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写生与中国山水画精神
2021-08-19赵春丽
赵春丽
(央视国际网络有限公司,北京 100000)
一、关于山水画
山水画始于晋代,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晋代顾恺之的《画云台山记》中就有关于关于山水画的文字记载和体现,山水画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不只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同时也是一种精神表达,画家寄情于山水,描摹自然景观,如同“文载道”,“诗言志”一样,书画家们用山水画通过书写大自然,也书写着作画者自己的性情和理想,书画家借用山水画这一媒材,描绘层峦叠嶂、风雨烟云、流水人家,山水画也借此来表现自然的“永恒”。
山水画最早只是作为人物画的背景,独立成科后逐渐成为最能代表中国绘画艺术成就的画种。它讲究经营位置、神韵的表达和笔墨气韵①。不同于西画的透视构图,中国山水画的构图是基于“散点透视”,作画者对画面上景致的描绘是在基于自然景物的基础上所进行的主观营造和取舍,成画内容通常取决于作画者本人的笔墨功底。传统上将山水画分为水墨山水、青绿山水、浅绛山水等几个小类。通过笔墨的渲染和勾画皴擦等方法,将详细的景物、山水云霞等精致呈现在画面上。山水画精宗炳、王微、杨契丹、展子虔,渐渐从人物画脱胎而出,但技法尚处幼稚。至吴道玄山水大变,至二李脱去六朝旧习而成,且有南北宗派之分②。山水画是从盛唐时期山水画科独立成系开始,这也使得当时的山水画有脱胎换骨的发展。
山水画作为中国绘画艺术的代表,在宋元时期取得了巨大成就,两宋时期,社会风气崇尚绘画,再加上宋徽宗的极力推行画院带动国画艺术的发展,宋代山水画家人才辈出,李成、范宽、郭熙、二米,基本已为后世的山水画确立了规范。此时的山水画要求画家对自然景色作详尽仔细的描绘、对构图做出严谨的安排、由于并没有画家思想感情的直接外露,而为读者提供了更宽广、更自由的审美感受。
二、山水画写生
山水写生是描绘记录现实生活中自然山水的盎然生机,以及对树林泉石的勃发生态和自己还未熟悉其客观的规律、主观艺术处理的景物,这是写生的意义所在③。山水画写生的前提是已经学会师古人,从临摹古人的画作入手,由易到难,由简入繁,由局部到整体,具备了画山水的基础之后,才会到大自然中去写生,向大自然学习。山水画写生的工具通常为笔、墨、纸。写生在山水画的创作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往往也决定了一幅山水画的成败。关于写生的观念古时已经存在,各朝各代的画家的山水画大都围绕写生而展开,唐代的张璪主张“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清代石涛主张的“搜尽奇峰打草稿”,近代傅抱石先生主张的“从学习中国山水画,到真山真水中去体察自然的风貌”,各时各地各画家都思考和主张,元代的黄公望在《写山水诀》中指出:在皮袋中备笔以便好景处摹写记之。傅抱石也主张携图纸铅笔,随时写作,他认为持之以恒的写生会对山水画的创作大有裨益,还总结出了“游”、“悟”、“记”、“写”四个步骤,道明写生之道。古人所指的写生,还有识记后的默写,做到胸中有山水奇石,云蒸霞蔚,今人多为临景写生,做到对构图和位置简洁的勾勒便于成画参考。通过对景物写生,便于情景融合和“以情造境”。
中国的山水画写生不仅仅要重视大自然中景物的选取,更强调作画者本人对所观景物的体悟和思想感情,不会是勉强而生硬的对景物生搬硬套或事无巨细的追求形似,而是通过“游”的方式,一处风景一处风景的观察、比较、体悟、遐想,真正的做到对所绘制的景物心中有数,无论是山、石、林、泉、云、水等一系列景物的细致组织、安排和取舍,在心中有构图和布局或者简单记到本子上,它看似简单实则是心脑非常复杂的形象处理过程,没有深入的思考和带有个人风格特色的对景物组织、取舍和再加工的过程,那样画出来的山水画并不可取,单纯画的跟景物一模一样做的跟照相机一样,相当于跟照相机去抢职业,没有自己的特色和风格,也不会有好的山水画作品出现。
著名的山水画大家李可染先生在其四十余年的山水画创作中所绘制的山水画作品多采取实景观察着手,并且以写生为主要的创作依据,并根据个人对景物的取舍和加工形成了有独特的个人风格,他于1954-1964 年10 年间曾8 次分别到长江、桂林、东德、广东写生,具现了具有当地特色的地方风景,代表作品如《桂林阳江》、《黄山烟霞》等,李可染先生的画作或对景直接创作或根据写生的回忆进行处理创作,他的山水画创作实际上是一种“实景”性的表现。给人视觉上对山水画壮观和奇美景色的享受,也感叹他对山水画的水墨表现如此特别,这与他去到真山真水中体悟和写生是分不开的,只是依靠想象去画,是没有那种磅礴的气势和感觉出来的。
图1 李可染 当代《黄山烟云图》
著名画家陆俨少则主要是通过记忆写生的景物进行再创作,他著名的《杜甫诗意册》等画作就是与个人的写生经历有关,陆俨少曾乘木筏沿江而下,遍历名胜,包括杜甫创作诗作篇幅颇丰的四川夔州,他对山水有深刻的感受也成就了他后来扬名海内外的杜诗画作,陆俨少一生爱好杜甫的诗词,包括逃难时都会随身携带杜诗,用杜诗勉励自己,也正因为他在逃难期间和游历期间,多次路过杜甫的诗词所描绘的山水实景所在地,在大自然中心性的洗礼,在山川河流中的流落和欣赏,加上个人经历与杜甫的相似,使得陆俨少在山水画的创作中有超乎常人的体验和觉悟,在对山水的描绘中情感上更加的深刻和真实,使他胸中有丘壑和江河激动万千如万马奔腾,他的山水画基于亲眼所见的景物的启发所创作,他所绘制的《杜甫诗意册》能够做到每幅画笔墨章法风格设色各不一样,有引人入胜之妙。这不仅与他深厚的传统笔墨功底有关,也与他游遍祖国的山山水水有关,更得益于他独特的写生方式。
笔者也曾在颐和园进行实景写生,之前也只是照着别人的作品临摹,并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感,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的生搬硬抄,但当面对大自然,眼中所见的景色的美好和手法的愚钝形成鲜明的对比,无论从选景到构图再到落墨后的表现,都跟摹写前人作品时是完全不同的,此时所感受到古人技艺和山水画思想的纯熟尤为明显,因为自己对眼前所见以及想要表现情境的还无法达到融洽的统一,写生确实是生动而难忘的,更是必不可少的,离开了写生,无异于“闭门造车”。山水画写生是非常有效的接近自然和现实的机会,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写生能让自己的想象落于实地,不再是空中楼阁一样不切实际的想象,“卧游山水”还是要有过硬的山水画自然游历基础作为大前提。之前看古人所绘的名山大川空觉得好,但是当真正的面对环境时,再去想象前人所画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慢慢的理解了那种空灵和境界能通过笔墨表现出来,是多难能可贵的一门技艺,单纯的去欣赏就已经是一种享受。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和学习,多加练习,能在眼界和技艺上都有所长进。
三、中国山水画精神
从元代开始,由于特殊的政治环境和人文环境,出现了元四家的黄公望、吴镇、倪瓒、王蒙等众多的中国画大师。他们已经不再追求对客观景物的忠实描绘。不同于写实时代尊重景物的真实“无我之境”的山水画的精神,元代的文人画家们,更在乎自己心情的抒发,更在乎那写能够穿越时空并使之成为永恒的笔墨情趣,是他们这些文人画家们将山水画带到“有我之境”山水画精神的新天地中。从那时开始,才多出了今天我们能在山水画中品位和感悟到的那一份处于出世与入世之间的矛盾与惆怅,甚至能在山水画中体会到那份清幽和萧索的情怀,如倪瓒的《安处斋图》。
图2 元 倪瓒《安处斋图》
画中倪瓒所绘制的树叶稀落,寒江清淡如镜,江面泛白,给人一种寒冷和荒凉之感,根据景致所传达的画作的神韵能够直抵观者的内心,欣赏时会自然而然的有一种情感上的共鸣。古今文人墨客攀登高峰以求精神与灵性的提高,寻求和通达“天人合一”的理想,澄怀味象。并通过山水画将山水精神传达给观者。追寻着万物合一的精神理想,成为文人墨客们追求的永恒主题。文人书写山水画,在一片山光水色和朦胧氤氲中,是由喧嚣躁动复归于宁静平和。山水中的情感不是表现某一景物,而是每一山一水,每一石一木,每一笔一画,都带着画者的情感、情绪,在提按转折、皴擦点染中,气贯神凝,无所不至!人品、性格、气质、学养乃至某一刻内心的一丝波动,也被记录在笔墨的流动中④,此时的山水画,水墨精神与人文精神共存,山水共画卷一色。
不同于西画对于风景基于自然规律细致描摹,参透透视法则和光线原理,带有中国民族特色的山水画,更注重的是带着作画者个人色彩表达,无论从尊重自然写实的“无我之境”,还是到加入作者主观感受情景互融的“有我之境”,或是到技艺和情感升华的“忘我之境”,都离不开水与墨,无不体现了亘古不变的水墨精神,以水与墨为媒介创作于纸上,表现自然景观,观草木顺势生长,察万物依理而生,是随山起水落的心念明灭⑤。是技术的突破和升华;是感情的抒发和希冀;亦是山水画对于时代的启迪和隐喻。不同时代的山水画,有着不同时代的文人墨客们对于时代的记载和情感的抒发。
对于如今身居都市的人们来说,山水画更像是一种文化的象征,谁能说这些高耸入云的都市大厦就不是都市人得以安居和寄托的心中山水呢?相较而言,如今的我们也更容易借助便利的交通工具到达写生的地方,飞机、火车,没有老一辈的长途跋涉和旅途劳顿,可正因如此,这些便捷和舒适,那种“我”与自然的互相融合变得更加疏离和直接。我们如何屏蔽掉科技和时代的进步带给我们的紧迫感和快餐式生活方式,完全慢下来,慢慢的去感悟和体会自然,真正的了解自然,反而成了一个需要直面的课题。此时的写生以及山水画创作更具有时代意义,当然它不会止步于此,山水画成了国人对历史的无限追思,对未来永无止境的探索和冀望,现代生活题材、都市题材的山水画也在艺术舞台上占了一席之地,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发展,相信它亦会绽放出不同于历史山水画的别样光彩。
注释:
①看懂中国画第一本书[M].南京: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5.
②刘万鸣.中国画论[M].石家庄:河北美术出版社,2006.
③陈浩.新编水墨山水画[M].重庆:西南师范出版社,2004.
④于艾君.文人山水画与中国传统文化研究[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2018
⑤于艾君.素描的样子[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