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木渎

张建祥

七月一日

天亮了

许多人

彻夜未眠

今天早晨

木渎古镇的太阳

比昨天的更明更亮

枯  木  賦

既然做不了参天大树

那么就做一截立于

穹窿山巅的枯木吧

让新生的常青藤

攀缘过树身，攀临在树丫

让它舒展开翠绿的叶子

展现生命的高度

让它俯视太湖的

初升旭日和孤帆远影

岁月的酵母在枯木上

孕育出一些聆听尘世的耳朵

在高处，听风，听雨

听茂林中传经诵道之声

青鸟站在枯枝上

领悟了空谷回声中的箴言

然后告诫进山修行的人们

你所听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你所见到的未必是存在的

雨水冲洗了多余的情节

长亭短亭的故事

朝飞暮卷的篇章

露出了原始的模样

枯木孑然独立于山坡

坚守着它纯粹的本分

裸露着它深邃的记忆

它有聆听万物生长的耳朵

这纷纷扰扰的尘世

不断演绎着破茧成蝶的旧戏

歌舞升平中的对白或旁白

仍需岁月和风雨的检验

喝酒须举案齐眉

临街二楼的窗口

他们擎持起酒杯，吟诗斗酒

有举案齐眉的样子

让人想起隐居此地的

梁鸿与孟光

在平常的日子里

端起一杯盛满着热辣的

失落的，彷徨与生存磨难的水酒

一饮而尽

微醺的诗人，向窗外抛撒

一地的诗笺

有风席卷而去

飘过古松园，明月寺，斜桥分水，榜眼府第

那些高贵的，卑贱的，朴素的

真挚的爱

在觥筹交错间

溅成了诗笺上漾开的文字

轻轻落在香溪水上

木渎镇志补遗

车过木渎，总要回头张望

曾经是“木塞于渎”的地方

这与两个男人

和一个女人有关

山顶行船的男人，沦为刀下亡魂

卧薪尝胆的男人，主宰吴越春秋

那个苎萝村的浣纱女

惊艳了历史的册页

月亮，悬挂在灵岩塔飞檐上

曾经像一大滴天空的眼泪

多少年来，香溪河的水

满载着男人们的汗与血

和女人们的情与泪

缓缓地向太湖流淌

浇灌了两岸的花天锦地

轻漾过满河的星子

闪闪发光，点亮了万家灯火

正午，在太湖边

一个人与

整个太湖面对

找一方青青草地

躺下

湖中的云朵追赶着

天上的云朵

身旁的芦苇轻摇着白色的花絮

以太湖为背景

芦絮是时间的碎屑

以蓝天为背景

白云是咀嚼时间的羔羊

眼前，一只顽皮的甲壳虫

爬上了一株芦苇的躯干

努力向上，寻找时间的方向

寂静的周身，浮现着

过去，现在，将来的影子

遥望飘来远去的云朵

触摸近在咫尺的芦絮

在时间虚构的天地之间

我觉得既温暖轻松，又思虑沉重

此刻

有一束光穿透了云层的缝隙

敞亮了这夏日的正午

孙武园一景

草庐旁，耸立着一块太湖石

红领巾们单纯明亮的目光

穿过皱、漏、瘦、透的孔洞和缝隙

与山中的茂林修竹

不期而遇

那块太湖石

早已被人间的风霜雪雨

消磨得石不成石

疲惫不堪，但

仍屹立不倒

坚守于脚下的土地

身后，那丛丛红色的杜鹃

朵朵盛开在孩子们的笑容里

红领巾

迎风飘扬在太湖石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