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夹纻雕塑的工艺特征分析*

马磊 孙伟波 刘雨琪

夹纻又称为夹纾、挟纻，是中国传统的大漆技艺之一，其利用天然大漆和天然苎麻相结合，从而构成一种独特的成型工艺。根据出土文物的考证，在汉代便有使用夹纻工艺制作的漆器。自佛教传入中国后，随着佛教活动的盛行，这种大漆技艺常被用于佛造像中，便有了夹纻佛造像这一称法，夹纻佛造像也成了夹纻工艺应用最多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一。随着时代的发展，艺术表现形式的多元化，中国大漆技艺中的夹纻工艺逐渐地被应用于不同题材和不同形式的造型艺术中，现代夹纻雕塑就是运用传统夹纻工艺进行立体造型创作的艺术表现形式。本文结合现代夹纻雕塑艺术的创作，分析现代夹纻雕塑在立体造型语言上的特点。

一、现代夹纻雕塑的工艺特性

在现代立体造型艺术的创作中，无论是雕塑、工艺美术品还是立体装置艺术，都离不开造型的成型工艺。相对于我们熟知的木刻、石雕、金属焊接、金属铸造等成型工艺来说，夹纻工艺在雕塑艺术的制作上具有显著的特点，首先，夹纻是由内而外的塑形方式，夹纻工艺采用漆和麻布作为成型材料，在制作过程中，可以根据创作的需要，利用漆和麻布自由成型的特点，进行自由修改。其次，通过夹纻工艺而形成的雕塑作品，还可以运用各种髹漆方法，对其表面进行艺术的加工，将二维艺术和三维艺术巧妙地结合为一体。再次，运用夹纻工艺制作的雕塑具有重量轻，视觉体量强，便于修复等特点。

运用夹纻工艺进行雕塑艺术创作还得益于夹纻工艺的脱胎特性。夹纻工艺也可以说是最早的立体造型翻模工艺。在唐代释慧琳注释的《释迦方志》中，就记载到夹纻工艺的脱胎特性，“脱空像漆布为之”。先将完整的佛像造型以泥塑成，之后，再以纻麻及生漆调瓦灰层层涂抹，缠一层纻麻，凃一层漆，如此反复，纵横交错渗透多层，之后，阴干，将泥胎挖出，古人亦称“脱胎”，做成中间空的生漆造像基形。漆艺大师沈绍安在借鉴前代的夹纻工艺的技术后，创造性地发明了近代夹纻胎骨制作的两种技巧，即阴模脱胎和阳模脱胎。阳模脱胎是先用黏土塑出泥坯，（图1）如果立体造型上有浮雕纹样，可以在泥模上一并塑出，塑型完毕，抹一遍石膏水，使立体造型表层细腻，刷脱离剂，干后抹灰漆，再将麻布用生漆贴在胎上，麻布随泥模凹凸揿实，麻布边缘要重叠，贴满为止，第二层麻布，要错开第一层重叠的缝缘，如此往复，至需要的厚度。最后，通体涂刷生漆一遍，阴干后，依次做粗灰漆、中灰漆、细灰漆、糙漆，打磨。漆灰麻布干透后，毁去泥模，布胎空壳脱出，夹纻阳模脱胎完成。现代夹纻雕塑运用阳模脱胎夹纻工艺制作，可以真实的再现出立体造型的原貌，是最直接、最真实的立体成型工艺。

图1 制作阳模脱胎的泥模

阴模脱胎的制作也是先用泥塑出立体造型，（图2）再用石膏翻成两块阴模。待阴模干燥后，在模内涂隔离剂，上漆灰，裱麻布，内布平整完后，再将脱出的两半夹纻胎，用生漆黏住，紧密合缝，成一整体。现代夹纻雕塑采用阴模脱胎夹纻工艺制作，可以将细致的造型肌理和质感清楚地表现出来。无论是阳模脱胎还是阴模脱胎，夹纻工艺可以说是依靠大漆和纻麻材料本身而完成造型和结构的工艺方式，这种工艺方式有着大漆和纻麻本身最本真、最贴切的表达语言。（图3）

图2 制作阴模脱胎的泥模

图3 阴模脱胎夹纻合模

现代夹纻雕塑还可以基于夹纻材料的可塑性特性直接进行雕塑成型，在传统的夹纻工艺中，无论是阳模脱胎还是阴模脱胎，大漆和纻麻成型都需借助模型，现代夹纻雕塑直接成型可以使大漆与纻麻脱离模型，独立塑形，达到脱胎夹纻工艺难以达到的视觉效果，拓展现代夹纻雕塑艺术的表现空间。夹纻工艺直接成型相较于脱胎夹纻，立体造型的形态更具偶然性、写意性，也更宜于体现大漆和纻麻塑形材料的质感，雕塑的创作理念体现出了现代艺术不可重复性的特点。

二、现代夹纻雕塑的材料特性

任何立体造型艺术的成型都离不开材料，不同的材料从根本上决定了造型艺术的特征，例如,运用金属板焊接成型的现代雕塑和运用夹纻工艺制作的雕塑,在视觉感受上就会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特点。现代夹纻雕塑是在成型的内胎之上，用麻布与漆灰互相层层相叠，再脱去内胎，运用麻布的张力结构和漆的黏性，制作而成的立体造型。麻布和大漆便是现代夹纻雕塑主要的使用材料。夹纻中的“夹”有两个含义，一是指现代夹纻造像的内部结构中的布有多层，二是指布层之间“夹”有其他的填充物，比如漆灰。据考证，汉代夹纻胎漆器灰层的成分多为黏土类矿物、骨粉、木屑和碳粉与漆调和而成，而现代夹纻雕塑中的灰层则多用青砖瓦磨粉筛后与漆调和，瓦灰与漆调和干燥后变得非常坚硬，使夹纻造像坚挺不变形、不开裂，又防止漆膜皱缩，细的漆灰通过打磨可以变得的十分平整，便于下一步夹纻造像的表面髹漆，并且生漆通过瓦灰表面的细孔而渗透进去，干固后变得更加结实稳定，表面的漆层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剥裂。

夹纻中的“纻”则是苎麻、麻布的古称，同时,也可泛指各类麻质编织物。苎麻纤维细长而强韧，拉力强，耐水湿，不容易受霉菌腐蚀和虫蛀，并且十分轻盈。麻布与漆结合，干后具有出色的牢固性，并且胎体较薄，十分轻巧，不易随着气温及湿度的变化而产生开裂或变形。夹纻最显著的优点就在于可以自由造型，可以制作出相对复杂的型体。

大漆是现代夹纻雕塑中重要的材料，也是夹纻工艺中将材料“夹”住的黏合剂，同时,现代夹纻雕塑的表面也通常使用大漆进行“髹饰”，以展现出漆的材质美。中国使用生漆的历史已有八千余年。大漆又称生漆，是从漆树上采割而来的乳白微泛黄色的黏稠液体。其接触空气后氧化变成深棕红色，并逐渐硬化变成一层光亮而耐久的漆膜。大漆的漆膜耐久性极佳，具有良好的耐水防潮性能，并且耐磨、耐酸碱、耐油、耐腐蚀，可耐 150℃以下高温，在高温和高湿的条件下也能保持良好的绝缘性能。夹纻工艺最突出的特点及优势就在于造型的自由度极大，这是大漆和纻麻两种材料的天然特性以及夹纻工艺的制作所决定的。现代雕塑采用夹纻工艺，可以形成形态各异、造型复杂，甚至是三维曲线或不规则曲面的立体造型艺术，在表现立体造型的表面肌理上，夹纻工艺也具有显著的优势。（图4）

图4 现代夹纻造像作品 《犀》 马磊 孙伟波作

随着现代雕塑艺术的发展与创新，夹纻工艺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大漆工艺，夹纻工艺应用于雕塑艺术创作，已经成为一种有效的艺术造型技法。相信在众多的艺术工作者的努力下，夹纻工艺和现代夹纻雕塑艺术将会得到更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