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国外音乐治疗研究热点与前沿分析*

曹颂源 孙丽娟

近年来，随着社会的发展，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深，国家对于人民健康的重视程度也变得越来越高。十九大报告中，国家提出“健康中国2030”战略，随着该战略布局的推动，我国的健康医学得到了飞速的发展，音乐治疗作为康复医疗系统中重要的干预手段之一，得到多领域研究者的重视。通过分析和梳理国外音乐治疗的发展趋势可以预测该领域未来的发展新方向，为我国音乐治疗未来发展提供参考，也能为未来音乐治疗在我国的应用和推广提供有力支持。

本文以Web of Science核心文献为基础，采用CiteSpace文献计量软件对近十年国外有关音乐治疗的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并通过图表绘制软件对所收集的文献进行了整理和图表绘制，来梳理这一领域国外的发展趋势和阶段性热点话题，为我国音乐治疗的研究提供有效参考。

1 研究方法与资料

本研究数据全部来源于Web of Science 核心数据库，检索式为主题包含“music therapy”的全部文献，检索时段为“2010-2020”年，初步检索出3 239篇文献，对其进行去重、清洗、合并，并对与主题相关性不大的文献进行了人工筛选剔除，共剔除不相关以及不符合规范的文献829篇，最终获得2 410篇有效文献。

采用文献计量的方法对有效文献进行统计，运用经典可视化研究工具CiteSpace以及图表绘制软件进行文献的可视化分析，从而使研究者能更好地把握这一领域的研究热点和趋势。

2 研究热点分析

2.1 学科分析

音乐治疗作为一门交叉学科，其研究内容和研究方向离不开多学科的融合，本研究采用Web of Science进行学科分析，学科出现频次设置为≥150次，见图1。从图1可以看出，康复医学是研究频次最高的点，其次为心理学，中介中心度最高的学科为心理学和神经科学。

由图1可以发现，出现频次较高的学科基本为医学、心理学和音乐学三大类，也体现出了音乐治疗基于三个学科的融合属性，实际上，音乐治疗研究成果的显现和研究方法的使用也体现出了三个学科的交叠特征。例如，在进行临床音乐治疗的研究过程中，研究者会同时评估患者的心理状况和身体状况，或是将音乐治疗作为药物或手术治疗的辅助手段，提高康复和手术的效果。另外，音乐本身是旋律节奏等多元素的融合，在治疗过程中也可以体现出对患者身心的综合干预效果。

图1 学科分布网络图谱

近年来随着音乐治疗的宣传，越来越多学科的研究者们纷纷参与到这一新兴交叉学科的研究和探索中，音乐治疗研究成果所显现的学科交叉特征变得更加明显，研究方向更加广泛，已不局限于疾病治疗和心理干预。在文化背景的探索[1]、社区服务的拓展[2]等方面均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2.2 关键词分析

图2采用CiteSpace进行了“music therapy(音乐治疗)”为主题的关键词分析，频次设置为≥15次，通过调整呈现出图2效果。从图2可以看出，“music therapy(音乐治疗)”是中介中心性最高的关键词，也显示出该关键词在这一研究中的重要程度最高，其他几个出现频率较高的关键词分别为“therapy(治疗)” “intervention(干预)”“anxiety(焦虑)”等。

图2 关键词分析图谱

从图2大致可以推断，近年来，音乐情绪干预依然是国外音乐治疗研究的焦点，其研究方向和角度有所不同，可以从音乐角度出发，解构音乐的元素，探索音乐中某种特性对人情绪的影响[3]或是聚焦于群体的差异性，针对不同类型群体心理生理特点来探索有效的音乐治疗方案。音乐对情绪的作用很早就被音乐治疗研究者们注意到，近年来随着技术的发展也有了肌电图(electromyography，EMG)[4]、功能磁共振成像(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fMRI)以及皮质醇血浓度、血压等其他生理数据的证据[5]，这种情绪影响的能力使得音乐在对患者心理干预方面有着巨大的应用价值。

音乐治疗这门学科的应用范围极为广泛，将结果汇总成共现频次表可以更好地反映出近十年国外音乐治疗的重点研究领域，见表1。表1反映了两个关键词在一篇文章的共现频次，共现频次越高反映出这两个关键词的关系越密切，同时也反映出音乐治疗在该领域的研究成果更丰富。

表1统计了近十年“music therapy(音乐治疗)”主题文章两个关键词同时出现的频次，其中，“music(音乐)”和“music therapy(音乐治疗)”的关系最为紧密，接下来共现频次最高的关键词排序依次为：“anxiety(焦虑)”与“depression(抑郁)”，“music therapy(音乐治疗)”与“anxiety(焦虑)”，“music therapy(音乐治疗)”与“pain(疼痛)”。从以上结果来看，目前国外音乐治疗的研究领域非常广泛，既包括焦虑、抑郁等情绪方面的干预，又包括自闭症、痴呆症等病症的治疗。而该表中情绪干预占有很大比重，印证了情绪干预在国外音乐治疗研究中有着重要地位。除此之外，对比前几年的统计数据[6]，可以发现近年来痴呆症成为新的研究热点，在痴呆症的研究上，研究者们除了探索旋律记忆、歌曲创作、合唱等不同的音乐治疗形式在痴呆症群体的应用之外，也重视对治疗生理机制的挖掘，而随着现代医学设备的发展，脑神经的研究逐渐成熟，近年来相关研究也逐渐变得更加系统完善。

表1 关键词共现频次表

2.3 研究主题与前沿分析

对检索文献的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结果见图3。从图3可以看出，“music therapy(音乐治疗)”研究的关键词共生成了9个大的聚类，从聚类的规模来看，“#0 neurorehabilitation(神经康复)”聚类的规模最大，其内部关键词达到了110个；其次为“#1 anxiety(焦虑)”。从平均轮廓来看，所有聚类值均>0.5，从聚类时间来看，这些聚类大都分布于2012年～2013年。从聚类图可以看出，目前国外音乐治疗研究领域主要可分为情绪与行为干预和特定病症治疗。

图3 研究主题聚类图

2.3.1 情绪与行为干预

该领域的研究主要包括音乐对于抑郁、焦虑等不良情绪的干预和促进生活质量提高两方面。音乐情绪干预主要是基于音乐情绪支持、音乐情绪宣泄以及音乐诱导内省三条理论在情绪干预方面的应用[7]，音乐与人的情绪关系密切[8]。在国外的研究中，有关音乐与情绪的研究不在少数，在应用中，音乐既可以作为消除患者不良心理状态的辅助治疗方式，如接受式音乐治疗可以有效缓解住院患者的焦虑情绪[9]，又可以作为提高人们生活质量预防心理疾病的有效手段，后者的研究方向主要包括大学生心理健康与发展[10]、老年人群幸福指数提升[11]以及安宁疗护，由于生活质量这一概念的综合性特征，这方面的研究国外依然主要采用比较、文献以及问卷调查的研究方法进行。

在行为干预方面，国外音乐治疗在成瘾行为的干预以及社交障碍的干预方面均做出了大量的研究成果，例如，采用个性化的音乐收听来帮助参与者管理情绪状态和渴望，可以降低烟瘾，缓解情绪[12]，采用系统团体互动治疗模式可以帮助社交焦虑患者摆脱焦虑，逐渐与他人建立联系。

2.3.2 特定病症的治疗

近年来，国外对特定病症的音乐治疗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失语症、孤独症儿童、阿尔茨海默症等方面。

失语症：语言和音乐有着密切的联系，二者有着共同的神经基础[13]，大脑部分受损另一部分可以起到代偿的作用[14]。在此基础上，有研究者针对失语症语言生成和发音困难这一状况研究了旋律音调治疗方案,并通过试验验证了其治疗的有效性[15]，近年来又有研究在试验方法和治疗方法等方面获得了进展，有研究表明在失语症患者中，相较于有声读物，听声乐作品可以有效提高中风后言语障碍患者言语记忆的恢复[16]，另有研究通过文献综述的方式论证了在旋律语音治疗方法中，音乐节奏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4]。

孤独症儿童：音乐可以促进孤独症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同时有利于孤独症儿童信心的建立[17]。鉴于音乐处理区域与镜像网络区域部分重叠，音乐也可能激活孤独症儿童的镜像神经[18]，促使其共情能力改善。近年来国外孤独症音乐治疗如火如荼地发展，取得了众多创新成果，如杜克大学自闭症沟通与社会化(Duke University autism communication and socialization，DUACS)方法的提出使得音乐治疗的效果获得了更好的评估[19]；声束模仿干预法促进了孤独症儿童模仿准确性，并提高了孤独症社会持续关注时间[20]。

阿尔茨海默症：对于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来说，其语言、认知功能受到了严重影响，但由于音乐记忆网络与传统记忆网络是分开的，因此其音乐记忆完好[21]。由于音乐的综合性特征，可以通过音乐干预的方式激活其他脑区。另外，音乐对于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认知功能也有着积极意义，熟悉的音乐可以改善自传体记忆[22]，通过一定的提示也可以唤起非自传体记忆[23]。

音乐作为疾病的康复手段有着独特的优势。首先，采用音乐治疗不需要借助太多设备，其治疗方式更加廉价且易于实施；其次，音乐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可以使人获得美感体验和愉悦的心情，在疾病的康复过程中时刻保持积极状态。

关于音乐治疗的情绪与行为干预和特定病症治疗，目前国外研究呈现出以下趋势：首先，研究方向交叉渗透，研究内容更加丰富，在对患者进行音乐治疗过程中，研究者会同时关注患者的康复状况和情绪状态[24]，好的情绪状态对疾病康复具有重要意义；其次，针对某种疾病的系统评价研究变得更丰富，如针对即兴和演唱两种方法治疗孤独症的研究可以进行汇总和评估，讨论当前研究方法和评估手段的缺陷并提出解决方案[25]，针对当前众多研究进行研究方法、治疗方法以及治疗效果的分析是提高治疗效果，推进治疗方法成熟的重要渠道。

3 研究趋势分析

采用图表绘制软件对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中近十年国外有关音乐治疗的文献进行逐年关键词热点的统计绘制成散点图，见图4。从图4可以看出，2010年～2020年有关音乐治疗的研究热点基本保持稳定，频率最高的几个关键词分别为音乐治疗、音乐、抑郁、焦虑、痴呆，这一结果反映了近十年国外音乐治疗的研究大方向基本为情绪干预和神经系统疾病康复两方面。

图4 近十年音乐治疗关键词散点图

按年份细分可以发现，研究热点有着细微的变化，在前些年的研究中“nursing(护理)”“autism(孤独症)”这两个主题曾频繁出现，而在近几年该关键词出现的频率有所下降，可能反映了音乐治疗在该领域的治疗措施和方式逐渐成熟，或是研究者关注到了音乐治疗在其他方面的效果。近几年,“mental health(心理健康)”“quality of life(生活质量)”“palliative care(缓和医疗)”等有关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提升的关键词频繁涌现，反映了随着物质水平的提高，人们对精神文化的需求也变得越来越高，也预示着音乐与生活、音乐与缓和医疗、音乐与心理健康等相关领域可能成为未来几年国外音乐治疗研究的新热点和新趋势。除此之外，近年来随着音乐治疗研究成果越来越多以及计算机大数据软件行业的发展，借助大数据对当前研究进行分析的文献也变得越来越多。因此，在2020年的热点关键词中出现了“Meta analysis(综合分析)”“system review(系统评述)”等有关研究分析的关键词。

4 启发与展望

4.1 国外发展现状

通过关键词学科分析可以发现，在学科交融上，国外音乐治疗为心理学、音乐学和医学的交叉，大致与国内相同，但其融合程度相对国内更佳，在试验过程、结果数据、方法应用方面均有详细的记录。对于一项音乐治疗技术的成熟，治疗方法、治疗过程、治疗结果缺一不可。但我国有着深厚的历史积淀，就学科发展来看，也有着多领域人才的积累，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积极学习借鉴国外优秀研究成果和方法，打通学科壁垒是我国音乐治疗获得良好发展的重要条件。

通过关键词共现和聚类分析可以发现，情绪干预是国外音乐治疗研究的重点领域，该领域在国内也同样获得了广泛重视，且做出了丰富研究成果，音乐情绪干预当前在我国已被广泛应用于心理咨询、学校教育、企业建设等众多领域，未来伴随着音乐心理学、音乐治疗等学科研究者们的推动将在不同群体、不同领域获得更广泛、更精准的应用。

通过关键词演进分析可以发现，生活质量、缓和医疗将是音乐治疗未来发展的新方向。在我国，随着老龄化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音乐治疗未来在养老产业和社区服务方面也将获得良好的应用。但运用模式还有待研究者进行反复实践与探索，未来研究者应立足于当下国家发展现状和人民生活状况制定行之有效的应用方案，推进音乐治疗渗透于人民生活中，使之服务于更多人，从而促进社会的和谐稳定和人民身心健康。

4.2 国内外发展状况对比

在研究方法上，国外相关研究的研究范围更加广泛，研究方法更为严谨，在系统干预过程中，采用量表测量、对照试验、行为记录等方式共同验证以确保研究结果的准确性。在研究方向上，当前国内外音乐治疗研究方向基本保持一致。在发展速度上，国内音乐治疗起步相对于国外较晚，但其发展速度更快，有着多领域研究者的参与，目前发文量逐年增长，有望在未来建立起科学系统的学科体系和研究体系。

在应用方面，目前美国、丹麦等一些发达国家，音乐治疗已经变得非常普及，其音乐治疗师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学习和培训，培训课程涉及到脑神经科学、医学心理学等多方面内容，之后还要经过长时间的音乐训练才能获得合格证书，大多数诊所和养老院也都有专门的音乐治疗师。而国内音乐治疗专业目前还尚未得到普及，在大多数人看来依然属于一门较为冷门的学科，因而在未来的应用和普及方面需要借鉴国外先进经验，设立相关资格培训与考试，积极推广应用。

4.3 我国未来音乐治疗发展展望

就当前国外研究趋势的分析结果来看，生活质量、系统评述、癌症干预可能成为未来几年音乐治疗发展的新方向，而音乐情绪干预的研究依然是音乐治疗研究的重点。从我国当前发展局势来看，我国经济已经从高速发展阶段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人们的需求已从物质需求转化为非物质需求，精神不空虚、实现自我价值等需求位列于人们需求排行榜之中且高于吃穿等日常需求[26]，说明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对精神生活、幸福指数的要求变得更高。如何活得更有质量也是人们未来的普遍追求。采用音乐治疗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促进人民身心健康发展是未来音乐治疗发展的重要方向。

另外，康养音乐是我国未来音乐治疗发展的又一大方向。我国有1.7亿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重的12.6%，已步入老龄化社会。已有研究证明，音乐对于预防老年人衰老所导致的记忆丧失、情绪调整和失眠均有显著作用[27]。随着我国老年人口的增加，音乐治疗对阿尔茨海默症的干预未来会有很大的缺口。中国传统医疗思想中也阐述了不同的音乐对人的生理心理具有不同的作用，音乐可以促使五脏气血循环变得有序，可以在无意识中调节人的情绪状态[28]。康养音乐在中国有着良好的发展背景。

5 结语

中外音乐治疗发展进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全面学习国外经验。这一阶段大量人才出国留学，学习国外音乐治疗方法理论，并将这门学科带回中国广泛传播。第二阶段是中外交流发展。随着国内音乐治疗人才增多，举办大量学术会议和论坛，与国外紧密联系，交流进步。第三阶段是建立自己的方法流派。这一阶段主要是吸收国外先进音乐治疗思想理论，结合我国国情，建立适合中国本土的音乐治疗方法理论体系。近十年来，随着中外音乐治疗交流会的举办以及大量优秀人才从海外学成归来，我国的音乐治疗逐渐从第一阶段过渡到了第二阶段并向第三阶段发展。

在未来中国音乐治疗发展过程中应做到以下几点：第一，音乐治疗作为一门交叉学科，其未来的发展一定离不开多学科的支持，但目前由于专业的限制，我国大多数音乐治疗的研究还都局限于单一学科之内，很难突破学科壁垒，也就造成了当前很多有关音乐治疗的研究或是缺乏生理学和心理学等理论基础的支撑或是缺乏音乐技术的支撑。研究成果难以获得广泛认同，既不利于音乐治疗的推广，也不利于音乐治疗方法的创新。在未来的研究中，应当与相关学科广泛交流，增加合作，打通学科壁垒，使得我国音乐治疗得到更好的发展。

第二，音乐治疗的研究同其他医学领域的研究一样，需要有严谨的试验设计、充足的证据证实。相比于国外研究，我国很多音乐治疗研究成果存在研究过程不详细，试验结果证据不充分等问题，未来发展需要立足于我国国情，借鉴西方先进技术，取长补短，在研究方法上获得新的突破。

第三，就中国传统音乐治疗的研究来看，当前我国大多数相关研究致力于从我国古代典籍中挖掘传统中医理论和思想，少有将其结合现代医学进行发展创新，在这一点上国外已有研究做出突破，例如，有研究从中医的针灸出发，结合现代激光技术，使得针灸变得更加安全有效[29]。现代医学有先进的设备和技术，将其融入中国传统音乐治疗理论当中是促进中国音乐治疗发展的有效办法。

近十年来中国音乐治疗已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中国音乐治疗成果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开设音乐治疗的学校和培养的人才越来越多，全国多个音乐治疗中心纷纷成立，但在研究方法上需要改革创新更加严谨；在研究方向上需要拓展延伸，多学科合作发展；在应用上需要敢于实践，积极推广。我国音乐治疗未来依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面对当今全球化的发展，我们既要把握局势，了解国际音乐治疗发展的新动态，又要找准自己发展的道路和方向，由此才能使得中国音乐治疗在未来国际化趋势中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