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的不是广东荔枝,那是快乐星球!
2021-08-04盛倩玉
盛倩玉
夏天到了,#荔枝上市一颗2元#的新闻冲上微博热搜,时令水果以如此身价登场,让不少网友直呼“吃不起吃不起”“还没吃就想上火”。
别急别急,在广东,这都不算事儿。 目前,我国荔枝种植面积达792.61万亩,作为我国荔枝的最重要产区之一,全国每两颗荔枝,就有一颗来自广东。5月到7月,粤西、珠三角、广州到粤东,整个广东,红红绿绿一片荔枝的海洋。价格不贵、品种多样,可以随随便便吃到饱的那种。
快乐星球在哪里?广东夏天的荔枝林
时值五月,广东已进入盛夏,看见路边的荔枝树上结出了一串串的青色果实,虽然还只有指甲盖儿大,但宗深已经按捺不住兴奋:又到荔枝季了。
宗深是潮汕人。小时候,他家有一整片的荔枝林,上百棵荔枝树,“黑叶居多,还有一些桂味。”每到荔枝成熟的那十天,大人从早到晚忙着采摘、分拣,孩子们就在林子里敞开了肚皮负责吃。
据说当地人从小便学会了一套剥荔枝手法,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两手的拇指对准荔枝中缝掐紧,其他手指一齐发力挤压。伴随着“啪”的一声爆裂脆响,果皮一瞬间全面失守,汁水直溅面颊。饱满肥圆的果肉躺在层层膜衣里,像一个躲在纱帐中的小胖球,直到被人生拉硬拽塞进嘴里,顿时满口冰凉甜蜜,如同来到了快乐星球。
而正是凭借这一套剥荔枝的手法,宗深和外地同事一起吃荔枝,别人小心翼翼吃上一颗的功夫,他能塞进嘴里一把,“关键还不脏手,别人很羡慕。”
在宗深看来,好吃的荔枝除了口感丰富、水分充足,最最重要的标准则在于“新鲜”。南宋词人韩元吉写荔枝,“霓裳弄月,冰肌不受人间热”,可以说是非常形象了。
而对于宗深这样从小在林子里吃荔枝的孩子,新不新鲜,一试便知,“糊弄是不可能糊弄的,不新鲜的荔枝,除了颜色变褐,闻起来不清香,而且剥开来水特别多。”
正如宗深所言,荔枝的色、香、味都会随着时间发生迅速变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人觉得荔枝“清香鲜嫩”“不愧是水果之王”,也有人觉得荔枝“甜倒是甜,但有股怪味”。
“红颜易逝”可谓是荔枝的宿命。荔枝果皮内部的多酚氧化酶和过氧化物酶,把很多无色的多酚类物质都加工成为黑色素,使得果皮变褐。 而在运输过程中,荔枝会释放乙烯,呼吸作用也在不断加强——这使得果肉中的糖类物质迅速消耗,维生素C不断下降,同时还会产生一些气味不佳的醇醛类物质,风味尽失,如白居易在《荔枝图序》中所说,“一日面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可以说,从摘下的那一刻起,荔枝便开始了它短暂又迅速的“消亡”过程。所以,下次你若觉得荔枝不好吃、只是甜、有怪味,或许可以试试去荔枝产地吃吃看,别有一番天地。
吃个“雷鸡”?竟然还有南北差异
有段子讲到,一广东人来到北方,北方朋友问他最喜欢吃什么?他答“雷鸡”。
多年时间,朋友一直心中困惑,“雷鸡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鸡?” 直到后来,他自己来到广东,才知道“雷鸡”竟是“荔枝”。
现代人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雷鸡是鸡,但在吃荔枝这件事上,确实还有不小的南北差异。 因为对温度、湿度等环境的要求很高,所以中国的荔枝,都集中在从北纬18°到29.5°之间,只有广东、广西、海南、台湾等少数南方省份才有种植。
在北方人的印象中,与苹果、香蕉、梨子不同,荔枝总归是相对比较特殊的时令水果。 何鹏出生在安徽大别山区,背靠大山、面朝水库,“从家到最近的乡镇上,也只能通过水库里的船只出行。”彼时荔枝对于他,主要是课本里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是没有吃过的“金贵玩意儿”。
2003年,何鹏18岁,从家乡考到了南宁读大学,这会儿他才知道,原来在南方城市,荔枝竟是这样的随处可见,“街边,小贩挑着担子都有得卖。”
大二时,何鹏的舍友曾经前往一个荔枝园里摘荔枝。何鹏回忆道,“挑了一棵树就开始吃”,从中午吃到傍晚,剥出的果皮堆成了一座小山,他们甚至为此错过了回城的公交。
到宿舍后,何鹏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大家看我面色红润呼吸顺畅,也没管我,后来想想,应该是荔枝吃醉了。”
这次“醉荔枝”的经历,让何鹏一次把荔枝吃到了位,“从那次之后,我对荔枝已然平常心。”何鹏笑言。
北方人大概都要这种体会:小时候被母亲带着逛菜场,看见用透明袋子裹着,泡在冰水售卖里的荔枝,都要上前和老板寒暄两句,“怎么卖啊?”“甜不甜啊?”“核小不小?”
而购买之后,通常要先冻到冰箱里,等到酷热的下午,再从冰箱里掏出来,配合电视里的《东游记》《还珠格格》一起服用,爽到心里——关注点往往在于“个头”“果核”和“甜度”,却并不会过多在意和分辨“品种”。
但到了南方,才发现这里的荔枝除了巨大的数量,更令人折服的其实是齐全的品种:妃子笑、白糖罂、仙进奉、糯米糍、槐枝、桂味……確实非常开眼。而南方人吃起荔枝来更有一套,往往可以如数家珍地分析口感和品质,“妃子笑是早熟品种,带点点酸味,适合不喜欢过甜的人;桂味特别清香,一口咬下去全是肉;糯米糍在香气上稍稍逊色,但甜度上却更加出众,很多人好这一口;仙进奉的风味则更加浓郁……” 宗深推荐,“总之每个品种都不太一样,你应该自己尝一下。”
2元一颗还是一斤,关键是去哪里吃?
等了一年,广东荔枝终于进入上市季,全国人民都到了大饱口福的时刻。不久前,#荔枝上市一颗2元#的新闻冲上微博热搜,有网友感叹“日啖荔枝三百颗,就要花去六百元?”
其实,爱好荔枝的朋友大可不必担心价格。一般而言,刚上市的荔枝价虽高,但随着上市量的攀升,价格会逐步恢复到市场接受的水平。 眼下随着广东茂名、徐闻的荔枝陆续上市,又传出了 #荔枝价格大跳水# #荔枝两元一斤# 的热搜,妃子笑、白糖罂、白蜡等品种纷纷登场。
惠阳区镇隆镇是广东荔枝种植的重要产区之一,仅一鎮的荔枝种植面积,便达到了4万亩。镇隆镇荔枝生产协会会长吴添乐向南都周刊记者介绍,今年荔枝销售开头不错,“现在上市的桂味是30多元/斤(产地收购价),高州那边也20多元/斤。”而从产量方面看,“与去年相比,我们今年荔枝从开花的情况来看产量会比较乐观,但连续两个月的干旱天气也导致产量可能下降。”吴添乐说。
整个广东也把荔枝销售作为大事来抓:5月18日,广东省农业农村厅发布《2021“我为荔农办实事”实施方案》,形成全省荔枝营销一张“作战图”:从5月上旬到7月上旬,广东粤西、珠三角、广州、粤东四大片区的荔枝将次第上市。
换句话说,这张“作战图”也是为荔枝爱好者们画的重点——什么时候该去哪里吃,心里该有点数了? 5月中旬是最早熟的湛江遂溪产地荔枝上市,十分抢手。到了5月中下旬,轮到湛江廉江的良垌镇荔枝登场,良垌镇作为国内妃子笑种植面积最大的乡镇之一,总面积近10万亩的荔枝中,妃子笑达到8万亩。奥运冠军劳丽诗也走进直播间介绍荔枝,“最美不过故乡水,最甜就是家乡荔!”
眼下,正是茂名高州荔枝火力全开的时候。茂名高州气候温和,日照时长、雨量充沛,出产的荔枝汁水丰盈,皮薄肉厚,值得一买。 接着,东莞产区的妃子笑、糯米糍、桂味将从现在至6月中旬迎来大熟。广州增城产区的70多个品种、18.38万亩的荔枝将在6-7月接力上市,还有南沙黄阁桂味、糯米糍荔枝迫不及待跟各位见面。
可以说,整个夏季,广东将此起彼伏成为荔枝的海洋。而且,这份快乐并不独属广东,目前电商渠道、冷链运输都使广东荔枝得以轻松走向全国、全球。吴添乐向记者介绍,仅以镇隆为例,通过电商渠道销售的荔枝已经达到当地荔枝总销售量的50%以上。“以前是家家户户种荔枝,家家户户卖荔枝,现在是家家户户网上卖荔枝。”
今年,何鹏也给老家的父母、朋友邮寄了广东荔枝,让他们也品尝一下他觉得好吃的荔枝,“就自己身边朋友来讲,只知道荔枝甜或不甜,其他的就知道的很少了。其实同样是荔枝,口感差距可以很大。”
长大后,从农村来到城市,宗深觉得,草莓、葡萄,很多都不是小时候那个味儿了,但唯有荔枝不同,永远是那种甜美的味道。“因为是土生土长的,也不像其他舶来品,吃一口就回忆起小时候的味道。”
他已经开始计划找个周末,再去荔枝产地好好吃一次了。
(何鹏、宗深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