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器之梦
2021-07-21青丝
青丝
西班牙一家银行拍过一个很成功的广告:小镇广场上,小姑娘为拉大提琴的艺人投币,原本大提琴独奏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陆续引来附近的居民携带各式乐器参与到合奏中,成为一段街头快闪行为艺术。
我看这个广告的时候,关注点和旁人不太一样,是羡慕每个人都会一门乐器。我幼时有个邻居会拉小提琴,闲暇无事,他就在家练习,尽量把琴声压低。我听他拉《梁祝》,觉得很像电影《洪湖赤卫队》的主題曲,便好奇地问他,这是不是《洪湖水,浪打浪》?邻居停下弓弦,充满同情地望了我半天。那种肢体语言,我多年后看到马云在电视节目里说对钱没兴趣,最后悔创设了阿里巴巴,撒贝宁望着他的眼神,才回想到其中具有多少的话题性。
我当时很不服气,因为我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电影,就是一男一女“咿咿呀呀”不停地唱,看得让人直打瞌睡。除了电影最后,地面裂开,冒出一阵青烟、飞出两个蝴蝶值得一看之外,精彩程度比《洪湖赤卫队》差远了。我不明白,为何说《洪湖水,浪打浪》就比《梁祝》低人一头,就要受到邻居的鄙视。但受此事的刺激,我决心学一门乐器,以娱脱愚。
同学中有人会拉手风琴,学校每次文艺汇演,压轴节目就是他登台独奏。他边拉《红莓花儿开》边摇头晃脑的样子,在我们这些羡慕嫉妒恨的人看来,像极了便秘的神情。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女生眼里的偶像。我曾私下问他,学拉手风琴需要多久?他却答非所问,说手风琴的价格很贵,相当于几个月工资,还是就着手头上现有的乐器学更实际。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就像赵本山在小品里被人问及家用电器,只能以手电筒充数——当时我家也只有一把缺齿了的口琴。
我最接近学会的乐器是吉他。过去夏日夜晚,常有人压抑不住青春躁动,坐在一起抱琴弹唱,如果碰巧有姑娘从旁边经过,往往会有人大吼一声“我是一匹来自某某街的狼”,想要博出位吸引关注。我也借了一把吉他回家练习,但苦于无人指点,只能持续发出噪音,家人很快就烦了,威胁再弹就把吉他摔出去。我后来看到很多不同的人回忆少年时代学弹吉他的遭遇,就发现海明威所说“又穷又年轻的”生活,到处都是一样的。
到今天,乐器仍只会敲锣的我只能用经济学理论安慰自己,人有了精细分工,社会才会更繁荣。就像我的上一代,很多人都会理发、做裁缝、打家具、组装收音机,凡是会做的都是自给自足,看似很省钱,实际上每个人的生活水平都很低。所以,我在清楚自身天赋不够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做一个周身是刀、却又把把不利的人。因为我每天到公园运动,已见过许多人玩了一辈子的乐器,仍然欢乐得像个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