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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可亲

2021-08-14沈庆保

知识窗 2021年2期
关键词:煤油点灯水沟

沈庆保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是汪曾祺先生回忆家乡灯火的语句。仔细品味,当年如豆的灯火,也曾一度照亮并温暖我们的童年。

点灯熬油,对于贫寒之家纯属一种奢望。所以,那时的乡下,一家老小往往天黑即睡,只想能省则省,不点灯最好。有时煤油紧缺,人们就用柴油代替。但是用柴油点灯,捻子易烧焦,光线较暗且易冒烟,用不了多久鼻孔就会被熏黑。据说,当代著名作家周克芹先生在创作长篇小说《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时,白天劳作,晚上点起油灯伏案写作,在随风摇曳的文学光焰照耀下写啊写,直写得鼻孔发黑,鬓发斑白,历尽艰辛,作品于1982年荣获首届茅盾文学奖。

我至今难忘第一次感受汽灯的欣喜和好奇。当时,母校北冯场小学办起了初中,开始有了初一和初二年级。听说初中要点汽灯上晚自习,正读小学三四年级的我比初中生还兴奋,急忙和几个小伙伴赶了过去。学校没有院墙,初中教室均在学校南面的第一排,前面有个小树林,再向南还有一条水沟。冬天,水沟干涸,我们就躺在沟的南坡,煞有其事地捧起书本。汽灯果然很亮,尽管隔了一二十米远,我们仍能看清书上的字迹,只可惜光线太强,有些刺眼。

我印象深刻的玩灯经历至少有五次:一是尝试着制作电石气灯,这种灯边冒气边燃烧,确实好玩;二是元宵节端着面灯到处疯跑,直跑得满身冒汗,油枯灯灭;三是用煤油浸泡法桐的果球,自制一种点着后用脚踢着可以滚来滚去的“灯”,频频引来他人防止失火的大呼小叫;四是巧用废圆珠笔芯,除掉笔头上比油菜籽还要细小的圆珠,产生一个小孔,然后用嘴对着烛火吹气,会有一丝蓝莹莹的火苗从一端蹿出,落在一枚硬币上,熔出一个小小的洞眼;五是用针挑着黄豆在灯火上烧烤,随着“啪啪”几声轻响,焦香掺和着煤油味钻进鼻腔,待放入嘴里咀嚼,身后土墙留下了窃笑的身影。除此之外,我还接受过父亲和母亲关于“冻死不烤灯头火”的告诫,虽然懵懵懂懂,但也依稀知道,做人要有一点骨气。

灯火,对于我们十分重要,可以说一辈子都离不开它。它总是与闲适恬静的生活有关,并被浓郁的世情所濡染,从而自带穿透黑暗的锋芒,持久散发着柔和的光辉,逼催压抑的日子一点点退缩。

关于灯火省与费的抉择,曾让我再三纠结。高三那年,我家新建的一栋房子,距离学校仅有两三百米。因为没有通电,我专门买来蜡烛以备夜晚学习之用。后来,一下晚自习我就会带一些资料回家,等到了家,考虑自己劳累了一天,晚上熬夜有些白费蜡,不如第二天早起事半功倍。可是,惰性较强的我次日却很少早起,结果一个学年也没将那些蜡烛用完。现在想来,当初高考失利,与我的懈怠有关,也与疏远灯火有关。

老舍先生曾给白石老人出过“考题”,其中最有名的要数“蛙聲十里出山泉”和“凄迷灯火更宜秋”。《凄迷灯火更宜秋》的构思十分绝妙,用两笔直线画了窗的一角,里面有一盏小灯,火苗是红的,被风吹得略歪,窗外飘来一片枫叶,慢慢地落在灯火上方。窗下一片空白,约占全画四分之三。白石老人属鼠,他爱鼠,也爱灯,一生画了许多幅《灯鼠图》,每一幅都极具情趣。

灯火可亲,诚哉斯言。我希望,这灯火永在,持续传递生活的无限希冀,家人的朝夕陪伴,以及人间的暖暖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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