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诗章 [组章]
2021-08-04海叶
海叶
五朵雪花的凤凰
凤凰的雪,我想第一朵肯定会落在,沱江边古朴的吊脚楼上。
翠翠的那扇小木格窗,虽早已被岁月尘封,但记忆里应有另一扇临河小窗,正迎迓雪花的问候。
凤凰的雪,你想第二朵会落在哪里,会飘在黄丝桥古城楼吗?
昔日的刀光剑影,都被那些苍青色的石头,在风里雨里云里雾里一一记忆了。我们冒昧叩访的足迹,遥想着已被第二朵雪花悄然覆盖。
凤凰的雪,我们会不约而同地想起第三朵的归宿。第三朵应属原始的水乡苗寨了,苗家的山歌虽像甜酒一样醉人,苗家的舞姿虽像鼓点一样热烈,苗家的服饰虽像迎宾曲一样风情,但雪花落在苗寨蜡染一样的日子里,仿佛前世的云朵掉进小溪,始终秘而不宣。
凤凰的雪,第四朵肯定已被瘦瘦的沱江接纳。因为冬夜的沱江总散发出失眠者的气息,我想第四朵雪花本来就是水做的骨肉,她就是冬天的一个新嫁娘呀,回到了痴爱着却又无法生死相许的地方。
凤凰的雪,雪的凤凰。我们想第五朵的跫音是最轻悄的,因为听涛山上始终有一个洁净的灵魂在倾听。倘若沈从文先生墓前的石头能记忆,这朵雪花会和所有的鲜花一样芳菲,这朵雪花,会和所有的拜谒一样虔诚!
正午的滩头
现在,我要开始写到隆回的滩头。在正午,我要写到刚停歇的雨水。那些雨水,全都汇进了眼前的小河。
在湘南的中部,我要写到一个小镇的繁华及背后的凋敝。
那个坚守乡村古老技艺的老人,一觉醒来,就成了非物质文化的代言人。
在昏暗的阁楼上,在一块块雕刻着图案的木板上,一张张手工印制的年画,虽已蛮声海内外,此刻却晾晒在我的视线里。
现在,我要继续写到滩头,写到正午掠过青石板小巷的风。它潮湿,让我干裂的心灵,吸吮到了薄荷一样的清香。
那些鲜活在宣纸上的人或物,正在微风中和我分享光陰的故事。
在一个叫滩头的小镇上,我还必须写到那些沾满水珠的黄瓜,和一个老人用木棍挑着的两副棕蓑衣。
这些景象,在记忆的河床,将乡村反复抬高。
它们将自己淹没在时光的水中。当一切浮云都不复存在时,只有滩头和年画还鲜活着。
岳麓山之夜
一瓶冰镇矿泉水,可以清凉一整座山吗?
没有一丝风,从夜色里漏出。我们一直往山上走,没有停留。
几乎停滞不动的,是天空的星,好似纵有天外之风也无法吹动。我的脚步开始缓慢下来,你和岳麓山突然变得轻盈。
一盏路灯,在眨着眼睛。我不知道左边分岔的小径会通向哪里。
也许,就是你徜徉过的枫林吧。
如同思与诗,也是相向而行。此刻,我还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将汗水湿透的那一片寂静,在你携来的月下晾干。
既然落叶在一路尾随,那就加快点步伐吧。没有月色涂抹的山峦,一滴冷却的汗,在向风索取喘息声。
带着记忆与孤独,带着这两者残留的晦暗,我在心里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十步之外能听见吗?
声音,穿过厚重的夜色,山那边的枫叶似乎听到了,齐刷刷竖起小耳朵。
今夜的岳麓山,不是一张黑白插图。
栖枝过夜的鸟,也暂时收紧自己的歌喉。
站在不可名状的山顶,我看见被星光庇护的尘世——
此刻,正与一场寒流交换宿命。
春临包围山
包围山的春天,正在往暖里走。微微的风,也成了诱惑。
那片大山,还是一块待垦的处女地。我的镜头里捕捉到的除了新鲜的空气,似乎还有属于山岚独有的气息。
我在山腰采摘野蕨菜,用手无意捧起一片鲜嫩。树林里撒满金黄的松针,沿途跳荡的快乐,悄然被一针一针缝在大山的衣襟。
包围山的春天,正往暖里走。
坐在树荫里,阳光漏下了许多干净的光斑。它们一个接一个铺开,又似流水从我身边淌过。
田垄里吃草的小黄牛,时而竖起耳朵,像是在倾听欢声笑语。脖子上系着的铜铃,时而被我的惊喜轻轻摇响。
桃花,在柴扉前开了又谢了。许多嫩绿的叶子闹在枝头,引来春光乍泄,引来长短镜头的忙碌。
包围山的春天,正往暖里走。
于是,我们又转身,去看藏匿在山背面的楠木。在稀有的珍贵面前,砍伐的欲念自然熄灭,且希望光阴的斧子从此锈钝。
徜徉白马湖
冬天的冷雨,从水面上升腾薄而透明的轻雾。
什么样的雨点,能支撑起欲坠的天空?
我的目光,融进湖岸潮湿的石头。而思念是饱满的,就像一首可以无限阐释的诗。
转眼又是一年。空暇时你虔诚地举起雨伞,用柔情抚触这片液态的世界。
一艘小游船满载着光阴,从夏天启航,转眼已停靠在冬天的码头。我欲在冷风里饮下一杯火焰,饮下一杯冰雪里的激情。
岸边一排垂柳,做了谁的围巾?
石子坠入水中,谁的徘徊比波纹还恍惚?
水面仿佛出现模糊的倒影,白马湖安详地将其抱在怀里。
环湖的碎石路上,那些杂乱的脚印里长满倾听的耳朵。
那些呼啸而来的水波,被山的倒影前仆后继地抵挡。最后那道防线沦陷时,只有一棵水草挺直了自己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