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明最喜爱的一张照片
2021-08-17卜庆祥
卜庆祥
踏花归来马蹄香。
到鞍山,进鞍钢,草明是乘兴而来的。
她以已有的《原动力》《火车头》以及以往的诸多对工业、工厂、工人的个体叙事,圈占了自己的工业题材小说创作的领地,接着,雄心万丈,想做“女王”。
1954年夏,扛着行李卷的草明毅然搭上了开往鞍山的火车,直到1957年5月,在鞍山落户,到鞍钢体验生活,为时三年。水到渠成,瓜熟蒂落,44岁的她辞去了鞍钢第一炼钢厂党委副书记的职务,躲进台町的那栋小楼,摊开日积月累的25万字笔记,着手开始小说《乘风破浪》的创作。
孤寂而刚毅的草明在与众多钢铁工人的交往中,也获取了一种强大的反哺作用。他们教会她认识和熟悉了许多新事物、新东西。他们亲切地称她老师,其实他们也是她的师傅。他们的情感,他们的语言,他们举手投足构成的人设,一幕幕铭刻在她的大脑里。
晚年的草明在中国作家协会的稿纸上草拟了一个座右铭,共计四条。其中的第一条这样写着:“处在第一线的工人、农民和战士,永远是我的老师。我的笔要为他们而写作。”
据草明的外孙女田海蓝提供的数据,在鞍钢第一炼钢厂党委工作的三年时间,草明在国内外报刊共发表文章31篇,出版长篇小说1部,中篇小说1部,短篇小说集3部,散文集1部。
话说回来。草明来鞍不久,曾被强令召回省城的作协揪斗胡风分子,且一度失去了人身自由,好个折腾。幸在福大命大,经老友请托、贵人搭救,终化险为夷。吃了几个月苦头的草明,作协主席的头衔也丢了。好在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在意,于是趁势把工作关系从沈阳转回了北京的中国作协。这样一来,两全其美,她前往鞍钢体验生活所受到的干扰大大减少了,最为重要的是,无形中她进入了一个人事管理的“模糊地带”,利用大块时间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政治运动的夹层和缝隙中进行文学创作,成为一种现实的可能。
在创作准备期,草明每天到高炉前转上几个小时。她看雄壮绚烂的出钢场景——钢水喷射而出,像山间倾泻的瀑布,像冲出海面咆哮的太阳。她听工人们混合着机器轰鸣的大声吆喝。在她的眼前,工人们炉前炉后地飞奔,比乡下的接生婆还紧张、还忙碌。三年里,她戴着安全帽、穿着粗布工装,大大小小的厂矿,烟火里、灰尘里、热浪里,辗转腾挪地跑了个遍。
在草明的家中,经常看得到国家工厂主人的身影——有经理、厂长、主任、部长,有三班倒、高炉前、现场一线的大老粗,更有吟诗作赋的工人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她家的茶几上水果香茶不断,他们像在自己家里一般,有吃就吃,有喝就喝,高谈阔论,高门大嗓,没什么放不开。
田海蓝在回忆当年姥姥家的情景时这样写道:
平日她的邻居很少见到她的身影。她不是在工厂、下基层,就是去“大白楼”开会、到工人师傅家串门,家里人一天到晚见不到她。外孙女问她们的妈妈:“为什么我们家的姥姥跟别人家的姥姥不一样?别人家的姥姥总是守在自己家孩子的身边,总是带他们玩,给他们讲故事,给他们买糖吃,可我们的姥姥却总是忙工作,好像这个家只是她回来吃饭睡觉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也让我们奇怪:每到年节假日,特别是过春节的时候,外八栋这个平日里静悄悄的院子里,热热闹闹来客最多的就是我们家了!从早到晚客人总是络绎不绝,而且一来就是一大帮人。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是身穿工作服、脚蹬大头鞋、戴着狗皮帽子的鞍钢工人师傅。而且他们还是轻车熟路,一进门就争先恐后地脱帽给姥姥鞠躬行礼拜大年。他们嗓门粗大,说话快人快语,留下爽朗的欢声笑语洒满一院一路。邻居们都羡慕地说:“瞧瞧这老太太的人缘多好呀,这么受人尊敬爱戴,年年都有这么多的人来给她拜年!”
愿意和工人打成一片的草明,曾对作家陈玙(小说《夜幕下哈尔滨》作者)说过,你要让工人忘了你是领导、你是作家,有什么话都愿意向你说,在你面前能够彻底地敞开心扉,这才叫深入生活,这才能搜集到好素材。
向厂里请了长假,闭门谢客,伏案在家,草明拉开了架势。可冷不丁地动起笔来,她的内心竟一时无法平复。脑子里的人物形象总是撞来撞去,一个人物刚刚闪现,另一个人物又紧跟着叠印上来,出出进进,来来去去,上上下下,走马灯似的整天在她的脑子里打旋儿。这些人物中有典型的本位主义者,有自以为懂得科学技术而轻视群众从实践中得来的合理化建议的傲慢者,也有遇到问题推来搡去的扯皮大王……她需要安静下来,需要好好地梳理一番搜集来的素材,加以思考、概括、集中与提炼。
在国家工厂三年的生活体验,不长也不短。草明以一个作家的敏锐洞察到:对一个大型联合企业来说,各厂矿、各部门、各车间、各班组的齐心协力至关重要;如果其中有一个环节卡了壳,势必会影响整个链条的正常运转,甚至瘫痪。个人主义、本位主义要不得,不顾整体利益,企业生产就会出大问题,所以必须提倡集体主义、社会主义,于是她就以此来确立小说的主题思想,抓住这个主题,进而安排事件、结构与人物。
鞍钢对草明敬若上宾。鞍钢公司党委书记兼总经理袁振原本就是一个喜欢写诗画画的人。在草明的评价中,他很能干、很开明、办事干脆,对待干部与职工很体贴。当然,草明更赞赏他对文化的重视、对作家的尊重,特别是他对常驻鞍钢的作家的关心和帮助,让包括写出《风雨的黎明》的罗丹、写出《百炼成钢》的艾芜、写出《炉火正红》的于敏都受益良多。
1959年夏,草明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完成了长篇小说《乘风破浪》的草稿,总计30万字。
在很多人的眼中,女作家笔如神助,但其中的甘苦却少有人体会得真切。
著名戏剧家陈白尘先生曾对进入创作状态中的草明有过一句评价:“草明同志不是在工作,简直就是在拼命!”
的确,在台町外八栋文化街5号二楼的灯光下,草明的创作过程并不像事后她对外人所说的“写作进行得挺顺利”,从外孙女田海蓝对姥姥的深情回忆中,我们或可窥见一斑。
一般来说,人们只注意到了作家的作品成功后的喜悦和光辉,却哪里会知道作家自己在创作过程中所经历的艰难和所付出的牺牲?我们经常看见姥姥因为写稿连续十几天不曾下楼来和我们一起吃饭,而非常关心照顾她的保姆庞大娘也经常是无可奈何地对妈妈说:“唉,老太太昨儿个又是一宿没睡!这不,饭又是没吃,我都给她热好几回啦!”
记得有一次妈妈让我上楼去给姥姥送信,我才发现姥姥写作竟然会是这么辛苦: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可是姥姥却忘了关灯,一脸倦容,两眼通红地还在灯光下伏案疾书,而旁边竟然是一碗早已凉透了的白粥和一碟小咸菜!我心疼地对她说:“姥姥,看看您多累多辛苦呀!您就不能歇歇吗?”可是她却笑着回答我说:“这是我的工作呀,现在还没有做完,我怎么能够休息呢?”
当我怕打扰姥姥的工作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姥姥却叫住了我:“孩子,你能来帮姥姥捶捶背吗?姥姥的背真的有点直不起来了……”
完成《乘风破浪》的草稿,离开台町,回到熟悉的工厂。她以小学生的姿态,向一部分技术人员和青年号炉的工人们虚心请教。青年号炉是她在第一炼钢厂具体蹲点儿的地方。
《乘风破浪》写的是工人,工人们也细心阅读草明写他们的这部小说,看过以后又为她开了个热热闹闹的座谈会。他们有点心疼她,说这么大一个厂子,难写,不好写,她写得很细,不容易,读起来有意思。书中涉及一些与现实相关的鲜活的人与事,工人们读着读着就忘了是在看小说,像在山中寻宝一样去发现、去猜测——这写的是谁谁谁,那写的是谁谁谁,一一对号入座。甚至有工人对8号炉甲班班长、生产能手李绍奎说:老李,草明写你啦。李绍奎也认账,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知道了。惹得草明不得不一次次解释,说自己不是写的老李本人,但有老李的成分,也有在座的工友和外地工人的某些成分,是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人。工人们听了一怔一怔的,掰扯半天才闹明白咋回事。他们也不客气地给她挑了毛病,特别是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让她改过来。
草明又把小说的草稿拿到北京,请中国作协的领导和一些作家、编辑阅卷。为此,作协打印了十几份小说原稿。
人民文学出版社得知消息后,找草明洽谈出书事宜,并将之列为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的献礼出版物。《收获》杂志社也找上门来,派编辑协助草明修改、誊写《乘风破浪》。时届七八月,要赶在国庆节前出版,时间太过匆忙,她干脆跑到北戴河,面朝大海,全身心地修改与润色。一个星期后,修改稿交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排印,同时交给《收获》杂志编辑部发排。节奏明快,像当年在陕北高原上的行军打仗,无一点拖泥带水。
《乘风破浪》是幸运的,赶上了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纪念日当天在北京、上海两地同时发行。当然,草明也是幸运的。有几个作家的小说够得上国庆的敬献之礼呢?
《乘风破浪》或是一部“封王”之作。几年以后,草明又创作了《神州儿女》,从而与《原动力》《火车头》《乘风破浪》构成了蔚为大观的“工业四部曲”。但是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衡量评价,《乘风破浪》都是她最重要的作品。
1960年年初,北京电影制片厂拟将小说《乘风破浪》改编成电影剧本,进而拍成电影。北影别出心裁,执意让草明亲自操刀。草明却犯了愁,她从来没写过剧本(包括电影剧本),想必难度很大,她推脱不干。但北影不依不饶,非让小说的作者来改编不可,并派导演成荫协助她共同推进。被逼无奈,草明勉强应承下来。
成荫是著名导演,导演过电影《回到自己队伍来》《钢铁战士》《南征北战》《上海姑娘》《停战以后》和《女飞行员》等。刚刚拍完电影《万水千山》的成荫,从北京坐火车来到鞍山,入住鞍山著名的东山宾馆,与草明会师后即刻投入到小说的改编当中。他们决定撷取小说中的主要内容,然后进行分幕安排的办法。此时,沉稳的成荫已将小说《乘风破浪》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总的感觉是小说的叙事宏大繁复,原封不动地搬上荧幕几乎没有可能。草明也认为成荫的意见中肯。她听从了中年导演的建议,把小说的核心部分抽离出来,把书中的主要人物也有选择地排列出来,然后逐段逐幕地写。但草明遇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她对电影剧本的写作十分陌生,不像写小说那样驾轻就熟,而惯于执导战争片的成荫导演对工业题材一时又摸不着头绪,两人的合作拧巴加别扭,进展相当困难。经过一个多月的琢磨,厚厚的小说好歹改编成了剧本,他们把初稿重新带回北京等候审查。
这时的草明心力交瘁且精疲力竭。她焦急地等待北京的审查结果,寝食不安,枕头上落得满是头发。
消息等来了,谈话上来照例是一阵寒暄,又是客气,又是表扬,敏感的草明立时紧张起来,这是“先扬后抑”的套路,她的心凉了一半。果然,结论是:小说确实很好,但由原著改编的电影剧本却未见出其好来,推倒重来。
推倒重来?这对写了半生文章的草明来说还是从未遇到过的事。这是当初执拗的北影厂勉为其难才导致的后果,熬了那么多的心血,现在却说推倒重来,怎么重来?她的心像拴了块石头沉了下去。回到下榻的和平宾馆,心急火燎的她连夜琢磨怎样推倒重来,一夜不眠。
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的草明和成荫到餐厅用餐,餐厅天花板上的灯光晃得她直头晕,她对成荫说,头有点晕,我先下楼去了,谁知站起来刚走上几步人就东倒西歪了。餐厅服务员和成荫赶紧扶她坐电梯下楼回房间休息;当她躺在床上时,四肢开始抖动不已,几个服务员忙上前控制住她的双腿,但她已感到脚底板开始发麻,并且慢慢地上溯。她还没有失去意识,心想,要是一直麻到脑子上,不就要见马克思去了吗?
她脸色惨白,断断续续地吩咐成荫给北京医院打电话派医生来,又电话告知中国作家协会秘书长,然后掏出钥匙交给成荫,让他交给在北京女子十二中念高中的女儿吴纳嘉……她一时想到的亲人好像没有什么人了。
她很从容,在做最坏的打算。
若干年后,成荫在回忆这段往事时,说他以为草明快死了。当时着实把他吓坏了。
不过,经北京医院大夫诊断,草明的病比预料的好得多。她患的是神经官能症,因受到外界的强烈刺激而发病,不必悲观,建议她住院治疗。中国作协的秘书长也请来中医给她号脉,开了方子,嘱其慢慢调养。
无论中医西医,医嘱皆劝草明多睡觉少动脑。而草明其实也不用谁来安排了,她昏天黑地地睡,不分昼夜地睡,怎么睡都睡不醒,医生护士的出出进进也不知道,一直睡了一个星期,医生把药量减了下来,她才渐渐睁开眼睛。雪白的墙,飘动的窗帘,床边的花。她试着与医生、护士说话,问同病房的人自己睡了多久。可她的两条腿还是并不拢,动作迟缓,表情呆滞,她惶恐觳觫地问医生,医生安慰她说慢慢会恢复。医生很懂病人的心理,为了使她放松身心忘却疾病,总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在北京医院一住40多天,疗效不佳,草明便转去了青岛干部疗养院疗养。
海滨城市青岛是久负盛名的疗养胜地,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碧海蓝天与红屋顶的房子,彼此相映成趣,草明的心渐渐变得晴朗。
在青岛疗养期间,她一度不死心,试图继续写作。她以为自己的脑子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两条腿还不大听话,走起来叉开着,而且多走几步就酸疼。但她不想就此躺在床上,别人下海游泳了,她就在海边练走步;沙滩上星罗棋布着很多大石块儿,她练习着跨石块儿走,走累了就坐在石头上休息……
她的努力似乎有了效果,两条腿的距离渐渐缩小了,走起路来也没那么让她难为情了。一次她在院子里看人下棋,正琢磨着下步棋怎么走,结果周身又开始发麻,手脚轻微地抖动,吓得她赶紧回病房躺下。由此,她知道自己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还不能够思考,距离写作的状态还差得很远。她需要静养,心里不能着急,也不能悲观,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好好睡觉,更不能想着回鞍山给工人学员上课。学员们得知她的病情,写信问候她,劝她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她主动结识了一些朋友,跟他们玩扑克、打太极拳、练气功、学游泳——她创下了一次游出20米的个人最好成绩。
疗养院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报纸的编辑、东北来的作家、话剧演员、妇联的干部,甚至还有从热带雨林抗美前线撤下来休整的部长和师长……大家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同志加兄弟,其乐融融。
自己似乎一天天好了起来。她还悟出了一个道理:成天着急做工作,病就好得慢;放开心怀,尽情地玩,病倒好得快。特别是脑子的病,需要暂时忘却一切。
她兴奋地将这些作为病中心得、经验之谈告诉病友。
小说《乘风破浪》改编电影剧本的事宜,因草明生病被搁置了。导演成荫最终也表示无能为力,爱莫能助。草明仍不愿放弃,她想到了青年作家陈淼,她认为他在鞍钢工作了好几年,对她的小说进行改编会比成荫感觉要好。陈淼上手很快,但结局还是一样,北影厂看过,还是不予采用。
此事只好作罢。草明为之遗憾终生。她恨恨地对自己说:“不能做的不要勉强去做。”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东方不亮西方亮。后来,北京人艺相中了草明的《乘风破浪》,摘取了其中的部分章节,改编成话剧,一举演出18场。导演梅阡,主演朱琳,超一流的演职阵容。草明的心里多多少少获得了一些安慰。
云开雾散,阳光灿烂,心情大好。从青岛回到北京的草明,彻底脱掉了病号服,精心梳洗打扮一番,漂漂亮亮地来到了王府井大街。她当时入住的北京医院与北京照相馆都在这条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大街上。她给自己照了一个明星照,且连拍了三张,其中一张尤为喜欢:她略微胖了些,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双目依旧清澈。时间是1960年5月22日。
又传,这三张照片为陈复礼先生所拍。陈复礼是享誉中外的摄影大师,也确实给草明拍过照,如1979年7月在全国政协五届二次会议上拍的面部特写照、1988年4月在北京友谊宾馆门前大雪过后的早晨的全身照等。但这三张风韵犹存的“美人照”是否出自陈复礼先生之手也未可知。
当一切安排妥当,草明又回到了鞍山。工人学习班的小伙子们得知十分想念的草明老师回来了,高兴得奔走相告,又三五成群地来台町找她上课了;地企两方的领导更是接二连三地来看望她,迎来送往,那栋杏黄色的小二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据粗略统计,草明在鞍山寓居十年,勤勉笃行,笔耕不辍,创作并发表了包括长中短篇小说、散文、通讯、随感、评论、游记、回忆录等体裁在内的作品七八十篇。
草明在鞍期间完成的最后一篇作品是发表在1963年10月27日《鞍山日报》上的《小林和妈妈》。
1964年10月,51岁的草明奉调中国作协,在北京市文联任专职作家。不久,长篇小说《乘风破浪》由南克己·野本彰翻译,在新日本出版社出版,与《原动力》一并收入《革命文库》。
关于草明的几点附录:
1.草明(1913年6月15日—2002年2月16日),原名吴绚文,出生于广东顺德桂洲乡东村。她的第一个笔名是SY,1931年18岁的她在学生办的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个作品《私奔》。1942年她于《广州文艺》(第五期)发表小说《缫丝女工失身记》时开始使用知名度极高的笔名“草明”。关于自己笔名的由来,草明在她的回忆录中加以了说明:“因为我写的小说都是写女工受苦、反抗以至罢工,发表时绝不能用我在学校的名字,也不好用英文字母代替,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草明——实际是将‘萌’字拆开,宣告我已萌发了共产主义思想了,而且草是最先迎接太阳光的;另一个意思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草是象征燎原似的革命的意思。”
在回忆录中,就自己的笔名,她与毛泽东还有过一次交谈。1954年夏,草明在京开会,大会休息时见到了毛泽东。毛泽东问,真奇怪,哪有姓草的呢?草明回答说是她自己创始的。她搞创作,那时还是旧社会,蒋介石还在捕杀革命者,自己不能用在校时的名字发表文章,就取白居易的诗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字,所以叫草明。毛泽东听罢微笑着点了点头,周围的人也点头称是。
1946年12月,33岁的草明出任《东北文艺》(即《鸭绿江》杂志的前身)杂志创刊号主编。杂志出版两期后,草明辞去主编一职,交由另一位东北籍女作家白朗主办。1953年,东北文协改为中国作家协会东北分会,草明出任执行主席。
2.草明以《原动力》(1949年)、《火车头》(1950 年)、《乘风破浪》(1959 年)、《神州儿女》(1982年)四部长篇小说,再现了新中国工业发展的历程,构成了新中国工业文学的发展史,成为新中国当代文学工业题材小说的重要奠基人之一,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著名的革命现实主义作家。
小说《原动力》是草明译文最多的作品,曾在苏联、保加利亚、英国、朝鲜、日本、匈牙利、波兰、捷克、德国等国家翻译出版。
3.草明在日本的人气丝毫不逊于国内,与之交往的有出版人,有媒体记者,有作家……他们是:南克己·野本彰、乾寻、三宅艳子、西园寺公一、清水正夫、秋冈家荣、立野惠子、竹西宽子、山本健吉、丰田正子、古川万太郎,等等。
4.鞍山热烈地拥抱过草明大姐,她的故乡也从不曾将它的女儿忘记。2019年5月初,在广东顺德发起“寻找原动力——中国工业文学万里行”活动,来自南粤大地的作家协会一行12人,远赴鞍山,沿着顺德籍女作家的足迹,参观鞍钢厂区,采访草明的女儿欧阳代娜女士,与鞍山的作家交流座谈,找寻新中国工业文学题材创作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