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豢养的蝴蝶(二章)
2021-07-28李绪廷
李绪廷
废 墟
每年春节,回家看母親,顺便去村西,看一眼废墟。
废墟,废于我出生之前。曾是一座寺庙。放羊割草的年纪,我还捡到过好看的碎瓦片。
送走最后一个僧者,它便把门前的石狮子,放逐到南面的池塘。
房屋倒塌,藏于房椽缝隙的众生纷纷逃匿。大者麻雀和蛇,小者蜘蛛、壁虎、苍蝇、蚊子……
还有紫燕,彼时正在南方呢喃。老屋没有等它回来,搬走檐下精装数年的家。
其实,世上的废墟并无二致,待尘埃落定,很多土著还会回来。比如,一条很粗的白蛇。村民坚持说,是几十年前飞走的那条。
不是爬,是飞。
房屋轰然倒塌,一条白光远去,丰富了村民粗俗的晚餐。
很多人,包括我敬仰和厌恶的人,都相信这个故事。
我去探寻,只看到一只壁虎飞快地消失,留下一截尾巴,将一棵芨芨草的根部,清扫得干干净净。
那年,随壁虎消失的,还有村里的张奶奶、王爷爷、曹叔叔、周大哥……
劳心者抑或劳力者,消失都如同演出话剧。
此后,工匠、教师和农者都归于大致相同的木质“牌位”。
而这,加速了村西废墟的扩张。
那天,我在乡路回望村庄,一座老屋正在认真彩排废墟。
尘土飞扬。惊飞的麻雀如撒满蓝色瓷碗的黑芝麻。
被豢养的蝴蝶
对于美,除了欣赏,还欲占有。
譬如,蝴蝶。
我曾不止一次伸出手。我发誓,那绝不是心中所想。那种下意识,经常让我后悔。
幸好,蝴蝶不再是胖嘟嘟的毛毛虫,我笨拙的手指,无法触到那丝美好。
当然,我是指野外。野花开满山坡,春风和煦。一朵花托举起一只蝴蝶,像妈妈上学前,扎给女孩的发卡。
野和养的区别,就像狼和狗。看上去相似,却秉性迥异。
在蝴蝶谷,一张门票,让我徒增功力。无论是树枝还是竹叶上,我能轻易捉到一只彩蝶。
其实根本不用捉,一只只蝴蝶飞落在我的肩头,赶都赶不走。
我甚至怀疑,这些蝴蝶,是想让我带它出去。或许,它没见过棚外的风景,爷爷奶奶是否曾经告诉过它一些秘密?
真的很奇怪。美,近在咫尺,却突然没有了占有的欲望。
原来,美只能远观,不能近视。
一如人类的婚姻,不能说不美,但很多人一生都无法找到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