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评价与分析——基于祁连山国家公园的实证研究

程红丽，陈传明

(福建师范大学a.地理科学学院，b.湿润亚热带山地生态国家重点实验室培育基地，福州 350007)

0 引言

国家公园是指由国家批准设立并主导管理，边界清晰，以保护具有国家代表性的大面积自然生态系统为主要目的，实现自然资源科学保护和合理利用的特定陆地或海洋区域[1-2]，其根本特性是公益性、国家主导性和科学性[3-4]。生计作为驱动人地关系演化的重要因素，为理解复杂的人地关系提供了新视角与新工具，目前以“人地关系”为核心议题的地理学已成为可持续生计研究最活跃的学科之一[5]，“生计”是指建立在能力、资产和活动基础之上的谋生方式[6]，国家公园的生态保护与社区生计间存在复杂的相互关系，生态保护的同时兼顾生计改善，才能取得双赢的结果[7]，以达到促进生计可持续发展的效果。生计资本是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的基础内容，生计资本包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8]。农户拥有的生计资本对其生计策略的选择和生计结果的产生具有重要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农户的生计水平[9]。

当前农户生计资本的相关研究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的层面和和视角，量化分析不同地区和不同类型农户的生计资本。国外学者主要从生计资产转移与生态扶贫[10]、生计资本差异与生计策略选择[11]、农户生计资本与森林保护[12]、气候变化对生计资本的影响[13]、土地利用变化与农生计资本[14]等方面，对农户生计资本展开了大量研究。国内学者何仁伟等从定性与定量的角度对山区农户进行生计资本评价并分析其生计资本的空间分布特征及其内在原因[15]；刘春芳等基于可持续分析框架，分析黄土丘陵区贫困农户生计资本水平及其空间分布特征[16]；斯琴朝克图等从不同生计方式农户的角度出发，分析内蒙古半农半牧区农户生计资产与生计活动特征，探讨生计资产对农户生计活动与方式的影响[17]；李龙等以廊道型乡村旅游地为例，从空间角度分析了农户生计资本的空间特征及其影响因素[18]；崔严等基于矿区农户视角，分析煤炭开采对农户家庭生计变化的影响，并对农户生计资本状况进行量化分析，以此探讨不同类型农户的生计可持续能力[19]。近年来中国农户生计资本的研究区域多集中于贫困山区[20-21]和生态脆弱区[22-23]，缺乏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的相关研究。国家公园是中国生态文明体制建设的先行先试区，在区域生态保护和生态安全维护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国家公园带来的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没有合理地分配到国家公园及其承担损失的相关利益者，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农户对资源环境的利用，降低了农户生计资本，从而影响了农户生计的可持续发展。基于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构建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评价的指标体系，采用熵值法确定评价指标的权重，运用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模型对农户生计资本进行评价和分析，以祁连山国家公园为案例区进行实证研究,以期为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的相关研究提供借鉴。

1 数据来源和研究方法

1.1 研究区概况

祁连山是中国西部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生物多样性丰富，是许多珍稀动植物的栖息地。祁连山国家公园是中国10个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之一，地处中国甘肃、青海两省交界，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总面积为5.02×104km2，分为甘肃省和青海省两个片区。甘肃省片区面积为3.44×104km2，占总面积的68.5%；青海省片区面积为1.58×104km2，占总面积的31.5%。祁连山国家公园试点区涉及14个县(市、区、场)45个乡(镇)的246个行政村(牧委会)，试点区内常住人口约有5.46万人，聚居有汉、藏、蒙古、回、裕固族等30多个民族，居民以藏、蒙古、裕固族等游牧民族为主体。当地农户主要从事传统的放牧业、种植业、个体经商、旅游业等生计活动，区域内生产方式落后，经济结构单一。祁连山国家公园建设对国家重要自然资源资产实行最严格的保护，强化山水林田湖草系统保护与修复，但是也使得生态保护和农户生计之间矛盾尖锐。因此，提高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可持续生计水平，促进生态保护与民生改善协同联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格局，对促进国家公园体制建设具有重大意义。

1.2 数据采集

研究数据是2020年6月和2020年8月在祁连山国家公园对504个农户的入户调查。基于专家咨询和系统理论分析，设计“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的调查问卷”，调查问卷内容包括2个部分。第一部分内容为国家公园农户基本情况(表1)，包括文化程度、民族、年龄、农户类型等方面。第二部分内容为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状况，包括农户生计的物质资本、自然资本、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等方面。遵循代表性和交通可达性原则，选择祁连山国家公园具有大型入口社区的相关村落进行农户问卷调查，包括康乐镇的康丰村、上游村、大草滩村、榆木庄村、赛定村和白银蒙古族乡的白银村。调查对象为大于18周岁的当地村民，调查采取面对面访谈形式，并对调查问卷中疑问给予解答，提高了调查问卷回答质量和回收率。本次调查共发放504份调查问卷，回收496份调查问卷，其中，有效调查问卷为484份，有效率为96.03%。为保证问卷数据的可靠性和真实性，运用SPSS对其进行信度和效度检验，生计资本测量量表的 Cronbach a 系数为0.723，KMO统计量为0.894，Bartlett球形检验的P值为0.000，说明该问卷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

表1 受访农户描述性统计 Table 1 Descriptiv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visiting rural households

1.3 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方法

1.3.1 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

在英国国际发展部(DFID)开发的可持续生计框架中，生计资本包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5种类型。参考国内外学者们开展的生计资本量化研究成果[24-27]，并结合国家公园农户的实际情况，设计了适用于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评价的指标体系(表2)。

表2 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评价的指标体系 Table 2 Index System for the evaluation of rural livelihood capital in national parks

1.3.2 评价指标权重的确定

采用熵值法确定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指标的权重，熵值法是一种客观赋权方法，通过计算评价指标的信息熵，根据指标的相对变化程度对系统整体的影响来决定评价指标的权重。考虑到评价指标的量纲、数量级均有差异，所以，为消除量纲对不同评价结果的影响，需要对各个评价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28]，利用加权平均综合指数法计算各指标的综合得分，从而得到农户生计资本总值。计算公式为：

(1)

式(1)中：Si表示生计资产综合得分，Wij表示第i个样本中第j项指标的标准化值，yij表示第i个样本下第j项指标值的权重。

2 实证分析与结果

2.1 农户生计资本评价

基于问卷调查和访谈，获得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的相关数据和资料，根据评价指标的标准化值和权重，利用公式(1)计算农户各项生计资本值，获得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评价结果(表3)。

表3 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的评价结果 Table 3 Evaluation results of household livelihood capital in Qilian Mountain National Park

从表3可以看出，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总值为0.915 9，其中，农户生计的物质资本值为0.307 6，占农户生计资本总值的33.58%；社会资本值为0.266 7，占29.12%；人力资本值为0.139 1，占15.19%；自然资本值为0.106 2，占11.60%；金融资本值为0.096 3，占10.51%,表明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各类生计资本拥有量存在一定的差异性。

2.1.1 农户生计的物质资本

从表3可知，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的物质资本值为0.307 6，占农户生计资本总值的33.58%，在各类型生计资本值中占比最大。其中，房屋建筑类型指标的权重和牲畜数量指标的权重值较高，这说明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的住房条件较好。在调查中发现,大部分农户住房类型为混凝土房，房屋质量相对较好；60.00%以上的农户为牧户，所拥有的牲畜数量越多，其物质资本水平就越高；农户房屋建筑年限指标的权重最低，这主要是由于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以牧户为主，多采取游牧的形式，而放牧草场多以四季牧场为主，农户缺乏固定的住所，房屋建筑年限较短，该指标的权重也就较低。

2.1.2 农户生计的自然资本

从表3可以看出，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的自然资本值为0.106 2，占农户生计资本总值的11.60%，自然资本水平低。其中，草地面积和耕地面积指标的权重都较低，说明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所拥有的耕地和草地较少，这主要是由于在祁连山国家公园规划中，核心区实行禁牧，导致大部分牧民拥有的草地面积减少，另一方面退牧还草政策的实施也是导致牧民草地面积减少的重要原因；而耕地面积少是由于祁连山国家公园属于山地地形，加之气候条件差，农户散居在条件相对较好的沟谷地带，可供农户选择的耕地较少，并且人均耕地面积小，因此，其自然资本值低。

2.1.3 农户生计的人力资本

从表3可知，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的人力资本值为0.139 1，占农户生计资本总值的15.19%，人力资本水平较低。农户的受教育程度、健康状况、家庭劳动力人数指标的权重值整体较低，说明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文化程度低，整体健康状况较差，每个家庭的劳动力人数少。这主要是因为祁连山国家公园地处山区，基础设施较为落后，大部分年轻人选择外出打工，而受访户大多数是以中老年人为主，受教育程度偏低，而且受到山区特殊气候的影响，农户患风湿病的风险增加，受访户健康状况较差，导致家庭的劳动力减少。

2.1.4 农户生计的金融资本

从表3可以看出，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的金融资本值为0.096 3，占农户生计资本总值的10.51%，在各类型生计资本值中占比最小。家庭年收入和家庭可获得生态补偿指标的权重值低，说明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收入较低。这主要是因为当地农户以传统的畜牧业和种植业为主，固守原有产业模式，经济结构单一，农户家庭中从事多种生计活动的人数少，除了种植业和放牧业，可供农户选择的生计策略较少，收入低，并且在祁连山国家公园建设和管理过程中，生态补偿机制尚不健全，禁牧区农户获得的生态补偿金难以维持其基本生计。农户所获得借贷机会指标的权重最小，借贷在农户生计中占比很低，说明农户获得借贷的机会少，缺乏借贷的渠道，在金融资本中的占比小。

2.1.5 农户生计的社会资本

从表3可知，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的社会资本值为0.266 7，占农户生计资本总值的29.12%，社会资本水平相对较高。农户家庭中是否有村委会干部或者政府成员和村中是否有合作组织指标的权重值相对较大，说明家庭中有村委会成员或者参加合作组织，会给农户带来一定的利益，这主要是因为对于家庭中有成员担任干部的农户，其社会责任感较强，更容易获得当地政府和国家公园管理部门的相关优惠政策(技能培训和替代生计等方面)信息，能够从中获取更多经济利益；农户与周围邻里信任程度指标的权重较大，这说明与周围人信任程度越高的农户，其人际交往圈子越大和对外联系越多，获取的社会资源和信息越多，其社会资本水平就越高。

2.2 不同类型农户的生计资本评价

利用问卷调查和访谈，获得祁连山国家公园不同类型农户生计资本的相关数据和资料，计算各种类型农户的各项生计资本值，获得祁连山国家公园不同类型农户生计资本评价结果(表4和图1)。从表4和图1可以看出，祁连山国家公园纯牧户的生计资本值最高，其值为0.983 5；非农户的生计资本值次之，其值为0.959 3；纯农户的生计资本值为0.892 1，半农半牧户的生计资本值最低，其值为0.873 0，说明祁连山国家公园不同农户类型的生计资本存在一定的差异性。

表4 祁连山国家公园不同类型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指标的计算结果 Table 4 Calculation results of livelihood capital evaluation index of different types of farmers in Qilian Mountain National Park

图1 祁连山国家公园不同类型农户生计资本的评价结果 Figure 1 Evaluation results of livelihood capital of different types of farmers in Qilian Mountain National Park

2.2.1 纯牧户的生计资本

由表4和图1可知，祁连山国家公园纯牧户生计的物质资本值为0.265 6，自然资本值为0.179 5，人力资本值为0.126 8，金融资本值为0.137 0，社会资本值为0.274 6。社会资本>物质资本>自然资本>金融资本>人力资本，说明祁连山国家公园纯牧户的生计活动中重要的是社会资本和物质资本。其中，牲畜数量和合作组织的技能培训和知识普及是纯牧户生计资本中的重要形式，说明受当地传统放牧业的影响，该类型农户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放牧业会得到持续的发展。

2.2.2纯农户的生计资本

由表4和图1可以看出，祁连山国家公园纯农户生计的物质资本值为0.229 1，自然资本值为0.156 8，人力资本值为0.149 0，金融资本值为0.143 1，社会资本值为0.244 0，社会资本>物质资本>自然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表明祁连山国家公园纯农户生计活动中重要的是社会资本和物质资本，其中，房屋和周围邻里的信任程度和帮助是纯农户生计资本中的重要形式。而人力资本和金融资本权重最低，说明该类型农户受气候条件影响，种植方式和种类单一且耕地较少，再加上劳动力年龄普遍偏大且健康状况差，此类农户难以靠种植维持其基本的生计。

2.2.3 半农半牧户的生计资本

由表4和图1可知，祁连山国家公园半农半牧户生计的物质资本值为0.250 5，自然资本值为0.136 4，人力资本值为0.168 7，金融资本值为0.150 7，社会资本值为0.216 7。物质资本>社会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自然资本，说明祁连山国家公园半农半牧户生计活动重要的是物质资本，这就表明半农半牧户生计的物质资本拥有量越高，其生计资本水平越高。但是该类型农户自然资本权重低，说明其拥有的草地、耕地较少，生计能力较弱。

2.2.4 非农户的生计资本

由表4和图1可以看出，祁连山国家公园非农户生计的物质资本值为0.111 2，自然资本值为0.079 4，人力资本值为0.274 6，金融资本值为0.231 3，社会资本值为0.229 4。人力资本>金融资本>社会资本>物质资本>自然资本，表明祁连山国家公园非农户生计活动中，人力资本和金融资本较为重要。其中，非农户文化程度和家庭年收入是非农户生计资本中的重要形式，说明该类型农户文化程度较高，选择个体经商和从事旅游业相关的行业，生计策略选择多样化，生计可持续性较强。

3 结论与政策启示

3.1 结论

国家公园建设和管理对生态安全维护和区域环境改善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与此同时当地农户的生存与发展也受到严峻的挑战。基于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的问卷调查和访谈，对其生计资本进行评价和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1)农户生计资本结构不合理。祁连山国家公园农户生计资本总值为0.915 9，其中，物质资本值占33.58%；社会资本值占29.12%；人力资本值占15.19%；自然资本值占11.60%；金融资本值占10.51%。农户生计资本值较低，各类型生计资本分布不均衡，农户生计资本结构不合理，一定程度上制约农户生计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提升。

2)不同类型农户的生计资本存在差异。祁连山国家公园纯牧户和纯农户的社会资本和物质资本占主导地位，半农半牧户的物质资本所占比例最高，非农户的人力资本和金融资本占比大，生计资本总值纯牧户最高，非农户和纯农户次之，半农半牧户最低。不同类型农户的生计资本分布不均衡，生计可持续发展能力差异显著。

3.2 政策启示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为了提高农户的生计资本存量，改善生计状况，增强国家公园当地农户生计可持续发展能力，从以下方面提出政策启示：第一，加大国家公园当地农户牲畜养殖技术培训力度，促使农户规范化养殖牲畜，以降低牲畜瘟疫的可能性。为贫困农户提供住房补贴，从而提升物质资本水平。支持纯牧户从事畜产品加工等行业，积极引导其产业转型。第二，扶持国家公园所在地农业合作组织的发展，为农户提供完善服务和有效帮助，鼓励农户积极参与各种合作组织，加强农户和社会合作组织之间的联系，以提高农户因社会资本水平低而规避风险的能力。鼓励纯农户多样化种植，改变单一种植方式以增加收入。第三，完善农村合作医疗保险体系，加大农村合作医疗和养老保险的宣传力度，保证农村医疗保险全覆盖。通过普及农村义务教育，提高国家公园农户知识水平，以增强农户人力资本水平。鼓励支持非农户以投资入股、合作和劳务等形式从事生产经营活动，发展生态旅游业，增加就业岗位，拓宽非农户增收渠道。第四，明确国家公园土地权属问题，通过技术改造，提高土地质量，增强农户自然资本水平。制定合理的轮耕制度，鼓励半农半牧户通过合理的轮作和牲畜改良提高其生计水平。第五，规范农村金融市场，降低国家公园农户贷款限制，完善国家公园生态补偿制度，建立多样化生态补偿方式和配套政策，扩大农户生态保护行为的生态补偿受惠群体和范围，增加农户参与生态保护的比较收益，从而提升农户生计资本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