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悉尼湾
2021-08-06马晓艳
马晓艳
海湾上的少年
两个月后,夏岑回国已是金秋十月,母亲四处找方法,总算让她进入C中学初三(2)班就读,并把舅舅的家庭住址写给她,万般嘱咐不能跟别人提起自己的父亲,有困难就去找同校表姐余芸。
就在两个月前,母亲还在悉尼为夏岑找学校,不想父亲却从他人羡慕的职位上,一下变成了四处躲债的对象,一落千丈的境遇让夏岑的父母只得放弃国外求学的念想。而让她难忘的是,离开悉尼的最后一天,在悉尼湾的海边,她遇到了一个名叫陶雨泽的少年。
两天后,是夏岑正式上學的日子,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少年,他惊喜地欢呼着:“不记得我了,我是陶雨泽啊。”
悉尼湾上帅气又执着的少年,那个跑进大海里找她丢掉的瓷娃娃的少年,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夏岑偷瞄他一眼,白皙的侧脸上在朝霞的映照下,绽放出一抹温暖的微笑,像是一束明媚的阳光,照亮她心中最黯淡地方,不然他怎么那么帮助她呢?
正式上课的一个月里,夏岑课本不齐全,陶雨泽却热心一一送来,课间十分钟他会把笔记资料、课本试卷都塞到她怀中。
夏岑有点过意不去,劝他:“你不用这么帮我的,笔记我自己可以整理的!”
陶雨泽反驳:“悉尼湾上你明明那么孤独,而在这所学校里你还没有新朋友,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帮助呢。”
“我才不稀罕!”夏岑扬长而去。
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比较紧张,夏岑啃了面包便折回了教室,然而没想到的是,在课桌的书堆里她发现了一个身穿长裙的娃娃,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丢在悉尼大海中的陶瓷娃娃。
这个陶瓷娃娃承载了夏岑太多的回忆,而透过玻璃窗夏岑看见已走远的陶雨泽,她早已猜到是他。当初离开悉尼湾的那个傍晚,她远远地看见执着的少年踏着海浪一路寻抿。
那晚,夏岑走到舅舅家门口时,听到表姐余芸在控诉家里多了一个人让气氛变得很尴尬。她当然知道余芸说的是自己!
夏岑坐在台阶上,月光弥漫的夜晚,她觉得冷飕飕的,寄人篱下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一封信的风波
在夏岑一次次的哀求中,母亲决定在学校周边租一间小房子。
要说幸运,母亲不仅找了一处宽敞的住处,而且还是免费入住。要说不幸,夏岑又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不仅跟陶雨泽成了对门邻居,还成了她的房东。
母亲说与陶妈妈是多年好友,自然热情倍增,不仅饭菜总会多做一份,陶雨泽更夸张地把自己的书桌搬到她卧室。
他把角落的一堆书整理在书桌上,随手捡起一张掉落的信纸,瞄了两眼诧异地看着夏岑,问:“这是写给我的?”
夏岑一惊,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恶狠狠地扑向陶雨泽,奈何男生个子更高,信纸被他高高地举过头顶。
“少臭美,才不是写给你的!”夏岑夺不过,只能昂头不屑地瞅着他。
陶雨泽学着朗诵腔念道:“陶雨泽,对不起……”
那其实是夏岑写给他的道歉信,因为那次在校园里冲他发脾气。
夏岑故意转过身,小声说:“我有时太任性了,抱歉。”
那次道歉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没那么疏远了。那天春雨绵绵,暖风夹杂着毛毛雨使空气也变得清新舒畅。夏岑低头走进校门口,冰凉的雨水瞬间被隔绝在外,她抬头看见一把蓝色雨伞,而身边则站着陶雨泽。
“发什么愣?快走啊。”他把伞塞到夏岑手中,自己则在雨中狂奔。
夏岑凝视他的背影,冷冷的大雨中,她心中忽然暖暖的。
但谁也没想到,两天后,夏岑被班主任一顿训斥。
夏岑所在的班级是为数不多的重点班,自然也是老师重点保护的班级,然而那封道歉信不知怎么就到了老师的手里。在同学们好奇心的作祟下,夏岑再一次成了校园八卦的对象。甚至在两天后的“期末考试”大会上,被暗喻为“不顾学习,只顾交友”的代表人物,最后夏岑还被叫了家长。
放学的路上,陶雨泽拦住夏岑,解释道:“那信,真的不是我给老师的。”
夏岑摇着头:“已经发生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就像破损的陶瓷娃娃一样,终究是不能完整了。”
那时,母亲因为劳累住进医院,夏岑请了长假照顾母亲。
陶妈妈和舅舅都来过,余芸也来过一次,她把夏岑拉到病房外,吞吐半天挤出“对不起”三个字。
原来,道歉信是余芸拿到班里恶作剧的,余芸在课堂上弄掉后被老师捡到,老师认为那是余芸写的情书,为了撇清关系才说是夏岑写的,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她微微一笑:“算了,我老妈这不挺好的吗。”
窗外的阳光晴好,天空湛蓝得像一块水晶玻璃,暖烘烘的温度碰触着夏岑的肌肤,一直蔓延到心底。
穿越时光的礼物
时间如水,夏日蝉鸣变为寒风瑟瑟,期中考试结束的那个傍晚,陶雨泽在小区门口遇见夏岑,笑容依旧绽放在他嘴角:“嗨,考得如何?”
夏岑慌忙回道:“不太好。”
事实上怎么可能不错,好几道分值高的题目她都不确定答案是否对。
她愣在原地半天,他却温暖一笑,低语道:“和感伤的你相比,我觉得当年那个勇敢的你更可爱。”
原来,与陶雨泽的第一次相遇,不在悉尼湾,而是在九年前的夏家别墅里。
那时,陶妈妈还是夏家的保姆,为了兼顾工作和照顾孩子,常常会把放学的陶雨泽带在身边。
遇见夏岑的那天,陶雨泽正被几个在夏家玩耍的小孩欺负,言辞间尽是羞辱他家境贫寒。
夏岑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她霸道地挡在他身前,吼着:“这里是我家,不许你们欺负他!”
正是那一年,陶妈妈辞去保姆工作,做起了小生意,虽然离开夏家,但与夏岑母亲却一直像朋友一般……直到他参加学校选出的跨国夏令营,这才在悉尼与夏岑再次相遇。
听着陶雨泽的讲述,夏岑恍然大悟。
“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来帮你实现。”陶雨泽眨着眼睛等待回答。
夏岑思考半天,脱口回道:“想要陶瓷娃娃没有破损……”
他一口答应着:“好,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办到。”
夏岑并没把他的话当真,只是一笑了之。
然而那個寒假,陶雨泽家经营的小服装店因为线路老化引发一场火灾,钱本都没赚回来,便全都化为乌有了。后来,他在一家花店帮顾客送花,夏岑几乎很少再见到他了。
那时,夏岑的父亲在广州安定了下来,母亲退还了租房,准备带她去广州一家团聚。
临走那天,夏岑拖着行李箱,在房间寻找许久却始终找不到陶瓷娃娃。
走廊上,陶家大门紧闭,没有与陶雨泽正式道别,又弄丢了娃娃,夏岑是带着遗憾踏上了去广州的高铁列车。
余芸打来电话时,车窗外正飘起一场初雪。
“你知道吗?陶雨泽寒假和家人去国外了!”余芸急迫的声音。
后面的话夏岑只字未听,原本就失落的心情,此刻更像这车窗外暮霭深沉的冬雪。
那日是周末,夏父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翻着一本历,他看了下夏岑,说道:“这些年我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买给你。”
“不,十岁生日时您送我的德国陶瓷娃娃我就很喜欢。”夏岑极力安慰父亲。
“那个啊……不是我买的,是咱家保姆孩子的,小男孩不喜欢玩娃娃,我就随手给你了。”父亲解释道。
夏岑有些恍惚,一瞬间泪水潸然而下,她怎么也想不到,陪伴自己多年的生日礼物,那些漫长又孤独的童年时光,原来陶雨泽一直像朋友一样守护自己。
暖暖的微风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夏岑意外地接到一个来自悉尼玩偶医院的电话。
大体是,陶雨泽将陶瓷娃娃送到这家玩偶医院进行破损修复,他本人联系不上,这才按照顾客信息找到了夏岑。
听到这个消息时,夏岑心里一惊,一直央求母亲带她去趟悉尼。
中国最寒冷的一月份,正是悉尼最炎热的季节。
夏岑按照网上搜到的地址,找到位于悉尼南部郊区的玩偶医院已是一周后。
明亮的玩偶医院里,橱阁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洋娃娃,一堆金发人里有个黑头发的男生很是扎眼。
“陶雨泽?”夏岑的声音引发一屋人的注视,其中黑发男生最为惊愕,他挥着手,惊呼道:“夏岑,我在这!”
原来,陶雨泽寒假里一直在玩偶医院做学徒,前几天母亲生病,陶雨泽一直没来,工作人员这才阴差阳错地联系上了夏岑。
那天,夏岑提着裙摆与陶雨泽走在悉尼湾的沙滩上,沙砾有些硌脚,海风如同热浪,她扭过头:“谢谢你。”
陶雨泽兀自笑着,在随身的背包里拿出陶瓷娃娃递到夏岑面前:“不可能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了。”
夏岑捧着手臂完好如初的娃娃,和陶雨泽一起感受这悉尼湾上的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