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政府未来取决于雇佣兵？

朱江明

近日，随着美军宣布8月底撤离阿富汗，阿境内多个省份爆发激战，政府军击毙塔利班组织（Taliban）数以百计的武装分子。阿富汗国防部7月3日表示，过去24小时，超过300名塔利班武装分子在与政府军交火时丧命。

尽管政府军这边捷报频传，实际上战况却并不容乐观。阿富汗南部坎大哈省政府官员证实，塔利班占领了坎大哈省重要地区潘杰瓦伊。而据阿富汗媒体报道，在该国大约400个行政区域中，塔利班目前已经控制了超过100个。潘杰瓦伊地区行政长官哈斯提·穆罕默德也对媒体表示，政府军与塔利班彻夜交战，最后不得不撤出这一地区。

显然，随着美军的撤离，阿富汗爆发全面内战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实，唯一的悬念在于，阿富汗政府军是否会被塔利班彻底击败。

根据现在的局面来看，政府军与塔利班军队相比，士气、训练水平和指挥能力等方面都存在极大的差距，在美军撤离后似乎很难单独抗衡塔利班组织。当然，就像我过去在专栏中的判断一样，政府军虽然整体战斗力不如塔利班，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优势，毕竟它还握有特种部队和空军两张王牌。对于塔利班而言，阿政府空军几乎无法抵抗，其过去受到的大部分杀伤都是空军造成的。

因此，阿富汗政府军能否避免全灭，其实主要看空军可不可以一直正常运作。只要空军的支援还在，阿富汗政府军的地面作战起码不至于一败涂地，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那么，作为抵抗塔利班的中流砥柱，阿富汗空军是否坚持得住呢？

众所周知，空军是一个非常依赖后勤和技术支持的军种，没有足够的支持战斗机只能“趴窝”。因此，外界普遍忧心若没有美军的空中支援，阿富汗政府军恐怕顶不住。美军全部撤离后，阿富汗军队的大部分飞机和直升机很有可能无法飞行。对于阿富汗政府而言，这绝对是灾难性的。

美军并非今年才开始计划撤离，早在十年前五角大楼就希望阿富汗能够独立应对塔利班。2010年以来，美国已经花费超过 85亿美元来帮助发展一支独立的阿富汗空军，然而，这些资金仅仅能够帮助阿富汗训練出一些具有作战能力的飞行员，不足以让阿富汗空军获得足够的后勤技术保障能力，毕竟这是一个受教育程度非常低的国家，要训练足够多的技术兵种非常困难。因此，阿富汗空军的后勤保障非常依赖美军和后勤承包商的支持，而美军走后，就只能依靠承包商。

事实上，阿富汗空军的黑鹰直升机和 C-130运输机全部依赖外国承包商提供维护支持，其他机种大部分后勤工作也是如此。现在只有俄罗斯制式的Mi-17直升机阿富汗有能力自行维护运作，但其中部分零件仍依赖承包商供应。可以说，没有承包商帮助，任何阿富汗空军的机型都无法维持超过几个月的战斗。然而在美国撤军已经进入最后倒计时之际，美国仍未确定承包商是否全部跟随美军撤离阿富汗。今年5月，美国国防部仍坚持美国承包商将在 9 月之前与美军一起离开阿富汗，但最近几个月美国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国防部开始放风准备制定承包商如何继续支持阿富汗国防和安全部队的计划，然而如今已经是7月，似乎此事还没有定案。

当然，美国的军事承包商显然非常愿意留在阿富汗，因为这是他们盈利的关键地区，这里的武装冲突正在加剧，而阿富汗军队非常需要他们提供支援。尽管阿富汗是个极度贫穷的国家，但政府为了维持现状，对于军事预算是足够慷慨的。更何况即便美军撤离，为了支持阿富汗政府的运作，仍会有大量的国际援助进入，足以支持后勤承包商的服务收费和空军的作战需要。

阿富汗安全部队士兵在东部楠格哈尔省参加打击塔利班武装人员的军事行动。图/新华社

这让人不得不想起在抗战最艰难的时期，蒋介石领导的国民政府高薪聘请陈纳德雇佣的飞虎队作战;晚清平定太平天国的战争中，曾国藩雇佣的洋枪队也同样发挥着积极的作用。从历史的经验来看，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政府通过雇佣外国军人来维持安全并非不可能，更何况阿富汗空军已经有了一支经验丰富且战斗意志坚定的飞行员队伍，他们缺的只是后勤技术支援。但问题并非只要投入给军事承包商就可以高枕无忧。过去，军事承包商也非常依赖美军提供的战略运输支援，后者撤走后，要重新建立这套系统其实并不容易。即便只是部署承包商，仍需在周边国家建立稳固的后勤支援基地为他们提供物资、人力和安全支援。否则，承包商的处境可能非常危险，因为塔利班也意识到阿富汗空军的威力，正在有计划地袭击机场、飞行员和承包商支援团队。

2021年5月初，美国阿富汗问题特别代表扎尔迈·哈利勒扎德（Zalmay Khalilzad）曾经专门走访中亚地区周边国家，以探讨撤军后在这些地方进行军事部署的可能性，但暂时没有任何结果。阿富汗周边几乎所有国家都对美国建立前进基地的建议不感兴趣。如果没有就近的支援部署，军事承包商的风险将会非常巨大。由此可见，阿富汗政府能否支持下去，现在的关键就在于美国的军事承包商能否在巨大风险下继续坚持提供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