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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于洁家庭取义成仁气浩然,临危慷慨节弥坚

2021-07-21口述人王小敏王于洁苏华外孙女中共福建省委党校退休干部

海峡姐妹 2021年7期
关键词:外公外婆革命

口述人/王小敏(王于洁、苏华外孙女,中共福建省委党校退休干部)

整理人/林哲 张心

编者按:福建是一片红色的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无数闽籍英烈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抛头颅、洒热血。他们的事迹和家风也润染着后人,在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时期添砖加瓦、默默奉献。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本刊选取三个红色家庭后人深情讲述的传承故事,以飨读者。

鸡角弄,旧称西门外旗角弄,位于福州市西洪路边。这里,曾是民国时期的警察局、刑场,是数十位优秀共产党人牺牲的地方。而今,这里被市民称为“福州的雨花台”。

每年,我都会抽空来这里,看看那棵老荔枝树,看看那满是烈士名字的纪念碑。目光在纪念碑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第一行第五个名字,那是我的外公——王于洁。

“取义成仁气浩然,临危慷慨节弥坚”

外公王于洁,原名王定清,号静圃。1901年,外公出生在仙游县一个贫苦农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本会是乡下的教书先生,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然而,时代的浪潮滚滚而来,它裹挟着当时的每一个人。

外公十几岁时,怀着满腔热血,开始投身学生运动,用自己的行动与腐败的社会抗争。而后,他又萌生了“读书救国”的想法,并在1922年考到北京高等警官学校。然而毕业后,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然,于是任职不到两个月,便愤然弃职回家。也是从这时,外公的人生有了重要的转折。

1927年11月,外公在莆仙党组织创始人陈国柱的影响下,走上了革命道路,开始了为闽中革命拼搏奋斗的岁月。他参与组建莆田人民游击队,开展城市地下斗争,指导农村武装斗争;他还参与成立了闽中特委和闽中第一个苏维埃政权。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长征后,莆田中心县委与上级党组织中断了联系。从此,外公既找不到上级党组织,也和兄弟地区的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外婆苏华在对外公的回忆史料中写道:“他对我说,‘我是个农民出身的干部,没有系统地学过理论,水平很低,现在肩上的担子这么重,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向党向人民交代呢?我一定要找到上级党(组织)!’他简直像个迷路的孩子,急盼找到自己的母亲。”

尽管如此,外公的革命意志并没消沉,革命信仰也没动摇。

“跟你外公在一起,最艰苦的还是三年游击战那会儿。”外婆苏华曾经回忆。“中央红军长征后,我们只能自己组织游击战。那时候被围在深山密林里,饿了只能啃野果、野菜、草根,渴了就喝溪水,睡觉也是裹着衣服,时刻都要拿着枪防备敌人。那会儿很多战士信心受挫,是你外公一直在鼓励大家,也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逐步开辟了莆田、仙游、永泰边区游击根据地。”

1937年2月,由于叛徒告密,外公被宪兵队逮捕。外公被捕后,在狱中受尽酷刑,但顽强不屈,面对高官厚禄诱惑不屑一顾,一直坚持斗争。他始终不肯暴露自己党内的职务等身份信息及其他党内秘密。

外公的同学蔡赋三曾到狱中劝他说:“你可以假自新争取出狱,然后还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嘛!”还说:“你母亲年纪老迈,妻子青春年少。纵然不顾自己,也得为她们着想。”

当时,外公没有答复蔡赋三。过了几天,他写信给好友陆兆鹏,请他转告蔡赋三。在信中,外公推心置腹地回答:“自新是可耻的,我过去骂别人的话,不能让人拿来骂我自己。人总有一死,活一百岁是死,活一岁也是死,我看死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你念同学之谊,请劝我母亲不要想我,就当没生我这个不孝之子。她老人家的生活,我想家兄会照顾好的。至于我妻子,我相信她会选择正确的人生道路。”字里行间闪烁着他视死如归的大无畏革命精神。

1937年6月23日,全面抗日战争爆发前夕,外公和四位亲密战友高唱国际歌,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昂首挺胸走向位于福州西湖边鸡角弄的刑场,英勇就义。

“取义成仁气浩然,临危慷慨节弥坚。”这是外公在小学任教期间的同事王唯二含泪写下的《哭族侄静圃》中的一句话。外公用他的一生诠释了革命先烈为国为民的气节,诠释了一个共产党人所拥有的精神品质。

“傲寒霜斗冰雪,国难家难矢志不渝”

战火纷飞的革命年代中,也有许许多多的革命伉俪结伴同行,他们相互依偎,相互扶持,少了许多你侬我侬,多了一些彼此牺牲与照顾。外婆苏华就是这样和外公走到了一起。

1932年,外婆和外公在涵江结婚,这对领导莆仙革命斗争的“假夫妻”变成了志同道合的战友和伴侣。外婆回忆道:“结婚没多久,我们就被组织安排了新任务。那时候,跟着你外公去了好多地方,莆田、福州、漳州等等,我们到处发动群众,发展组织,创建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

谁也没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短短几年内,外婆几次三番地遭受人生重创。先是托付给老乡抚养、年仅8个月的儿子不幸夭折,紧接着,外公英勇就义。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打击下,外婆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每次讲到这里,外婆的神情总是有些恍惚。她说:“为了革命什么都值得,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你外公也说‘一岁是死,百岁也是死,死并不可怕’。”然后顿一顿又说:“就是对不起我那年幼的孩子。”

然而外婆的骨子里是有一股韧劲的。忍受着丧子丧夫的悲伤,外婆咬牙继续投身革命事业。凭着对党的忠诚、对人民的热爱,外婆在党的地下斗争战线上出生入死。电影《地下航线》的创作原型之一便是这个时候的外婆,她曾无数次翻山越岭从闽北山区到闽中根据地,也曾一次次巧妙地化解险情,出色完成任务。

我曾问过外婆那时是否害怕,她总是笑着回答:“怕,怎么不怕,但怕就能不做了吗?”当说到翻山越岭时,外婆也感慨:“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就靠着一双腿走下来。皮肤都晒得跟黑炭似的,只有两根斗笠绑带那儿是白的。”看似调侃的话,却让我看到那一段岁月的艰苦。我也明白,是共产党人所拥有的理想信念推动着外婆砥砺前行,这也是许许多多革命先烈的精神所在。

新中国成立后,外婆亦是几经风雨。但她始终相信党,相信群众。事实证明,党的领导是战胜一切艰难险阻的制胜法宝。改革开放的序幕被拉起,它翻开了我国发展的新篇章,也翻开了外婆人生的新篇章,她被重新任命为省顾问委员会委员,直到离休。

“傲寒霜斗冰雪,国难家难矢志不渝,八闽巾帼第一人;攀悬崖穿闹市,苏区白区屡建奇功,海西同庆老寿星。”这是外婆的老战友、省政协原副主席许集美对她百年传奇人生的高度概括和由衷赞颂。

2008年4月9日,外婆因病在福州逝世,享年101岁。

守住家风 传承精神

外公外婆这一对革命伉俪,一直以他们的言传身教来引导教育着我们。在我母亲年幼时,外公就多次教育她:“不要看你是个女孩子,我们做这个(革命)工作,就是要让全天下女孩子有书读,能够找到工作,能够有饭吃,能自己有家庭。”

外公牺牲后,年仅11岁的母亲牢记外公的教诲,接过了外公外婆的革命事业接力棒。她于1952年10月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1986年7月从福建省轻工厅离休。

母亲的一生说不上多么辉煌,但她乐于助人,实实在在做了许多好事。最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她曾救了一个人,这事儿后来还登了报。那是1985年,当时一位女乘客在公交车上突发心脏病,而我母亲刚好就在旁边。因为母亲自己也有心脏病,在冷静地观察询问后,便知道她是犯病了。于是母亲给她服下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她逐渐清醒过来。

紧接着,母亲联系到她的家人,并一直陪同着,确保其安全后才离开。面对被救助者的感谢,母亲一直说:“人没事就好!以后注意随身带点药。”母亲的热心肠深深打动了他们,那家人也因此和我们家成了莫逆之交,到现在还保持着联系。

而我也在良好家风的耳濡目染下,在外婆和母亲的教育下,进入福建省委党校工作。1975年,我入了党,2006年从党校退休。退休以来,我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宣传红色精神,传承优良家风。

因为我的父亲是山西长江支队南下的干部,退休后,我便加入了长江支队艺术团。作为长江支队的后代,我更能深切感受到父辈当年响应党的号召,义无反顾地从太行太岳根据地长途跋涉到福建,并在此贡献他们一生,是多么满怀革命激情。

跟着艺术团,我曾到漳州、泉州、三明等地演出。沿着父辈的足迹,更加深入地了解革命烈士的故事,感受红色文化的熏陶,这让我获益匪浅。我也积极地推动艺术团的活动开展,在我的联系下,我们还曾到省委党校表演歌舞剧《人民公仆谷文昌》。我由衷地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将革命精神、红色文化传扬开来,让更多人铭记。

“要建纪念馆,要把你外公的事说给更多人听,要让更多人铭记那段革命历史、缅怀革命先烈。”这是母亲一直念叨的事。2015年,在母亲和我的努力下,王于洁纪念馆终于在仙游县榜头镇开馆了。为了纪念馆,我和母亲曾多次联系并取得相关部门支持,筹措资金。母亲也把她的退休金取出很大一部分:“我现在老了,也用不着这么多钱,而且我还有你们照顾,其他的就都捐了吧。”

我们家原本有外公外婆留下的许多老物件、老照片。“照片再多,放在家里也只是我们自己看,我希望在纪念馆,它们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以后想看,带着孩子来这边看就好。”母亲一咬牙便将它们全捐给了纪念馆。大量珍贵的照片、文献资料、烈士遗物还原了外公一生的战斗历程、光辉事迹。

近年来,我也在积极地筹拍由我们自行编写的,展现闽中特委革命故事的剧本——《无悔岁月》。我知道,讲好革命先烈的故事,能够让更多人在红色基因的传承中汲取营养、凝聚力量,更加坚定理想信念、感知时代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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