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普及绿色发展理念为导向的城市社区环境公共营造设计策略探析

姚雪艳

（同济大学 设计创意学院，上海 201804）

一、探路：利用公共环境设计资源助力绿色生态理念普及

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自然资源部的设立和一系列生态环保政策法规的颁布，相关部门与专业人员已经越来越强烈感受到绿色生态理念的重要性。然而，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绿色生态行动似乎仍然是专业人士的事务，即使有部分公众也开始认识到城镇化进程对生态环境带来的很大负面影响并有意加入绿色行动，但却时常陷入有心无力、缺少行动方向和方法的窘境。事实上，我们生活的城市社区中就存在大量的公共空间，可成为普及生态环境教育与行动的最佳场地。①聚焦社区这一贴近公众的基层单元，通过行动落地与平民化，普通大众亦能参与到生态文明建设中。

国内现有的“生态社区”或“社区生态环境”研究，大都出自规划设计师角度的专业引导，例如，从宏观城市角度讲“城市生态学”及“生态环境调研、评测、模型、分析、污染、治理、管理机制”等内容，相对微观领域的生态环境研究则与公园、建筑、绿化等相关，导致生态环境研究与居住社区交集甚少。即使有，也倾向于从医学和建筑设计者的角度分析。生态环境研究无法真正落实到普通大众日常生活，公众无法感知自己与世界与环境的密切联系，遑论生态环境教育。

（一）欧美国家城市社区绿色生态理念教育与行动

与国内相比，欧美国家绿色理念教育及生态环境行动发展早且参与者众多，环境保护自发组织及相应实践项目，均把传统生态保护知识整合进现代环境管理中，在生态环境预警、监督、教育、维权等领域发挥重要作用（宋言奇，2009年），新近出现的社区项目则更多聚焦于社区环境艺术与公众参与、社会创新等。

以美国为例，城市社区环境行动偏重调动居民参与度、凸现社区特征和激发社区活力。早期行动以个人或小群落居多，如1970年代美国Fremont社区居民的石雕再创作行动、1980年代艺术家叶蕾蕾激励费城贫民窟居民自建艺术花园行动、美国匹兹堡在1996—2000年开展的“社区对话”（Community Dialogue）、芝加哥公共艺术群体（Chicago Public Art Group）在2000年开展的“社区公共艺术指导”、2003年为促进城市社区重建而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3个住区带动居民加入有吸引力空间营造的“介入设计”研究（Jan C.Semenza，2007）、“社区农业”（Del Aire Public Fruit Park，美国洛杉矶县，2012）等实践研究，有些项目还编制了社区环境设计指导或社区公共环境设计工具包等作为后续行动支撑。

形式多样的社区环境实践项目，有效促成公共管理者与设计者、艺术家、学校师生及社区居民之间的往来合作，使公众在交谈、种植、分享、创作、展示等过程中培养社区公共环境的生态意识。

（二）国内城市社区绿色生态理念教育与行动

受国际环境影响，国内出现了基于普通百姓的生态环境教育与实践研究。如在上海、成都等地成立的“根与芽（ROOTS &SHOOTS）”针对青少年的全球性环保和人文主义项目“根与芽全球项目”（Jane Goodall Institute’s Roots &Shoots）的非营利分支机构，旨在“通过对环境积极地学习、关爱和与环境的相互作用来实现积极的改变”，开展改善老旧社区的“城市花园项目”（上海），“社区开放日”和“童享自然环境教育项目”（北京），以社区环境教育、生态技术应用、内部力量培育等为主题的生态社区建设行动（成都）等。

台湾地区的社区环境研究关注点由20世纪60年代的人类学、社会学研究逐渐转为向社区环境教育、公共参与、永续社区建设等方向转变，并在宜兰县林美社区、花莲牛犁社区和高雄美浓社区等多个社区开展环境教育研究专题（黄秋芬，2008年）（陈孟康，2012年），同时进行诸如“环境社会行动艺术”（Art as Environment -Culture Action at Plum Tree Creek，台湾台北，2011—2012）、“社区公园DIY”“社区居民空间认养”（台湾台南县新营市新南社区）等行动，成立“社区营造中心、社区培力学会”（Community Empowerment Network，Taipei）、“魅力城乡主题馆”等，其中有涉及生态环境营造的内容。

总体而言，我国现有针对社区环境的研究实践偏重于关注居民交往，特别以促进儿童、老人的社区活动的行为环境研究居多，而与绿色生态社区建设相关的内容较少。

二、进程：从随机参与到长效互动的公众行为模式转换

环境互动设计的综合性突出反映在初级阶段的随机参与、中级阶段的沉浸活动，到工作或生活中的常态互动行为方面，形式包括教育宣传、参与设计、建设、使用、维护等。

（一）初阶随机参与

主要为绿色生态环境的可视化设计（或称生态显露设计）。首先利用空间及装置的外观形态抓住公众眼球，或以空间视觉语言激发公众驻足阅读欲望，或者利用互动装置促使人与环境产生更直接的联系。从单个标识、景观构筑设施、特色装置，到整体空间界面布局、构型与互动系统组织，都能萌生各种引人注目的创意点。公众被吸引且停留观望，即实现人与环境互动的第一步。（图1—3）

图1 千奇百怪的雨水资源可视化设计足以吸引路人眼球（引自：https：／／www.pinterest.com／）

这一阶段多数设计均可达到，因此这也是传统景观设计易迷失之处，设计者将关注点过多停留在视觉效果上，忽略了环境与人进阶互动的重要环节。

（二）中阶沉浸活动

公众置身其中，并停留一定时间完成某个动作或活动。以简洁明快的方式引导或告知他（她）（们）如何行动，多为播种、植苗、培土、观察、聆听、品尝、制作等直接有效的渗入式（或沉浸式）活动。沉浸式活动帮助公众在参与和融入环境营造过程中感悟生态和培养生态保育习惯。（图4—6）

图4 英国布赖顿市Tidy街的能源问题可视化设计，让社区居民参与到节电行动之中（引自：https：／／collabcubed.com／2011／11／01／the-tidy-street-project／）

（三）进阶长效互动

中阶沉浸互动的优劣直接决定公众是否可继续长效互动。社区生态环境营造是个全生命周期过程，需与时代和社区背景紧密结合，使居民在多次或周期式主动参与过程中养成习惯，推进生态文明行动成为日常。（图7）

图7 环境互动设计三阶段

对国内社区而言，这一行动推进难度较高。由于参与人群复杂多元，需社区工作者、生态环境专业研究者、设计师、居民等多人群多方协调。如美国的Field Lab，其主持者Kaja Kühl具有长期的社区工作基础，将生物修复技术运用于社区花园打造，并积极组织社区居民参与互动，使居民在活动过程中深受教育，并积极加入后续土壤修复行动。

三、实践：城市社区环境中的互动参与案例Field Lab

在纽约，7.1%的土地处于空置状态，且空置土地都曾被工业或其遗留材料（特别是含 铅油漆）污染。针对现状，Kaja Kühl、Jay Tsai等人主持了生物修复教育项目——Field Lab，选址于美国纽约南布朗克斯（South Bronx）的社区花园，旨在增加公众对废弃城市棕地污染问题的认识，并以虽较缓慢但成本低廉的方式进行土壤修复的实践。

（一）轻快明丽的户外教育园地

研究人员与 La Finca 当地农民合作，在试验花园内种植印度芥菜、阿尔卑斯菥蓂、向日葵等超富集植物，社区花园配置了教育标签与信息导视图，通过修复测试过程可视化，来访者可通过一旁的图文解说及监测修复过程的教育装置来了解修复进程，可视化信息在不 同实验阶段实时更新，并有参与合作的当地农民跟踪实验进展。实验园地吸引众多居民观赏游玩，他们常常不自觉地被环绕信息柱、圆凳以及生动直观的展示信息所吸引而仔细浏览。因此形成以植物修复土壤为主题的研究教育园地。（图8）

图8 南布朗克斯 Field Lab（引自：https：／／www.youarethecity.com／work／flied-lab／）

（二）和乐融洽的开放日活动

该项目定期在农场进行公众开放日活动，并有专业人士提供分步指导，教授公众如何清理身边的污染土地或选种修复类植物。在园艺农场收获季节，郁郁葱葱的果实及绿色植物充满社区街道，原本单调乏味的138大街成为一个美丽的以社区为主导的农场。孩子们在花园内愉快玩耍、收割南瓜等作物，大人们在农场聚会招待，乐队演奏，花园成为当地居民欢聚和交流的热闹场所，这在一定程度上对南布朗克斯其他城区的花园建设起到了模范作用。（图9）

图9 南布朗克斯Field Lab（引自：http：／／www.youarethecity.com／）

（三）转入自家庭院的日常园作

通过开放日活动和日常追踪，居民了解到可以利用植物及其根系的固定、挥发、提取、降解、吸附等作用修复污染土壤、地下水、地表水和沉积物，低成本地替代传统棕地修复方式。在活动结束后，转而在自家土地上实践植物修复行动，并在自己的亲友圈中进一步扩散 植物修复土壤的绿色生态理念、方法与技能。Field Lab还制作了简易的可视化教程，并根据其修复特征编写小巧精美的植物修复便携手册BROWNFIELDS TO GREENFIELDS：A field guide to phytoremediation，方便社区居民及公众阅读学习。对社区花园土壤进行植物修复，构造可持续的生态系统，再以机器记录修复过程，修复过程以招贴、画报的形式被生动有趣地印在花园休闲设施上，设计简洁美观的生态修复文本小册子，便于居民学习查看。社区花园定期举行聚会、食物采摘等活动，在促进公民邻里交流的同时，也让居民感受修复后的花园所带来的美好体验，学习如何种植修复，以及基本生态环保小知识。这些措施不仅促进了公众的参与度，也以生动有趣的方式使得生态知识显性化，令公众以一种深入浅出的方式了解相关知识，唤起公众的生态保护欲，对于提升社区整体的生态修复意识发挥了巨大作用。

图2 泰国Ban Wang Toey学校兼具教育含义的雨水收集设计（引自：https：／／popupcity.net／observations／school-building-in-thailand-harvests-water-in-the-monsoon-season／）

图3 德国埃森Emscher河边的污水处理过程可视化设计，社区居民互动参与的同时能清楚认知污水处理过程，从而加深水资源循环利用意识（引自：http：／／landezine.com／index.php／2013／03／between-the-waters-the-emscher-community-garden-by-marjetica-potrc-ooze/）

四、启示：促进绿色理念普及的环境交互设计创新策略

（一）绿色导向的环境设计技术方法

1.生态环境教育可视化技术

在生态文明建设意识空间高涨的今天，涌现出大量以“海绵城市”“城市双修”等为主旨的设计项目，然而大多数项目中的生态设计部分却不为公众所知，浪费了普及生态意识的良好时机。

在环境设计中，最简单有效的生态可视化技术包括文本展示、影像展示、形体展示等。以形体展示为例。对于生态修复过程中涉及的重要流程、设施等，通过强化外形、色彩与材质特征，经由视觉感官刺激带动公众关注实物和了解技术。例如，欧洲很多国家在推广雨水资源利用时，推出很多有创意的雨水接收管与蓄水装置设计；或者通过明亮悦目的色彩吸引公众关注雨污处理流程，同时也使原本单调乏味的设备构筑物成为当地一道独特风景。

2.环境交互技术

环境交互及装置艺术使得观众由被动观赏转换成主动感受，除要求观众积极思维和肢体行动，还包括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甚至味觉等感官介入。交互装置使得生态教育以比视觉影响更直接有力的方式带动公众，使公众能看到、接触到或以言语、行动参与到互动中，甚至使公众在互动过程中转化为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身体力行的参与中，情感交流也更易于唤起，在这样一种沉浸式情境中，大大提升了参与者对于相关绿色理念的认知与接受度。环境交互装置有助于将生态意识以丰富多彩的形式进行普及，改善公众对“生态”“环保”的陌生感与距离感，由此引发公众生态反思与自觉。

（二）公众参与与社区互动环境平台建设

社区引领的环境互动可贯穿于社区绿色基建及公共环境空间营造等方面。如将社区花园交给社区中的园艺爱好志愿者养护，社区免费提供园艺工具以及肥料种子。这些环境互动措施可让公众亲身体验生态社区的内涵以及建设生态社区的重要性，同时，环境互动活动还能有效提升社区归属感和居民的主人翁意识，更易吸引居民逗留与互动。

抑或将小区本身作为教育基地，将学生环境教育课堂与社区建设联系，不仅使得社区更加活泼、有人气、公众参与度提升，在另一方面，也使教学课堂从书本走下讲台走到实践，直观提高学生们的生态意识。如同济大学黄埔创新高中，通过国际合作办学，联系周边社区环境，开展绿色教育课程与绿色实践活动，建设生态教学环境，全面培养学生绿色环保意识。当把社区生态环境教育与城市建设相联系，公众真正成为为城市建设的一份子，届时公众将不仅仅局限于绿色社区营造，其参与生态城市建设的意识也会从更高层面得到提升。

以社区环境互动设计引领公众介入社区绿色生态行动，使环境设计贯穿社区生命体全周期，公众参与社区环境设计、建设、运营、维护、改建等各个阶段，也更易唤醒居民的社区自主意识和社区自建意愿。

（三）智慧城市背景下的跨界合作与生态环境主题活动

图5 法国波尔多安德鲁·莫尼耶Evolutif剧场项目，通过雨水收集装置将净化后雨水用于户外卫生间、饮水站和植被灌溉，直接有效地帮助圣米歇尔居民认知城市环境的可持续发展途径（引自：http：／／landezine.com／index.php／2012／02／bordeaux-temporary-installation／）

图6 芬兰赫尔辛基市的参与式城市花园项目“赫尔辛基植物电车（Helsinki Plant Tram）”，当电车沿内城环行时，邀请居民捐送植物于车上形成临时性移动城市花园，最后运送至植物电车城市花园（引自：https：／／www.wayward.co.uk8／project／helsinki-plant-tram）

除利用社区实体公共空间开展生态环境教育活动外，还可充分利用互联时代通讯便捷、界面友好的网络平台及社交媒体，调动包括政府、社区组织、专业人士、志愿者等在内的多方资源，搭建社区组织、设计师、生态专家、艺术家与社区居民的多方互动平台，推进有针对性的信息交流、宣传及线上线下联动，动员更多居民参与生态环境行动与社会合作。通过多领域、全周期地开展教育、比赛、跨专业合作等项目，更好地推动和调动居民主动参与社区生态环境营造与管理的积极性。例如美国的LAGI组织，旨在为可持续能源基础设施提出解决方案，将城市作为公共艺术作品进行提升；又如美国Field Lab研究室，国内的“社区花园会”“绿色光年”等绿色生态环保组织等，这些团体或机构大都建立了便于专业人士及公众之间互动交流的平台，利用线上线下双通道进行生态意识及绿色生活理念的传播。

综上所述，在全球提倡绿色环境生态的呼声中，传统的、依赖于专业教育机构及专业人员直接参与的被动教导式环境教育方式也在发生转变，需结合时代和城市背景展开全周期、多形式、吸引居民主动参与的环境互动设计，以带动公众绿色生态素质的提升。不过，在我国城市社区实现这一新兴实践，还需要符合中国各地实情的理论分析和策略研究，引领萌芽阶段的社区生态环境教育实践行动走向更加健康、活力、平民化的方向。■

注释：

①任文.生态文明建设从住区起步——专家谈生态文明理念对城市住区环境影响及作用[J].中国建设教育，20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