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共同命运”
2021-08-16李纯
李纯
作为中国第一位女指挥,郑小瑛老师的知名度很高,她在国家大剧院的音乐会结束后,等候她签名留影的观众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很多人是她的老乐迷,受到了她的音乐启蒙。
郑小瑛的一生很丰富,她的出身、文工团的经历、去苏联留学、多年来为普及古典音乐所做的工作,等等。我想补充一点儿“爱乐女”室内乐团的故事。文章中也写到了“爱乐女”成立的背景——这是一支在中国港台流行歌曲风靡全国,古典音乐处于低谷时期诞生的女子乐团,也是中国第一个志愿者音乐团体。郑小瑛是这支乐团的指挥。“爱乐女”是女性在中国音乐史上书写的光辉灿烂的一笔,前后参与的女音乐家有两百多位,她们为普及严肃音乐作出了很大贡献……在此不赘。
在北京,我和“爱乐女”的成员李晓芳见过一次面。李晓芳出生于1955年,今年65岁,在“爱乐女”,她拉中提琴。乐团原来的管家司徒志文去世后,郑小瑛请李晓芳接任司徒志文的工作,我的理解就是处理外联和组织事务。前几年,中央电视台《经典咏流传》请郑小瑛來录节目,想找到当年“爱乐女”的成员,给郑小瑛惊喜,这事只能由李晓芳操办了。又要召集老成员,又要瞒住郑小瑛,可把李晓芳累坏了。不过李晓芳的身体很好,她喜欢游泳,每次可以游1000米,她说,郑老师觉得她身强体健,才把这一重任交给她。
李晓芳加入“爱乐女”乐团是1994年。她说“爱乐女”是一个“纯洁的音乐殿堂”,是一种“至高的精神”,她们无偿地利用空闲时间排练、演出,从不计较劳务费,单纯地为了把美好音乐带给广大的群众。郑小瑛负责乐团的排练,像一个大家庭的母亲。她说,这在现代社会没有了,找不到了。
说起“爱乐女”,李晓芳好像回到从前,神态也变得年轻。有一次排练完,从地铁出来,她和另一位乐手一起骑车回家,路上下起了雨,她们把塑料袋顶在脑袋上,看不到前面的路多危险啊,于是又把塑料袋挖了两个眼儿,雨越下越大,“你不顶吧,那雨太大了,气喘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别人一看,这俩是不是有神经病啊?那个高兴劲儿啊,排练完,回来挨雨浇了还特高兴。”
“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挺感人的?”她哈哈大笑。
由于郑小瑛是指挥,最引人瞩目,后来,很多人说,“爱乐女”是郑小瑛的“爱乐女”。郑小瑛就写了一篇文章《女人最无私——为我的“爱乐女”姐妹们请个功》,她写道:“‘爱乐女乐团绝不是靠一个人或几个人,以个人凝聚力把大家凝聚在一起的,‘爱乐女现象其实与中国女性特有的高度使命感、责任心的大背景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郑小瑛常说“姐妹们”,她有很强的女性意识,但她否认自己是个女权主义者。关于“姐妹情谊”,我想作一些补充。姐妹情是文学作品中常见的主题,作家王安忆很喜欢写姐妹情,女人如何帮助女人,她的《向西,向西,向南》《天香》等作品细腻地捕捉了女性之间微妙的关系。王安忆解释,“女性的命运相当有共同点,而男性多是社会人格,男性之间的交流,不像女性之间的沟通那么私密深入,男人可以在一起喝酒,但不谈隐私……女性是感情容量很大的动物。”有一个观察是,当一个行业没落的时候,留下来的多是女性,女人在困境中互相帮助、合作,共同完成目标,而男人则早早地另觅出路去了。我想,这可能也与所谓的“共同命运”有关。
不管是“爱乐女”还是郑小瑛,她们的出现,都与当时的时代密切相关。如果不能理解她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她们的成长经历,就不能理解她们的行为。
郑小瑛把“爱乐女”的精神也延续到了厦门爱乐乐团。为了办乐团,她从北京来到鼓浪屿,从地理位置上看,她是从中心搬到了一个边缘的小岛,而且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在厦门的最后一天,我走在鼓浪屿曲折的石板路上,商店林立,游客成群结队,远处是浩渺无际的海。我想象着当年郑小瑛踏足这里的情形,那时的鼓浪屿可比现在僻静多了。在这里,她选择了一项事业,也选择了一种生活,在音乐的道路上,她从未曾停止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