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女孩的“独门舞步”

王丽

身穿古装的妙龄美女杨柳，脚踩一根漂浮在江河之上的长竹竿，表演出各种优美的舞蹈动作，在茫茫水面上她翻着花手玩“一字马”，说来就来，而且不需要任何防护装备！这个堪比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那个身怀“铁掌水上漂”绝技裘千仞的“水中仙子”的她，是如何凭此走红网络，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独竹漂”传承人的？

坚韧小丫头，7岁苦练“水上走钢丝”

今年23岁的杨柳，出生在贵州省遵义市。因为当地多山水，出行不便，古时候起人们就砍伐一根赤水流域茂盛的楠竹，做独竹舟出行，这就是流传至今的“独竹漂”。后来它逐渐演变成了民间绝技，还被列入“贵州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独竹漂”，顾名思义就是在水上扔进一根竹竿，人站在竹竿上漂行水上如履平地。生活在赤水河畔的杨柳，很小的时候，就见当地有老人踩着独竹舟出行，把它当成了一种水上交通工具。她的奶奶，就会“独竹漂”这项绝技。

杨柳初次看到“独竹漂”，觉得非常神奇。人站在一根竹子上面，竟然可以漂浮前行。小丫头特别想尝试，于是就在奶奶的鼓励下，从六七岁开始学习“独竹漂”。

“独竹漂”看起来就像在水上走钢丝。杨柳全凭脚力控制着身下的一根长竹，通过调整角度产生动力，不断在江河中滑动，难度不是一般的高。想掌握“独竹漂”的秘诀，是首先得会游泳。从学习游泳那天起，杨柳开始了一系列磨难……

跟着奶奶初学游泳时，有次她不慎游到了一个抽沙坑附近，数米深坑形成的漩涡，造成巨大的吸力。“柳儿，不要往那边游，危险！”奶奶话音没落，瘦小的杨柳已经不受控制地被水流“吸”进了大沙坑……“咕嘟咕嘟”喝了半肚子河水。快要窒息的她，被奶奶不顾一切游过来，从几米深坑中救了出来。

拼尽全力学会游泳后，杨柳不再惧怕水，她开始认认真真学习“独竹漂”。第一次踩在9米长的竹子上，手里还要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杆保持平衡，尽管如此，杨柳还是站不稳，反复跌落在水中，经常把自己弄成狼狈的落汤鸡。因为竹子光滑，在水里很容易翻滚，要用脚掌的力量把竹子牢牢抓住，才能站立起来。为此，初学“独竹漂”的杨柳备受打击，一度想放弃。

奶奶想让瘦小的她，通过练习“独竹漂”强身健体，就耐心鼓励孙女说：“柳儿，咱要学一行，爱一行！如果一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你这辈子啥都学不来啊！”杨柳和奶奶的感情很深，她把老人的话记在了心底，咬牙坚持了下来。为了练习基本功，杨柳跌入水中高达数百次。

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尽管会游泳，但身体已经冻僵的小杨柳，动作已经很不灵活，所以每一次跌入水中，都面临着被淹死的风险。每逢此时，连岸上的奶奶都替她捏一把汗。但杨柳却表现得很成熟，摔倒之后不哭不闹，自己游到岸边重来。

“一般脚下的竹子大约9米长，手上的竹子5米长。如果竹子的长度或直径不够的话，浮力不足，就不能漂起来。练习‘独竹漂最主要的原理，是通过不断变换站在竹子上的身体角度与水流对抗，最终达到一种平衡。这需要不断练习，找到与自己身形步伐相匹配的角度。如果你身体比较重，就需要站在竹竿的中心点。体重比较轻的人，要让竹竿吃一点水才会控制得更好。小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和奶奶一起在河边湖边练，不管多枯燥，就这么坚持了许多年。”杨柳讲述道。

夏天忍受着太阳的炙烤，冬天冒着风霜踩进冰冷的水中。因为太瘦小，一次，在湖中练习“独竹漂”的杨柳，甚至还被狂风刮倒过……反反复复练习数千遍之后，她终于掌握了稳立于水中独竹舟上的技巧，并且可以在水面上自由滑翔了。

那份成就感和惊喜，让杨柳感觉棒极了，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苦痛都值得。

升级民间绝活，独创“水上芭蕾”

十五六岁的时候，杨柳就可以很熟练地站到竹子上，在水面上自由滑行了。这时她考入了艺校，学习跳舞，并把民族舞、现代舞、芭蕾舞学了一遍。但因为杨柳在班里个子最矮，每当表演节目时，老师都不让她上台。理由是杨柳一登场，会拉大演员们的身高差，看上去不协调不美观。于是她只能在旁边放放音乐，当个布置舞台的勤杂工。同学们都叫她DJ杨，杨场务，这让杨柳很自卑。一次放假回家，奶奶发现孙女情绪低落，就带她滑着竹子去对岸亲戚家玩。一老一少用“独竹漂”渡河时，引得附近村邻羡慕不已。因为随着时代的变化，掌握这项绝技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的赞叹，不禁让杨柳重拾自信。

于是杨柳就一边在水上漂着，一边灵感迸发地和奶奶聊了起来：“我要把‘独竹漂和舞蹈结合起来。”奶奶听了直冲孙女竖大拇指，说这个玩法，想想就很新鲜有趣，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一个独特的表演项目呢。

就这样，趁着放暑假的空闲，杨柳开始在奶奶的鼓励下，创新“独竹漂”这种传统的民间技艺。融入了舞蹈元素后，“独竹漂”的难度大大提升。因为舞蹈是动态的，边跳舞边在竹子上保持平衡，需要不断地练习伸腿、前进、扭腰、一字马等动作。

“每个动作，我至少都要练习300遍。”杨柳说，在水上跳舞特别容易摔伤。最严重的一次，她在练习水上芭蕾的时候，足尖磕在竹竿上了。“等于说腿和竹节硬碰硬，小腿被刮掉了一大塊皮，直接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我当时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杨柳坦言。刚开始尝试水上芭蕾时，曾有专业人士看到，质疑她的舞蹈动作还不够精准，杨柳就反复刻苦练习，寻求动作上的突破。两个月暑假结束后，她的舞蹈变得曼妙轻盈，并可以在水上踏着9米长竹，完成一系列优美的芭蕾动作了。

后来，杨柳又想到把古装元素，也加入到“独竹漂”中。“这样就能营造出一种还原历史的感觉。”

经过几年的刻苦练习，杨柳渐渐创造出一系列水上舞蹈作品：魏晋时期广袖襦裙舞、敦煌飞天舞、水袖舞……她挽着发髻，一袭素衣，踩在竹子上优美舞动纤体时，正如曹植《洛神赋》中所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她自娱自乐地苦练，经常吸引来许多观众。大家给杨柳拍照，录视频，还有人把这些发到了网上。美丽的“水中仙子”渐渐在网上崭露头角，后来就有专业摄影师主动联系杨柳，帮她拍摄了古风大片。还有人为杨柳拍起了纪录片。再后来，就有一些水乡的旅游景点，邀请杨柳去作表演……

水上仙子，惊艳无数人

后来因为演出应接不暇。一个人单独在水中长竹上跳舞，也让杨柳感觉不够丰富多彩，她就开始收徒，有来自家乡的年轻人，有舞蹈学校的男女同学。截止2016年，杨柳已经成立了自己的水上舞蹈表演团队，昔日的“杨场务”，摇身一变成了身怀绝技的“杨团长”。

让杨柳记忆犹新的一次表演，是在河南开封的“清明上河园”景区。当时正值春节假期，天气很冷，空中飘着雪，整个湖面都结冰了。为了表演能顺利进行，工作人员拿石头把湖面的冰砸破，大家进行了演出。“当时我们穿着薄薄的舞蹈服，下水时特别冷，可以说是嘴角扬起微笑，眼角挂着泪。不过表演过程中，岸上的观众一直在鼓掌喝彩，给了我们很大的鼓舞。”

在家乡遵义赤水河里的表演，也让她印象深刻。“天气晴朗的话，赤水河的水是绿色的，十分平静。如果接连几天都是雨天，赤水河的水就会变成红色，而且水流非常湍急！在急流之下进行表演，让我觉得很有挑战，你得和湍急的流水抗争，以柔克刚。”

2019年初，杨柳应网友们的要求，开始录制自己表演的视频，并且发到抖音和B站账号上。杨柳一袭红纱古装，踩着竹子在水面上翩跹起舞的“小仙女”形象，惊艳了无数人。这些表演视频，很快就为她收获了几十万粉丝，大家纷纷点赞和转发。网友们留言感叹：“太美了，这是真的水上漂。”“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绝世而独立。”“藏不住了，外国人这下要知道中国人会轻功了。”

杨柳有些视频更是火到了国外，西方网友偶然看到她表演节目的短片后，惊艳留言说：“哇哦！水中仙子？这是什么中国功夫啊！”

2021年初，日本一档综艺节目播放了杨柳的视频，当地观众赞叹：“中国人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神奇了吧？！”

杨柳现在是“贵州独竹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她参加各地的表演，并经常被请到各家电视台，现场展示踏竹而行的绝活。

杨柳坦诚总结说：“‘独竹漂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它承载着赤水河两岸人民千百年的记忆，我要把它当作一生追求的事业，把‘独竹漂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下去。并让水上舞蹈走出国门，惊艳全世界。”

一项技艺，杨柳十几年如一日地练习，并且勇于创新，最终，才呈现出今天美丽出尘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