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易安浅吟
2021-08-13唐嘉敏
唐嘉敏
我从小就痴迷看书,为此不惜戒掉了自费买的所有零食。书于我而言,就如同小王子对于狐狸,青草对于大地——不必时时想起,因为所有的热爱,都已成了梦里昼夜必定遇见的故事。
梦想着也能有一本自己写的书,无论它是幼稚的或单薄的,没关系,那终究是出自我手的文字,终究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坐一叶轻舟,在一湖荷莲里,找一个人。
夕阳融化成珊瑚色的雾霭,如谁笔下粲然的朱砂。热烈的光华一刹那的绽放间,将那欲睡的藕花妆成了酡红的醉颜。舟身滑过青翠蓊郁的万顷碧波,向着彼岸行去。
忽然间,一声仿若银铃的笑脆生生地响起来,随着一支船桨拨开清澈的水汽,少年时的她就这样和我相遇。一袭胭脂衣,明净如湖水的眼眸滑过一丝精灵古怪,松松挽着的发上斜插着梅花簪,有种不谙世事的俏皮。她的身后,鸥鹭惊起而去,留下漫天的光影飞向落日里,再不问踪迹。
“呀,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看花的?我以为只我一个人喜欢这莲海呢。”说到这里,她不禁侧着头微微笑了起来,纯净如一丝掠过莲海的微风。
“你是采莲人?”她问。
“不,我只是一个来找看莲人的过客。”我看见她眼里的不解,却并未做解释。
一切在相视一笑中悄然隐没。
我走进小院。昨夜淅沥的雨晕开了墙角的苔草,空了的酒杯兀自睡在廊下,一树繁茂的海棠迎风而立,妍丽的花瓣散落一地,凝着几滴晶莹的水珠,如同眼中含着的泪。
“院里的海棠花怎么样了?”淡淡的影子映照在素色的帘上,愈发窈窕生姿。她推开帘,年长些的眉目透出芙蓉出水般的温婉淡静,在满院花叶的光华下眼眸依旧澄澈,却有了一种岁月琢磨过的从容柔和,发髻边插的却还是那支梅花簪。
我信口答:“和从前一样呢。”听及此处,她却微蹙起烟眉:“怎么说一样?绿叶繁茂红花凋残,是为绿肥红瘦。”
我哑然失笑。
“你究竟是不改本心的,易安。”她愣住,我却已经转身,走过一地的绿肥红瘦。
金戈战乱,铁马嘶鸣。呼啸的乱风仓皇从中堂逃过,我看着书桌前俯首铺纸的她,墨发竟已斑斑如霜了。天高云淡,一行行雁阵拍着翅,交织成晦涩难懂的文字,其后是一片水墨般的空茫。
她苦笑着从案前抬起头,皱纹爬满脸颊,眼神却依旧是安静的。“孩子,你像我年少时遇见过的一位小友。有缘,听老婆子一首粗词可好?”
我喉头哽咽,只是默默地点头。菊花暗淡的香气从庭园中传来,萧条而寂寞。夜将至,只是不再有鸥鹭惊飞。
她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我接:“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看着她惊诧的眼神,我微微一笑,合上了书。闭上眼,所有的藕花鸥鹭,绿肥红瘦,晚来风急都化成了一场雨,将我的故事融化,随着风飘远了。
终究是易安。
(指导老师:李 卓)
写作背后的故事
知道李清照,是从十岁时在一本书上看到她的词时开始的。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当时只觉得她的诗词有着清秀妍丽的面容。温柔,柔韧,那种美,和别人的词是不一样的。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后来知道她的别称叫易安,是宋朝的词人,一辈子从颠沛到流离,长长久久的苦。可她的詞,苦中依旧能看出一种风骨,如同一颗夜明珠,轮回的风雨,万年的磋磨,她依旧能在黑暗里发出温柔的光。
我执着地唤她易安,赏她的光华,读她的故事,叹她的年少与苍老。一篇文写易安,纪念所有不败岁月的美丽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