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元帅的体育情结

张磊

在长期的革命生涯中，陈毅元帅一直高度重视和关心体育工作。他多次强调指出，体育事业是党和国家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体育的兴衰与国家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早在抗战时期，陈毅就在新四军中大力提倡开展各种体育活动。新中国成立后，他一如既往地关心体育工作。他曾说过：“体育是最广泛的语言。所有的国家，尽管制度不同，语言不同，但都可以接受体育这种语言。”他总是站在党和国家利益的全局高度去关心和支持体育工作，積极帮助体育部门解决实际困难，推动体育工作的开展，关心体育队伍的成长，为新中国体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

一

新中国成立之初的上海，百废待兴，经济社会恢复的任务繁重。时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在百忙之中一直把体育工作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积极宣传贯彻毛泽东提出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的指导方针。1953年9月，在考察华东地区第一届人民体育大会筹备情况时，陈毅指出：“我们国家已进入了大规模经济建设的新的历史时期。为了使大规模的经济建设胜利地进行，重视体育运动是非常必要的……要建立强大的国防，也必须重视和发展体育运动。因为要完美地掌握现代化的武器来打击侵略者，保卫祖国，必须具有健壮的体魄。”他的讲话极大地振奋了体育大会筹备人员的精神，为华东体育大会的顺利举行和群众性体育活动的开展提供了思想指南。

陈毅不仅积极宣传体育工作的重要性，还大力帮助体育部门解决实际困难。上海市体育总会筹备之初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办公地点。当时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150号）上有一座13层高的楼房，曾经长期是西侨青年会的体育运动俱乐部，各种体育设施非常齐全，有十几家单位争着要这个地方做自己的办公场所。了解到这个情况后，陈毅把上海市体育总会筹备组和其他十几家单位的负责人召集到一起开会。他开门见山地说：“这块地方，听说你们都想要。今天咱们一起定一下，看给谁合适？”体育总会筹备组秘书长首先提出他们的理由，陈毅转过头问其他单位有什么意见。见一直没人吭声，他把手在桌子上一拍：“不发表意见，就是同意喽！”接着他打趣说，“我个人嘛，是要投体总的票的，你们说我偏心？这个偏心好啊，能使人长寿！”很快，上海市人民政府就正式行文有关部门，原西侨青年会俱乐部楼房全部归上海市体育总会使用。

新中国成立初期，上海的体育场地和体育设施都非常少，陈毅很快就把改造和修建体育场馆的工作摆上了议事日程。在他的亲自推动下，上海市内陆续建起了多座体育场馆。江湾体育场修复完成后，陈毅还亲笔题写了“江湾体育场”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党中央就指示各省市建立专门的体育机构。由于体育人才不足，加上部分领导对体育工作重视不够，直到1953年底，全国成立专门体育机构的省市还不到半数。当时就连部分体育部门的工作人员也认为做体育工作没出息，没前途，不肯安心搞体育，希望转到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岗位上去工作。针对这种现象，陈毅在国家体委的一次会议上专门指出：“我们要认识到，体育是社会主义建设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要批判那些不重视体育的思想。哪个国家体育发展，哪个国家就文明。相反，哪个国家体育落后，哪个国家就会落后挨打。体育是文化的一个标志，我们的国家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体育就应有社会主义的水准。体委是国家的一个部门，是光荣的工作岗位。这是涉及六亿人民的大事。大有可为啊！体育工作做好了，是可以替我们民族争一口气的。”听了陈毅的讲话，体育系统许多同志深受教育，对体育工作有了新的认识。

二

陈毅喜欢下围棋。在战争年代作战间隙，他也要摆上棋子，和身边的干部战士杀上几盘。他曾说：“下围棋可以锻炼思想品性、提高军事素养，对指挥作战很有益处，对于调节紧张疲劳神经也很有好处。”新中国成立后，陈毅担任专门负责开展群众性围棋活动的中国围棋协会名誉主席，在全国大力倡导围棋活动。他提倡围棋活动，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爱好，而是站在继承和发扬祖国优秀文化遗产的高度来培养人民良好品德、促进智力发展和开展人民外交。

他非常关心老一代围棋棋手的生活和工作。1949年以前，一些老棋手依靠下棋维持生计，生活难以得到很好的保障，也就顾不上培养围棋人才、推广围棋运动了。新中国成立后，陈毅了解到著名棋手刘棣怀、过惕生生活很清苦，指示国家体委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人送去一套好衣服和几百元钱，及时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处境。他还指示国家体育部门要“把围棋运动管起来”。国家体委为此建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组织了专业的围棋队伍，围棋由此成为一个正式的体育运动项目。在陈毅的关心下，老棋手们的生活日益改善，有了稳定的工资收入，住房条件改善了，政治社会地位也提高了。著名棋手刘棣怀成了上海市人民代表、参事室参事，顾水如、过惕生、黄乘忱等分别担任上海、北京、成都的市政协委员，还有不少老棋手当了文史馆研究员或棋社的教练员。

在过去，棋艺是维持生计的依靠，教会了别人，自己就有可能丢掉饭碗。因此有些老棋手教棋时常常会留一手。如今这种情况改变了，党和人民政府的关心使他们在培养年轻棋手时都是全心全意、尽心尽力。为了普及和提高围棋水平，过惕生、林志可两位老棋手集中精力编写了《围棋名谱精选》一书。陈毅高兴地为该书挥毫题诗：

纹枰对坐，从容谈兵。

研究棋艺，推陈出新。

模虽小道，品德最尊。

中国绝艺，源渊根深。

继承发扬，专赖后昆。

静待能者，夺取冠军。

陈毅的题诗通晓畅达，含义深刻，把棋道和人品联系在一起，同时提示了继承发扬、推陈出新的重要性，充分表达了他对围棋的理解和重视，以及对新中国年轻一代棋手的殷切希望。

1959年10月，中国外交部部长陈毅与日本政治家松村谦三先生在会谈中商定：从1960年起，中日两国互派围棋代表团，开展民间友好交流。1960年6月，以日本棋界元老、名誉九段濑越宪为团长的日本围棋代表团访华。在北京举行的中日围棋友谊赛中，我国围棋界虽全力以赴，但由于实力悬殊，三场15局比赛除战和1局外，其余14局全部败北。比赛结束后，陈毅接见中国参赛棋手时语重心长地说：“从我们国家历史上看，唐太宗贞观盛世，围棋盛极一时。北宋初年和清朝康乾盛世，国运兴旺，棋运也兴旺。可以说，围棋的盛衰，往往从侧面反映着当时国家文化的兴衰。现在我们党领导下的新中国各方面欣欣向荣，围棋发展不上去是说不过去的。虽然现在日本围棋水平高过我们，但只要我们努力，一定会赶上超过日本的。”他的这番话成为鞭策棋手们勤奋上进、不断提高棋艺的巨大动力。

陈毅非常关心新一代棋手的成长。陈祖德、聂卫平这些后来成长为围棋名将的少年，曾多次和陈毅下过棋，接受过他的谆谆教诲。陈毅经常鼓励棋手们要树立雄心壮志，力争赶超世界先进水平。中国乒乓球队在国际比赛中取得优异成绩，为国争光后，陈毅立即号召围棋棋手们向乒乓球队学习。当我国成功爆炸第一颗原子弹后，他又勉励棋手们：“我国原子弹爆炸是九段了，你们围棋也得达到九段才行！”陈毅还善于把打仗的谋略和道理运用到围棋上，他一再叮嘱棋手们，“坚定、沉着、不乱”，“输棋不输气”，鼓励棋手们顽强拼搏，胜不骄、败不馁。

1950年以前，我国棋手与日本棋手对弈，常常处于对方让子的阶段。新中国成立后短短四五年间，我国棋手就异军突起，其中陈祖德第一次与日本九段高手分先对弈就取得了胜绩。“文化大革命”期间，围棋被说成是“四旧”，围棋比赛被砍掉，国家围棋队队员被集体下放到农村劳动。20世纪70年代初，在周恩来、陈毅的支持下，国家体委得以把围棋队队员调回北京开展正常训练，围棋工作得以恢复。

围棋事业恢复后发展很快。其中聂卫平多次战胜日本九段高手，并于1979年在东京第一届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上荣获冠军，在日本棋界刮起了“聂旋风”。20世纪80年代，华以刚、曹志林、王汝南、陈嘉锐、孔祥明等一批高段棋手纷纷战胜日本九段高手。我国年轻一代棋手棋艺水平的迅速提高，除了老一代棋手倾囊传授和他们的刻苦努力外，与陈毅元帅生前的鼓励和关怀是密不可分的。

三

1953年3月，我国正式加入国际乒乓球联合会。乒乓球运动开始在我国蓬勃发展开来，一批优秀的乒乓球运动员逐渐成长起来。1959年4月，在西德举行的第25届世乒赛上，容国团过关斩将，在决赛中击败匈牙利选手，为新中国赢得了第一个世界冠军，在国内外引起非常大的轰动。1961年4月在北京举办的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是新中国第一次举办大规模的世界性体育赛事。能不能圆满办好这次比赛，直接关系到新中国的国际声誉。党和国家领导人十分重视这次比赛，从1959年开始就指示国务院拨款修建了专门的比赛场地——北京工人体育馆。

按照时任国家体委主任贺龙元帅的部署和安排，体育部门先后从全国青年乒乓球比赛和第一届全国运动会中选拔出108名优秀乒乓球运动员，组建了国家乒乓球集训队。集训队成立后不久，陈毅即受贺龙的委托，给队员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赛前动员会。在讲话中，他对如何看待成败得失、如何处理好个人与国家的关系、如何理解体育竞赛中的战略战术等都做了精彩的阐述，及时卸下了乒乓健儿们思想上的包袱，起到了促进团结、鼓舞斗志、稳定军心的重要作用。陈毅讲话后不久，国家体委副主任荣高棠受命率领“蹲点小组”进驻国家集训队，集中力量抓好乒乓球世锦赛工作。在贺龙、陈毅的关心爱护下，在“蹲点小组”强有力的指挥下，乒乓球集训队的训练工作和世乒赛的组织工作，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比赛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集训队队员们压力愈来愈大，荣高棠为首的“蹲点小组”也是心里没底。正式比赛前的一天，陈毅陪同周恩来总理来到集训队驻地看望正在紧张训练的乒乓健儿们。在周恩来讲话后，陈毅对队员们说：“乒乓球比赛可不只是你把球推给我、我把球推给你，它体现的是我们这个国家的战斗力和我们青年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我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在这里表态：你们打得好，为你们欢呼;你们没有发挥好，没有拿到冠军，也不责备你们。胜利的英雄要尊敬，失败的英雄我们更要尊敬。我鼓励你们勇夺冠军，也希望你们失败了不气馁。我们要有泱泱大国的气度，不要赢得起输不起。赢了笑嘻嘻，输了哭啼啼，这是不行的。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只打胜仗不打败仗。常胜将军也只不过是胜仗打得多些，败仗打少些。体育比赛也是这样。”当天晚上，周恩来、陈毅同乒乓健儿们共进晚餐。陈毅在发表祝酒词时说：“俗语讲，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愈高。祝愿你们在比赛中取得胜利，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作为优秀的军事统帅，陈毅非常了解和懂得该如何进行有效的战前心理动员。虽然他迫切希望乒乓球运动员们赢得冠军，为国争光，但他首先做的却是用“欲擒故纵”的方法帮助运动健儿们减轻思想上的负担。

最终，在由来自32个国家和地区的243名选手参加的第26届世乒赛中，我国乒乓健儿勇夺男子团体和男、女单打共计3个世界冠军，从而终结了日本乒乓球队称雄世界乒坛多年的历史。我国乒乓健儿们在比赛中展示出来的奋勇拼搏、努力进取精神，深深地激励了千百万中国人民。

四

新中国一诞生，就遭到了某些西方国家的敌视和封锁，它们竭力阻挠新中国取得在国际奥林匹克组织中的合法权利，蓄意制造“两个中国”，为新中国的对外体育交往制造种种障碍。在这种情况下，陈毅指出：“我们要退出一些国际组织，‘两个中国问题解决了以后再参加。运动员要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精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1958年6月，中国奥委会中断了与国际奥委会的联系，其后又相继退出了一些国际体育组织。后来，经过长期的艰苦斗争，终于在1979年成功解决了我国在国际奥委会的合法权利问题。1984年，我国运动员在第23届洛杉矶奥运会上荣获15枚金牌，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在国际体育舞台上展示了中华民族的雄风。

陈毅高度重视同友好国家间的体育交往。1962年8月第四届亚洲运动会举行时，主办方印度尼西亚为主持正义，拒绝台湾地区体育组织以“中华民国”的名义参赛。国际奥委会在个别决策者的操纵下，拒不承认第四届亚运会的合法性。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因此宣布印度尼西亚正式退出国际奥委会，并倡议召开“新兴力量运动会”。中国政府坚定地支持印度尼西亚政府这一正义行动。1963年10月3日，贺龙、陈毅等领导人接见参加第一届新兴力量运动会的我国体育代表团。贺龙逐个分析了我国运动员参加比赛的运动项目。说到羽毛球项目时，他笑着说：“我希望你们把羽毛球的冠军都拿来。”陈毅见状趁机插话说：“贺老总是体委主任，要你们多拿金牌。‘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可是，你们把金牌都拿回来，我这个外交部长就不好办了。”贺龙听了，连连摇头，说道：“不，我还是希望都拿回来！”陈毅又接话说：“不能都拿嘛！”贺龙坚持说：“陈老总，能拿还是要拿嘛！”两位元帅一本正经的打趣，引得代表团的运动员们哈哈大笑。

陳毅十分重视体育活动“沟通国际往来、增进国际友谊”的重要作用，主张通过民间体育外交的方式打开新中国外交的局面，推动与日本等国家关系的正常化。1962年初，中日官方交往因故陷于停滞。面对这种状况，陈毅提出派遣我国围棋代表团出访日本，以打破两国间的外交坚冰。当年夏天，由国家体委副主任李梦华担任团长的中国围棋代表团正式前往日本进行友好访问。代表团临出发前，陈毅在百忙中抽空接见了他们一行。陈毅在讲话中强调，中国围棋代表团要抓住机会，争取掀开中日围棋史上新的一页，并建立起与日本围棋界和日本人民的友好联系。他对李梦华团长说：“到日本后，给吴清源传个话，说我欢迎他回来。参观也行，住一个月也行，三个月、半年也行。”吴清源是1949年以前东渡日本并最终成为日本棋坛风云人物的中国籍棋手。陈毅诚挚的邀请使吴清源十分感动。当时吴清源虽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但此后中国大陆棋手前往日本交流，他都非常热情地予以接待，为增进中日友好交往做了大量工作。

当时日本的围棋爱好者有数百万人之多。天皇、首相等社会上层人士也都很重视围棋活动。陈毅把体育与外交工作结合起来，借助围棋等体育项目打开与日本社会各界交流的大门，这是非常有政治眼光的。1963年，日本围棋协会决定赠予陈毅围棋名誉七段的称号，以感谢他对中日围棋事业的关怀。1972年陈毅逝世后，日本围棋协会又授予他荣誉八段称号，以此纪念他在促进中日两国人民友谊方面做出的重大贡献。这是日本围棋界第一次给予外国人士这样高的荣誉。

（作者单位：中共江苏省委党史工作办公室）

责任编辑：彭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