沉沉”形容落日归入山间的情景,仿佛拖着疲惫不堪身躯的归家之人,慵懒、疲惫、归家的温馨之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并头栖”是对归燕的描述,成双成对的燕子相偎相依,同样展现出家的温馨。从纵聚合角度分析,如此温馨的画面与后文中“空房听晓鸡”、“舞蝶自舞”、“独坐伤孤枕”等情景形成鲜明的对比,以此衬托出郭氏对卢照邻的思念,和形单影只的伤感。

3.语用维度:从修辞手法来看,“燕子”意象的使用起到烘托和反衬阿达作用。诗句中燕子的意象用来形容情侣间的暧昧、亲昵,家的温馨,借此来烘托女主人公的孤寂。从单句语境来看,以燕子的生活栖息状态描绘出家的温馨、有良人相伴的甜蜜;从全诗的语境来看,以燕的出双入对来反衬人的孤单。

4.语境维度:该诗是骆宾王为一位郭姓女子打抱不平所作的一首诗。卢照邻因赴长安参加“典选”与怀有身孕的郭氏分别,分别前卢氏向郭氏承诺归来必迎娶之,然而卢氏离开之后杳无音信,孩子出生不久后也夭折,在失去孩子的打击中郭氏满心伤悲,望穿秋水待君归。基于故事背景,诗词中所描述的多是郭氏触景生情的感慨,对卢氏归来的期待和迟迟未归的幽怨。

通过对该诗句的意象解读,提取其中的设计元素,如图2。造型提取:造型上選取燕子尖嘴、圆头、长尾的外形以及其矗立枝头的姿态,数量上提取双燕的组合方式;巢作为家的象征,抽取其圆润、包围的轮廓。材料提取:保留巢的木制感,原木材质给人自然、安心、平静感。色彩提取:燕子本身色彩的搭配具有特征性,因此提取燕子身上最突出的色彩即黑色、白色与红褐色;提取鸟巢的原木色彩,表现家的温馨感。

(三)设计元素的应用

结合以上提取的造型、材质、色彩借助结构重组、自由联想、故事烘托、功能转化等方式进行设计创作。

以拟人化的角度来审视燕子,它的早出晚归正如今天忙碌的上班族,为着自己的小家努力打拼,巢对于燕子的意义亦如家对于人的意义,是温馨的归宿和避难所,而钥匙是打开一个家的必需品,钥匙伴随每个人每天的奔波,有些人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获得属于自己的小窝的钥匙,因此钥匙亦如家的责任,将钥匙与双燕结合组合成钥匙扣,小小燕子就是每一个小人物的缩影,身上肩负着家的责任与重担,如图3。

选取古诗中落日光芒照耀大地的意象、归燕栖息的巢穴和巢穴的建造材料—树枝为一组设计元素,进行联想想象。燕子在傍晚时分,结束一天的奔波双双返巢,此情景在夕阳晚照的映衬下安静祥和、温馨宁静,抚平一天的劳累,爱侣相伴双双归巢让人忘却一天的疲惫,回到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人也是如此,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备感舒适,打开家门放下钥匙的那一刻仿佛放下万千重担,一身轻松。以巢和筑巢的树枝为元素上下排布组合,融入夕阳映照大地的背景,设计钥匙扣的存储空间,寓意归宿,如图4。

经过元素的提取与组合最终设计结果如图5所示,该产品名为《归巢》。将燕子拟人化,每日背负家的责任与重担在外奔波,傍晚归家返巢,回到属于自己的领地。这里选取燕子勤劳、忠诚配偶、对家负责的形象特征,钥匙托盘的设计提取鸟巢搭建在树干之上的形象,诗中将日暮作为环境背景的支撑,在此设计上提取该元素作为整个托盘的底部支撑,维持造型的整体平衡。寓意在大自然的环抱之下,每一个家都是温馨、独立的个体。

通过诗词符号在设计中的转译应用流程——确定研究对象、诗词意象解读、设计元素提取和设计输出,获得了产品的创新应用。设计实践表明诗词符号通过解读与转译能在产品设计中得到良好的应用,诗词符号的转译与应用为产品设计提供了新的设计思路与素材。

结论与展望

通过对唐诗中“燕子”符号的研究、分析与应用发现古典诗词中的具象符号具有较强的转化性,时代更替,潮流变迁但古诗词中所描述的景象,传递的感情于今天的我们仍可感同身受。研究唐诗中的具象符号,需要了解在特定背景环境中符号的寓意,避免在设计运用的过程中产生编码、解码的错误。探究唐诗符号对设计的启发与应用,既对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起到推动作用,也为设计领域的创新提供新的思路。

本文的研究聚焦于唐诗中的具象符号,如“燕子”符号,这是一个可视化的存在,现今我们仍可感知和触碰到,但对于诗词中抽象化符号的转译本文并没有涉及到,比如“风”,“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诗中的风没有形状,但其中包含的情绪却常常是相同的,对于古诗词中抽象符号的运用还有待去发掘,或许可运用设计中联感、通感等方式,将抽象符号所传递的情愫具象的表现出来,在抽象符号的解读与应用上还有待继续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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