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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人生》中的非自然空间

2021-08-09闫塞男栗霞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7期
关键词:哈罗德奇幻命运

闫塞男 栗霞

21世纪以来,非自然叙事学发展迅猛,已成为后经典叙事学诸多流派中的后起之秀。作为非自然叙事学的主要创始人之一,扬·阿尔贝(J·Alber, 1973―)在《不可能的故事世界—以及如何处理它们》中概述了自己对非自然概念的理解。他指出:所谓的非自然叙事是那些“通过投射物理上和逻辑上的不可能性以超越我们真实世界知识的叙事”。阿尔贝将非自然理解成不可能,即被再现的场景或事件就统治物理世界的已知原则、被普遍接受的逻辑规则、正常人的知识和能力的限度而言是不可能的。

影片《奇幻人生》讲述了艾芙笔下的人物哈罗德·克里克发现自己是小说中的人物并改变命运的故事。影片中,哈罗德经常听到一个女人在讲述他的生活,这个声音竟是艾芙发出的。而艾芙正在书写她的小说,她全然不知笔下的主人公就生活在现实中,其生活的际遇与她笔下的文字不谋而合,小说的结局是主人公悲惨离世。迫于无奈,哈罗德只能寻求帮助以改变结局。荒诞的故事情节,虚拟与现实重叠的世界,使影片的非自然空间特征非常明显。本文从空间的非自然叙事视角来解读《奇幻人生》,展示了两位主要人物的空间特点及其转叙技巧,力图揭示非自然空间对主题的表达。

一、非自然空间

扬·阿尔贝是非自然叙事学中的领军人物之一,他的最新研究成果体现于专著《非自然叙事:小说和戏剧中不可能的世界》。阿尔贝在其专著中阐释了叙事作品是如何违背物理和逻辑规律从而让我们对空间的认知进行非自然化的,并解释了非自然空间是指哪些物理上、逻辑上和人力上不可能存在的场所。影片主人公从小说世界穿梭到现实世界,在现实世界中,来自不同本体域的个体想要实现共存是不可能的,正如阿尔贝所说的,这是非自然的“本体越界”现象。在非自然叙事文本中,一方面,故事世界的建构变得不可能,另一方面,那些已经建立起来的故事世界还产生了相互跨越边界的现象,即“转叙”。在《本体论转叙与非自然叙事学》一文中,阿尔贝把非自然的本体论转叙划分为上升模式和下潜模式。上升转叙指的是一个虚构人物从被嵌入的虚构文本进入一个主要的故事空间;下潜转叙指的是一个虚构人物从主要的故事世界跨入一个虚构文本。

二、《奇幻人生》中的非自然空间

(一)哈罗德的空间

影片主角哈罗德的生活极具规律性,刷牙、打领带、乘公交车、喝咖啡这一系列事情都有固定的时间,从这些生活点滴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就像机器般木讷、呆板。由于他工作在时刻和冰冷数字打交道的国税局,影片对他所处的物理空间使用以灰色、白色为主的色调。其衣着也大多是灰色西装,房间简单、朴素,同样是灰色色调,整体给人以生活单调乏味的感觉。某一天他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并且这个声音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甚至能预测他的死亡命运,内心的压抑使其外部空间发生了变化,他的公寓被起重机拆了。房子的坍塌预示着主人公内心世界的崩塌,于是他开始重建心理空间,追求埋在心底的音乐梦想。他开始逛乐器店,然后选了一把受过严重虐待的海绿色吉他,因为这把吉他将他内心的声音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心境随之变化,他不再独自吃饭,不再穿灰色的衣服而是穿红色的,也喜欢上看电影,他开始享受生活了。哈罗德心境的改变通过物理空间色彩的改变展现了出来,他的空间从暗淡的灰色变成了绚丽的彩色,转变后的空间与之前的空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影片最后,哈罗德意识到自己是艾芙笔下的人物并找到了她,这时,哈罗德的空间与上层故事世界的作家的空间重叠了,并且发生了上升转叙。哈罗德上升到了艾芙作家的世界,一个虚构人物从被嵌入的虚构文本进入一个主要的故事世界。转叙是一种空间的突破与重叠,能起到为下文做铺垫的作用,两人空间的重叠使得艾芙知道哈罗德甘愿面对死亡,这让她产生新的顿悟,结局才得以改变。同时转叙也可以达到诙谐和反讽的效果。哈罗德看似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他却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他的爱情、工作,甚至他的生命都由他人来安排,一个有意识的人竟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从这一层面来看,影片达到了反讽的效果。此外,转叙还可以引发观众产生强烈反应,在不同情况下有加强幻象、沉浸或反幻象、沉浸的效果。当哈罗德进入到艾芙的世界时,观众会猜想两人的相见会不会导致不一样的结局,结局也确实如此,作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并重写了结局。

面临死亡,哈罗德还是选择了接受命运的安排,他显得那么英勇赴躯,这让艾芙感叹,连死都能勇敢面对的人为什么还要死去呢?这不得不让人感慨,作家笔下死去的人或许也有平凡如斯的人,就如生活中平凡的我们。那么,是否每个故事的主人公都是这样在现实生活中被操纵着,身边不幸身亡的人是否也是某个作家的笔下之魂,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命运能找到自己的作家,写下每个人生死的作家是否也能意识到他的随性为之决定着他人的生死?我们的生活到底是谁来掌握,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成为命运的主宰者。就像哈罗德,虽然之前的他被作家操控,但是从他力图改变人生开始,自己就变成了命运的主宰者。

(二)艾芙作家的空间

艾芙是一个声名显赫的作家,性格悲观颓唐,从不让笔下的主角逃过死亡的命运。她的物理空间、心理空间在电影中都有所展现。她的物理空间整体呈现出灰色暗淡的特点。她家里没有任何家具,空空荡荡的,整体色调都是白色,她穿的衣服也类似病服,这与她的整体形象搭配起来显得非常和谐。她的行为古怪孤僻,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甚至十多年未曾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这一切都体现出作家的物理空间灰色暗淡,且没有生活气息,作家的心理空间是病态的。艾芙是一个灵感枯竭,有写作障碍的作家,她喜欢一切能刺激她的血腥场景,比如想象从高楼上往下跳,这些行为都反映出她是一个消极颓唐,喜欢用热切目光看待死亡的人。平时她还去医院通过观察衰弱的病人来获得灵感、在下雨天想象汽车发生事故,这些都符合她的风格—消极悲观,喜欢用各种手段杀死主角。她笔下的人物最终都逃不过死亡,这一切不仅是为笔下的主人公安排的,也是为她自己,多年来因为笔下的主人公都难逃死亡的命运,所以她的内心深陷愧疚之中无法自拔,她只能用香烟来麻痹自己。

影片中,作家艾芙在电脑上敲下“电话铃响了”之后,她的电话竟然真的响了,这时叙述者艾芙从现实世界向下越界到文本的故事世界中,与哈罗德共处同一世界,此时发生的是下潜转叙。下潜转叙可以使影片产生诙谐或奇幻的陌生化效果,也会使人对人物存在的真实性产生质疑。影片中,艾芙见到哈罗德时特别震惊,她不敢相信笔下的人物现在正和她同处一个空间,她对哈罗德存在的真实性产生质疑,同时这会让观众怀疑叙述者与受叙者是否一直处在同一世界。同时,转叙还可以构建作品主题。当哈罗德得知自己的死可以获得生命的价值時,他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他的选择让艾芙重写了故事的结局,让艾芙放弃了发表一部绝世佳作的好机会。艾芙通过哈罗德的选择意识到平凡的人也可以伟大,不能让死亡因为作家的“命运之手”成为现实中最真实又荒诞的“人为因果”。

从艾芙和教授的话中可以看出,不仅仅是哈罗德知道自己人生被规划后在成长和改变,艾芙作家亦是如此,她知道就此改写结局会断送她十来年的构思和一部可能意义上的神作的出现,但为了那个坦然送死的伟大生命,她选择了改变。至于原来的稿子和立意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认为面对死亡需要很大的勇气,而哈罗德正是这样一种敢于直面死亡的人,上帝应该留下这种伟大的人。相信她新小说中真正的哈罗德本身就是伟大的,不必用死来刻意证明什么,而这可能是艾芙新的伟大作品。

三、结语

影片《奇幻人生》运用非自然空间的表达方式,对小说世界和现实世界作了精彩诠释,使故事情节游走于并置交叠的空间之间。本文从物理空间、本体转述和主题表达三个方面对哈罗德和艾芙两个人物进行分析。艾芙的空间单调死板、哈罗德的空间灰色暗淡,这些空间特点分别揭示了影片力图传达的掌控命运的平凡和伟大的主题。同时,影片通过上升转叙和下潜转叙的叙事技巧使两个人物分别进入不属于自己的故事空间,发生了不同故事空间上的重叠、交替和破碎。将电影《奇幻人生》和非自然空间相结合,不仅有利于影片更好地阐释内涵、突出主题,而且还增强了电影本身的陌生化效果和新奇性,同时引发了人们对人生和命运的重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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