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女性主义视角下童话人物形象
2021-07-19杨鹭
杨鹭
在格林童话与安徒生童话故事中,作者们塑造了不同类型的少女形象,这也表现了作者对女性群体的关注。在男性作家视角下,少女形象经历了迷失和成长,她们迷失在寻找自我的路途之中,而童话中作者所构建的环境对部分少女充满了男性世界的规则与恶意。
一、追求美的少女和社会的惩罚
在《安徒生童话》中,英格尔和卡伦都是因为她们的美丽犯下了罪,她们发现了自我美的特质,她们对自我的爱却违背了基督教对女性的要求。卡伦凝望着镜子,镜子告诉她,你非常美丽。美丽的特质是卡伦在镜像中的自我认同,镜子的话是卡伦内心冲动的源泉,是她自己内心的真实反映。卡伦通过镜子与他人认识到了真实的自我,发现了自我,尤其是自我的美的特性。但是充满基督教特性的童话是作者与外在世界的表现,他们并不希望女性去认识这一特性。在西方理念中,更注重对女性心灵的美与顺从,女性只有虔诚才能获得他人与教会的认同。在宗教的认识中形体的美与心灵的美在代表父权价值体系中相互排斥。在西方的文学世界中和中国传统文学一样,美丽带来的是祸患,红颜祸水,“狐狸精”就充分说明了中国传统对女性的错误认知。无论吕蓓卡还是妲己都是父权社会所谴责的对象。卡伦因为对美的追求而忘记了去照顾恩人,转而去追求代表美与欲望的红鞋子。当她在教堂穿上红鞋子的那一刻,她就不是一个社会所能接受的人,而是一个可怕的罪犯了。夏娃的罪也是由于贪恋代表诱惑的红色苹果,她的贪恋造成了女性在神话世界的原罪,所以所有的女性也在现实与文学世界中承受其罪。在古希腊,美丽的妓女芙里尼可以用其美丽的肉体而申辩,并最终获得免罪,到了童话里安格尔和卡伦却因其美丽而获罪,她们最终失去了脚和身体。她们身体的割裂和肉体的消失,完成了男性世界的法则对女性自我觉醒的惩罚。在这两个童话故事里,无论安格尔还是卡伦都是在反抗周围世界对女性的错误认知,她们身边都有一个父系宗教代言人的形象,对于卡伦来说,她的恩人是那个老妇人,英格尔则是她有钱的女主人,她们的教育就是要求女性要顺从。卡伦每日都得读书和编织,而编织则是人们对女性的一种社会认可,这份工作是女性应有的技能和责任。在童话世界中,有不少女性因有一双灵巧的会编织的手而获得奖赏。英格尔和卡伦并不遵守男性的法则,一个陷入了地狱,另一个失去了双脚,并被惩罚关进了狭小的、封闭的空间,这个空间未尝不是当时女性真实的生存空间。卡伦在狭小的房间中日复一日地阅读着《圣经》,为当日对美的狂热而忏悔,最终等来了上帝的使者天使来传达的男性世界的原谅。当日,在她坠入生命黑暗时刻的那位老军人,其实就是上帝这个象征符号的代言人,对她施加了男性世界的惩罚“多么美丽的舞鞋啊”,这句咒语般的话语从此笼罩了她的一生。她永远都在狂热地跳舞,即使被砍了脚,那双红舞鞋却依旧在她的梦魇中出现。直到卡伦完全失去了自我,她不再关注自身的美丽,成了一个每天阅读《圣经》的温顺的、虔诚的女性,她终于获得了原谅。男性世界对她的惩罚也终于结束。
英格尔同样因为过于关注自身的美丽、对自身美丽的保护,把面包踩在脚下,这就触犯了双重的法则,其一,她对美丽的痴迷。第二,她忘记了女性自古以来的职责—对食物的保护。女性在远古时代是负责采集的,而英格尔却把这个责任踩在脚下,于是犯了双重罪的她从人间坠入了地狱。卡伦只是陷入心灵的地狱,而可怜的英格尔却陷入双重的地狱。她的身体进一步被割裂,蚕食,最终彻底失去了身体。在她忏悔后,爱的上帝安徒生终于赐给她一线生机,她变成了一只鸟,她由一个美的形体的拥有者异化成一只鸟,这就是男性法则下女性的被迫变异。
二、好奇心的追求和男性社会的杀意
潘多拉打开魔盒的那一瞬间,女性便被男性在语言上定位了一项永久的缺点—好奇心。这个特性在文学上一般为女性独有,虽然有柔弱的身体,却有超一般的好奇心,总是在窥视未知的世界,并且触碰男性的法则。费切尔的怪鸟和蓝胡子中的女性总是放弃遵从男性的话语,去触碰男性的禁忌,走向童话中男性所能接受的反面。
《蓝胡子》中,女主人公和她的前几任女同胞一样,无法控制自己强烈的好奇心,打开了禁止打开的大门,她从男性的话语中逃离,从安稳的囚禁空间过渡到男性疯狂的恐惧空间,从自身空间突破到其他维度空间。在《蓝胡子》和《费切尔的怪鸟》中,都体现出男性世界对女性的不信任感,所以他们用话语来测试,给予女性独处的空间,并希望女性被囚禁在他的话语空间内,却把打破空间的钥匙交给女性。对于童话中的女主人来说,门的另一边同样代表着死亡,当打开潘多拉的大门,死亡也就随影同行。在两部作品中都有女性的标志物,《蓝胡子》中是钥匙孔,《费切尔的怪鸟》中是蛋,蛋代表女性的繁殖,是女性生育能力的标志,当它被血所玷污时,男性世界最大的担忧就发生了。女性的繁殖能力被他人的阳具即钥匙所染指,男性担忧的不贞,新娘被玷污,在男性世界炸裂,当无论蛋还是钥匙被鲜血玷污,他们所选择的惩罚方式就是用鲜血来洗刷鲜血了。我们可以看到故事里的女主人公被禁闭在男性空间中,城堡或者大房子中,无论《蓝胡子》里的新娘还是《费切尔的怪鸟》里的三女儿都无法自行从男性空间中逃出。她们都在借助男性的力量从男性的空间逃离,或者借助男性亲人的力量,或者借助加害者本身的力量。如果没有男性力量的介入,只依靠女性是没有办法逃出男性的统治空间的。
三、躲在酒桶后的女性与狂热的强盗
她从桶后可以看到什么,她窥视男性世界时,却发现这是一个男性陷入疯狂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变异超出了她的想象,从文明世界跌入了动物世界。
《强盗未婚夫》中有一个父亲的形象,他想把女儿嫁出去,他是父权的象征,而女儿也就是他的产物,所以他甚至没有问女儿一声是否同意,女儿的话语权在这里就消失了。这里也表现出父亲之律法在很早以前,在女儿内心进入成年之时就已确立,她不得不接受这个法则,因为这个法则为整个父系话语权所认可。父亲选婿的标准是品行端正,但是当他遇到这么一位男性时,书中是这样表现的:“不久,来了一个求婚的人,像很有钱的样子,磨坊老板看不出他有什么缺点,就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他的评价标准陡然奇怪了起来,看不到他如何评估品行,只看到了这位父亲对金钱的评估。他选择了这位男性,完全是出于金钱的考量,是一次对等的交易。但是女儿对这位未婚夫则充满了畏惧,一看到他就发抖。这位未婚夫住在黑暗的森林中,这片森林是外来世界黑暗的象征,它是女性洞穴—庇护所以外的世界。森林也是自我内心恐惧的象征。当这片森林出现时,我们似乎可以看到《小红帽》中的那片黑暗的森林。当女主人公走进这片森林就走进了内心的恐惧,她并不知道将发生什么,正如走进森林的小红帽。当她来到未婚夫的房子的时候,遇到了那个老太婆,也是强盗身边唯一的女性,因为她是母性的象征,是强盗生命的来源,她可以操纵自己孩子的生命时限,所以她并没有从这个空间消失,但也恰恰是她的背叛使得这些强盗最终走上了末路。她也是活在强盗身边的女巫,正是她让女主人公躲在酒桶后。女主人公在狭小的空间,用好奇的目光来窥视男性的世界。这个空间被分成了两极,一极是女主人狭小的空间,这也是当时女性狭小的生存空间的代表,但是女主人公只有在这个狭小的领域才能获得安全与生命。空间的另一极是男性疯狂的世界,在这个空间,理性完全丧失,男性内心的野性冲动造成了未婚夫身份的分裂,疯狂的本能使得这些男性与动物无异,他们吞食他人来满足自我。人类相食是文明世界最为可怕的罪行,酒桶在这里成为瘋狂与理性的分界线。酒桶作为一个器具,盛放的是令人迷狂的液体,这里却成为理性与文明的切割线。在强盗房屋中,那个被撕裂的、被食用的女性是男性世界对女性最大限度恶意的象征—疯狂的男性们可以轻易去撕裂一个柔弱的女子。当女主人公回到自己的安居所—家中时,她的发现与陈述使得这些强盗最终走向了毁灭。女主人公在自己的家中讲出了那一夜的遭遇,也是在她自己的家中,强盗被捕,这里说明对于女性来说,家是一种束缚,但更是一种安全的象征。女主人公最终从密林深处归来,也是自我对内心恐惧、对粗野男性力量的胜利。
四、结语
在《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中,作者塑造了有个性追求的女性个体形象,她们开始认识真正的自我,她们是中世纪女性对个体关照的代表。她们在作者所塑造的男性规则世界中,努力抗争,体现出女性寻找真实自我的艰难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