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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特质的多维呈现

2021-08-11邓绍根

新闻爱好者 2021年7期
关键词:精神世界

邓绍根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群体特质;生活情态;精神世界

中国共产党的新闻事业史一直是中国新闻事业史研究的主流之一;中国共产党新闻界人物,也一直是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史的重要研究对象。透过一个个鲜活人物新闻实践和新闻思想发展脉络的梳理,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从出现到发展壮大的轨迹清晰可见,新闻思想从萌芽到成型的历程也一目了然。时代在发展,新闻事业面临的社会环境和主要挑战在变化,但是正如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的性质和社会功能不会发生显著改变一样,革命战争年代报人的职业品格和精神气质在当下依旧具有示范价值。与报人个案研究不一样,《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一书,致力于全面、深入地再现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发展历程,尤其是他们的职业品格和精神气质的演进历程,从而为人们更好地认识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进而观察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提供了一个比较独特的窗口和视角。

一、“点”“面”衔接的研究视角凸显报人的个性特点与群体镜像

在28年时间里,中国共产党走过了从政党创建到建立武装、取得全国胜利的历程。“起点”如此之低,对手如此强大且得到了美国的大力支持,为什么还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夺取政权?对于这一历史问题,政治家和学人思考和总结的视角不尽相同。曹家齐先生说:“至如历史,其内容本是由时空信息构成之整体,内部结构密切相连,实难完全分割。但因人们能力有限,实无法尽窥其堂奥,故作为认识历史之历史学,又是随时代更迭,不断变化视角、方法及价值标准,将历史作不同分割进行研究。”[1]确实如此。认知历史和构建历史的常规路径,往往从某一具体问题切入,然后再向其他相关联问题延伸,进而完成对历史问题的综合考察和整体把握。政治家和学人在思考和总结中国共产党取得全面胜利的经验时,“枪杆子”和“笔杆子”被认为是决定性的因素,也因此屡屡成为分析中国革命胜利这一历史问题的切入点。

众所周知,在“枪杆子”不断发展壮大的同时,中国共产党的“笔杆子”也快速成长。作为“笔杆子”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共产党的新闻工作者队伍建设从上海时期开始起步,到延安时期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自我培养办法。在这一过程中,新闻工作者队伍逐渐壮大,革命宣传、民众动员和舆论争夺的针对性和有效性也因此得到了显著的、切实的提升。正因如此,揭示和总结中国共产党新闻工作者队伍在中国革命史上的地位和作用,一直是新闻学界关注的重点。不夸张地说,1949年之前几乎所有党报党刊一线从业者,都在后人的研究、资料整理或追忆中留下过印痕。其中有影响力的人物,甚至有多种“深井式”的研究成果问世。这些个案研究的基本思路,大多是在生平史实叙述和考证的基础上,围绕特定研究对象的新闻实践经历和新闻思想来展开,以期凸显研究个案的历史贡献和时代价值。

不过,“个案研究始终面临着如何处理特殊性与普遍性、微观与宏观之间的关系问题,对独特个案的描述与分析越来越无法体现整个社会的性质”[2]。按照这一逻辑,1949年之前党报党刊所有的人物个案做精细的挖掘,也未必能够体现新闻工作者队伍的全貌。因此,对报人的个案研究和报人群体的研究,在构建中国共产党新闻工作者队伍的生活情态和精神面貌、历史地位和时代价值等方面是相互支撑、相互补充的两个方面。遗憾的是,有关报人群体的研究,历来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除了在延安解放日报社、重庆新华日报社和晋察冀日报社工作过的同仁新中国成立后曾撰写过系列回忆文章并结集编印之外,有关中共报人群体的学术研究成果极为罕见。从这个意义上说,研究取向注重“点”“面”结合的《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一书,在多维度呈现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总体特征和演进历程等方面,做了创造性的探索。

二、由“新闻人”向“社会人”的研究取向全面再现报人群体发展的时代场景及其多元角色

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的发展有三条主线,一是党报党刊有组织、成规模的创办和不断发展壮大,二是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三是新闻思想的体系化与系统化和新闻管理的组织化与精细化。其中的枢纽,是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因为党报党刊的出版、新闻思想的形成和新闻管理的推行,都是报人群体创新实践的结果。但是,报人研究大多把相关人物置于政治的场域内来审视和阐释。个人政治表现和思想政治发展历程,自然是叙述的重点;新闻层面的实践和思想,也往往从意识形态的视角来挖掘和建构。与此同时,人物的个性特征和社会生活层面的表现,往往被有意无意地忽略。

《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在探究报人的出现与成长历程时,试图把中共报人的身份定位从“新闻人”拓展到“社会人”,即在考察报人群体新闻实践和新闻思想的同时,注重人口学特征的分析,以及报人从业过程中的日常生活和工作情态、报人群体精神世界的发展演进、报人的身份认知与认同的变化等问题的考察与分析。

将定量研究植入定性研究之中,是这一研究取向的具体体现之一。对各时期报人的籍贯分布、年龄结构、受教育程度、家庭出身、从业缘由等问题进行了统计分析之后绘制的18个表格,不仅清晰地呈现了各个时期报人群体籍贯、受教育程度和家庭出身等方面的特征及其变化,而且集中展现了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专业化演进与报人群体职业化发展的相互关系。在延安78位报人中,20位是因为延安学校毕业或结业后因为办报潜能而被报刊社看中并被直接分配到报刊社工作(占比25.6%)。延安报人群体的这一结构比例,在直观地呈现了延安报人的从业缘由和甄选渠道的同时,也反映了延安时期新闻管理注重报人专业素养和办刊能力的基本思路。

从“新闻人”到“社会人”转向的直接结果,是《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塑造了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多维形象,也让他们的气质更加丰满。他们大多有着坚定的意志品格——为了自身理想不惜舍小家甚至与家庭决裂,却又总是洋溢着浓浓战友情;既有求学路上的曲折艱辛和坚韧不拔,又有滞留上海和奔赴苏区或延安途中的险象环生;既需要在极简的工作环境中完成繁重的工作任务,又需要在清苦的生活条件下自力更生解决温饱问题;既需要按部就班地保障报刊的正常出版,又需要在新闻宣传工作中表现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新智慧和革新勇气……延安时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积极投身大生产运动和在整风运动中虽备受不公待遇却依旧初心不改办报不辍,是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崛起历程中具有典型意义的事件,也最能表现他们的“社会人”身份特征。《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用了较长的篇幅,来呈现这一特征;而延安《解放日报》的普金、《边区群众报》的金照和《解放日报》副刊的编辑黎辛等人在延安整风及随后开展的清查运动中的境遇及其抗争的典型案例,是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精神世界的集中呈现。

三、历史分期凸显报人的成长规律

正因为历史是不断演进、不断变化的,各个阶段的核心命题、主要特征虽有关联却也有显著的差异,所以对研究对象的发展史进行分期,有助于更加直观、更加准确地还原其本来面目。不同阶段的历史事实或现象,都会受到该阶段历史场景的影响和制约,并因此而呈现出不同的内涵和意义。科学合理的历史分期,因此显得尤为重要。

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在短短的28年时间里,走过了从创建到走向全国胜利的发展历程。从媒介形态看,从小册子、刊物,到报纸、图书,再到广播;从地域上看,从上海,到中央苏区和其他苏区,再到延安及其他抗日根据地、各解放区……为了探讨和揭示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或者某一侧面发展的基本规律,研究者大多会对其进行分期。而一贯的思路,是遵循中共革命史的历史分期,即按照黨的成立和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的顺序,渐次阐释。这一做法,招致了不少批评,如“没有显示出新闻传播业及新闻传播活动的历史特点”[3]、导致了新闻史研究中的意识形态化,“出现了以阶级分析方法统领新闻史研究总体的趋向。阶级分析往往成为新闻史研究中的唯一方法;对政治立场的过分关注,妨碍了对新闻事业自身规律的认识”[4]。为了“显示出新闻传播业及新闻传播活动的历史特点”,近年研究者做了不少尝试。《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一书在这一问题上,从一个侧面做了有益也有价值的探索。该书以报人主要集中地和活动区域、承担的主要使命等为依据,把报人分为创党时期、苏区时期、延安时期和解放区时期。

上海时期是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萌发的时期,也是中共报人出现的时期。上海时期中国共产党主要在地下活动,革命的主要任务是宣传马克思主义和传播中国共产党的纲领和路线。为此,党组织创办了一批报刊,由党委宣传岗位工作人员负责编辑,撰稿人则包括中央领导和各级宣传部门负责同志——他们构成了中共第一批报人。这一批报人,显著的特点是大多年轻且有留学苏联的背景,他们的使命,是宣传马克思主义、介绍苏联革命和建设经验及传播中国共产党的路线和纲领为主。1927年四一二事件之后,上海的中共报人处境越来越艰难。坚持到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撤往中央苏区的1933年1月,上海时期的中共报人群体和其他中国共产党人一样,完成了初创时期的使命。

南昌起义之后,中国共产党开始走上建立武装和政权之路,苏区逐渐在多地陆续出现。中央苏区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全国最大的革命根据地,也是全国苏维埃运动的中心区域。1931年11月7日,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江西瑞金召开。随着苏维埃报刊的陆续创办,苏区报人群体开始成型。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迁入中央苏区后,中国共产党的新闻事业中心也转移到了瑞金,中共报人群体逐渐壮大。以武装斗争为主要形式和以土地革命为中心内容的苏区,是中国共产党独立创建政权的尝试。在苏区,中国共产党面临的主要任务是武装保卫苏区和探索执政经验,因此苏区报人集中精力配合中国共产党和苏维埃政府的中心工作,积极宣传“扩大红军”和“支援前线”。而在工作性质和生活情态等方面,他们与苏区其他岗位的革命者几无差异。苏区报人的办报活动,在1934年10月主力红军长征后不久戛然而止。

红军长征进入陕北尤其是第二次国共合作之后,延安成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指挥中心和战略总后方”。一批报刊的陆续复刊和创办,使得延安成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的中心。而投身于中国共产党新闻事业的报人,大多是抗战爆发之后从全国各地和海外奔赴根据地的知识青年——在经过延安学校的培训之后,有办报素养且能够胜任报刊工作的年轻人被分配到各个报刊社工作。与此同时,一些在其他革命岗位表现出了突出的新闻宣传素养和能力的革命者也被调入报刊社。重庆和其他革命根据地,基本复制了延安的办报实践经验,新闻工作素养开始成为中共报人的重要条件。从此,报人和其他岗位的革命者,在能力素养方面的要求有了明显的差异。更重要的是,延安时期逐渐探索和总结了中共报人政治素养和办报技能自我培养的模式。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推进,延安报人陆续进入其他城市,延安的办报模式和报人培养机制也复制到了各个解放区。

这一历史分期,与报人群体并非“简单延续和继承发展”的出现与崛起过程相适应。大革命失败后,多数中国共产党报人或牺牲或失联或离开革命队伍,并没有顺利进入苏区工作;而长征进入陕北后继续办报的,除了张闻天、陆定一、博古等中共中央领导之外,只有任质斌1人。险峻的革命形势,造成了中共报人发展的“断层”——“能够贯穿‘出现和崛起全过程的,严格来说只有陆定一1人”。①着眼于不同时期报人活动区域、中心任务和历史使命等维度的考察,并在此基础上探究他们的从业缘由、职业认知和新闻思想,从而使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之路呈现得更加透彻。

我国著名的马克思史学家白寿彝先生在他主编的《中国通史》第一卷“导论”第八章中说:“历史的发展,毕竟是人们活动的结果。在史书里,看见了历史人物的群像,就愈益感到历史的丰富性。离开了人,也就谈不上历史。旧史大量地写人物传记,其所持的观点是有错误的,但对写人物传记的重视,却是可取的。”[5]群体的研究视角,不仅有助于更加全面地洞察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生活工作情态和精神世界,而且为当下新闻工作者队伍建设尤其是职业素养、精神品质建设提供了标杆和镜鉴。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新中国70年新闻传播史1949—2019”(19ZDA320)的阶段性成果]

注 释:

①参见陈志强:《中国共产党报人群体的出现与崛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320-321页,任质斌也在1936年4月离开了新闻一线。

参考文献:

[1]曹家齐.宋史研究杂陈[M].北京:中华书局,2018:1.

[2]卢晖临,李雪.如何走出个案:从个案研究到扩展个案研究[J].中国社会科学,2007(1):118.

[3]丁淦林.中国新闻史研究需要创新:从1956年的教学大纲草稿说起[J].新闻大学,2007(1):28-32.

[4]吴文虎.本体迷失和边缘越位:试论中国新闻史研究的误区[J].新闻大学,2007(1):33-38.

[5]白寿彝.中国通史第1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322-323.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研究中心主任、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编校:董方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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