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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糖心

2021-07-19魏多美

飞言情A 2021年4期
关键词:助理记忆

魏多美

简介:失忆前她是人见人厌、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失忆后她温柔可爱,对他百依百顺。他本以为生活可以继续这样美满下去,直到那个一直利用她的大哥强行帮她恢复记忆……

1

周美心失踪后的第一百八十三分钟,绑匪打来了电话,一直看着挂钟的齐恪没立刻拿起手机。他的食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面,在助理焦急的目光里,直到同一个未知号码打进来第三次,齐恪才平稳地接听。

首先传过来的是周美心的喊声:“齐恪,按着他们说的做!不然我就会死!”

紧接着是一个做过变声处理的男声,慢悠悠地说:“今晚十二点,你的研究所见。我会取走‘银河项目的所有设备,记住,只准你一个人来。”

“银河”是齐恪即将研发成功的盈利项目,人们可以通过它导出

、储存自己的记忆,然后随时读取这些记忆档案。

放下手机,齐恪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是周知端搞的鬼。”

在齐恪一系列复杂的眼神变幻后,助理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是美心小姐的亲哥哥,那小姐应该不会受到伤害。”

既然这场绑架是周美心兄妹合伙做的局,那么他们的目的肯定是骗走齐恪的研究成果。助理清楚,但他不能明说,毕竟,美心有多厌恶齐恪,齐恪就有多喜欢她。

这晚午夜,城郊的研究所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事件,兵荒马乱中,“人质”周美心伤了头,当场昏厥。还好,在后续的检查中,昏迷的美心除了崴了脚,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虽然大夫是这么说的,可是美心苏醒后,居然失忆了。

齐恪在医生办公室询问美心的病情,助理则提前一步去病房看她。鬼使神差的,当美心问他自己是谁时,助理说了两句话,一句真,一句假。

真话是,“你叫周美心,是齐恪的未婚妻”。

假话是,“你爱他如生命”。

两人正说着,房门忽然打开了,温暖的晨光中,美心看见一个人向自己大步走来。他穿着灰黑色的西装,戗驳领皱皱的,头发有些乱,表情也很凶。可奇怪的是,美心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助理口中的齐恪,她爱得痴狂的未婚夫。

于是,齐恪刚在床边停住脚,美心就扑进了他怀里,三分嗔怪,七分撒娇地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怕得要死!”

美心昏迷的两天一夜,齐恪其实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连衣服都没换过,眼里全是血丝。

身体接触的瞬间,美心明显地感受到了齐恪浑身的僵硬,这是对她的抗拒。更过分的是,她话音方落,柔弱的双臂便被他“嫌弃”地拎开了。

美心仰头望着他,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怎么未婚夫好像并不喜欢自己?

2

討厌医院的美心当天下午就回了别墅。

“你不该那样告诉她。”别墅的实验室内,从助理口中得知美心态度转变的原因后,齐恪如是说。

“美心小姐也许随时会想起来,但也可能永远想不起来。”助理算是看着齐恪长大的,齐恪素来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可只要一面对美心,就瞻前顾后、谨小慎微。说到底,都是由爱生忧怖。

晚餐时间,面对丰盛的菜肴,桌前孤独的美心忧伤地问助理:“齐恪不吃晚饭吗?”

助理小声回道:“你们从来不一起用餐。”

联想起在医院无聊时短暂看过的爱情小说,美心心头一动,莫非自己就是故事中那种被嫌弃的未婚妻?

助理没有撒谎,只不过不是齐恪厌恶美心,而是美心反感齐恪。她曾把餐巾布甩在齐恪的脸上,狠狠地说“和你一起,我一粒饭都吃不下”这种话。

美心是那种越挫越勇型的人,她拄着单边拐杖一蹦一跳地来到了齐恪的实验室门口。美心在齐恪家一向横行霸道,没人敢挡她,她一路畅通地走进实验室,屋里拉着厚厚的暗紫色天鹅绒窗帘,日光灯亮得刺眼。

齐恪靠在躺椅上,腕间连着传导设备,他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美心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反应。

在医院那会儿,美心听助理介绍过齐恪的研究,她猜屋内的机器就是“银河”。美心好奇心极重,便拿起另外的传导器贴在自己的右腕上,下一刻,眼前白光一晃,她进入了齐恪正在读取的记忆。

从极亮进入极暗,美心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那令人寒毛直竖的阴冷潮湿。黑暗里,她听见有个女孩子说:“你别怕,绑匪没让我们看见他们的脸,说明他们不会撕票。”

这个声音带着几分稚气,但更多的是坚韧和勇敢。

美心揉揉眼睛。眼前是一个阴暗的船舱,一个穿着校服,双手绑在身后的小女孩站在一个少年身前,那少年一身高级小西装,目光严肃又冷漠,可从他紧握的双拳便看得出,他在害怕。美心虽然失忆了,但只一眼,她就认出了那是年少时的齐恪,而那笑眯眯地鼓励齐恪的女孩就是年少时的她。

被绑的少年没理会小美心,将脸扭到一旁,望着舷窗外血红的圆月发呆。小美心凑了上去,自顾自地坐到少年身旁,絮絮叨叨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坐船,海风有股冰激凌的味道啊,我喜欢吃香芋味的冰激凌,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一旁的美心连连抚额,小时候的她太没眼力见儿了,人家不理她,她还喋喋不休。

这时,随着船身一个剧烈的颠簸,少年齐恪望向了美心站着的地方,美心一愣,莫非他能看见她?正猜测着,船舱的门开了,一个戴着面罩,手拿砍刀的大汉走了进来。他像按小猫一样把小齐恪的右手掌按在酒桶上,戏谑道:“你的家人不愿意出赎金,需要借你的小指头用一用。”

美心下意识地上前阻拦,胳膊却穿过了绑匪的身体,她无能为力。

“你放开他!”小美心突然跳起来,一口咬住绑匪裸露在外的小腿,旋即被一脚踢飞,小小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墙板上,然后软绵绵地跌落。

美心焦急地想过去看,又一团白光后,她从这段记忆里脱离了出来。

白亮亮的实验室里,齐恪面无表情,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3

未等齐恪开口,美心一把抓起齐恪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小指捏了又捏,良久,她才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仰头问:“这是真的手指,所以,我们最后得救了是吗?”

齐恪没有回答,只是利落地抽出手,道:“不要随便进入我的记忆。”

冷酷疏离对美心是没用的,既然她喜欢他,那就必须得到他的心。美心眨眨眼,笑着说:“你是我的爱人嘛,你的就是我的,不分彼此。”

“爱人”二字就像两朵烟花,在齐恪心中炸出一个巨大的“开心”。可美心长久的抗拒,加上齐恪不苟言笑的性格,使得此时此刻的他脸色如常,也并没有说什么话。这越发印证了美心的猜测,自己这般可爱美丽,懂事乖巧,他竟然真的不喜欢她!

“你对我笑笑不行吗?在船上,我为了保护你都被踢飞了!”美心抬手试图用食指把齐恪紧抿的嘴角向上戳一戳,却又被他侧头躲开。

齐恪冷声道:“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别以为我失忆了,你就能抹杀过去,背弃诺言。”美心气呼呼地单手叉腰。助理都告诉她了,她对齐恪有救命之恩,齐恪家为了报恩把幼年的美心接到大宅,还许诺等美心长大,就让齐恪娶她。

白炽灯闪了闪,美心超凶的威胁没有半点儿震慑作用,齐恪只是看了看她,便后背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不仅如此,齐恪开始不回家,两天后,他和一个女子的绯闻照也登上了网络头条。

美心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转天,她就砸开了温泉会馆的大门,冬雪簌簌,热气之中影影绰绰,只有齐恪一人靠着山石坐在水里,原本极为白皙的面庞也被蒸得略略红润,所谓淡极至艳,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云蒸霞蔚间,他眼中游弋过一丝困惑与狡黠交织的神情。气冲冲的美心拄着拐杖跳到温泉边,用拐杖攪动起水面,边搅还边放狠话:“要是敢藏人在水里,你就死定了!”

齐恪没拦她,美心刚要以为是自己小人之心,结果拐杖碰到了一个不像是岩石的物体,她试探着敲了两下,一个圆滚滚,似乎还带着毛发的东西忽然从水里冒了出来,吓得美心脚一软,手一松,整个人栽进了温泉。

怪的是,掉入温泉的美心并不觉得害怕,水很温暖,她喜欢这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仿佛很久之前,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池水的热气熏得她晕晕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下沉……兀地,美心耳边“呼啦”一声——有人握着她的手臂,把她从温泉里拎了出来。

“受伤了吗?”

看到齐恪关切的眼神,美心不由得愣住了,下一秒,当齐恪确定她没受伤,炽热的语调又恢复到冷冰冰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糊涂”时,美心也生气了。她指着水汽氤氲中的圆球,愤愤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藏了一个女人,我才走了神,你坏透了!”

“你好好看看那是什么。”

4

美心顺着齐恪的手指望去,风吹过,雾气散开,原来是一个圆嘟嘟,两颊还有大腮红的土气木偶。这时,木偶已完全浮出水面,嘴里机械地说:“现在气温-11℃,水温43℃,此处泉水富含硫化氢、锌、锂等微量元素,有益于美,美白……白……”说到这儿,木偶的头兀地跳了出来,坏掉了。

“它是‘知知,我的发明。”齐恪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美心哭笑不得地说道:“知知?你居然会做这么幼稚的东西,还取了个蠢兮兮的名字。”

笑着笑着,美心怔住了,齐恪眼睛里流露出悲伤,下意识地,她不想看他难过,鬼使神差地在水中踮起脚,吻了齐恪的脸颊。

齐恪一直握着美心右臂的手以光速升温,紧接着,他猛地松开了手,把美心晃了一个踉跄。

即使之后大门被“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齐恪也依然沉浸在“她居然主动吻我”的巨大喜悦中,丝毫没察觉到美心已经一腔悲愤地离开了。

相比于一脸开心的齐恪,美心可是羞恼极了。他居然又一次推开自己,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亲上去了呢……胡思乱想着,美心回到别墅,匆匆换好衣服,来到齐恪的实验室。她从那一排记忆文件中拿出了编号2的存盘,她很想知道他们从绑匪手中逃出生天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进入编号2的这段记忆,眼前首先出现的是一片雾气,居然是方才的那处温泉,很快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心心,你在哪里?别吓我。”比现在略年轻几岁的齐恪蹲在温泉旁,焦急地向水里找寻。

随着一阵“呼啦啦”的水花声,美心从水里猛然探出头,泳衣上硕大的红色蝴蝶结绑在胸口,黑发披散于肩背,嫩藕似的双臂环上齐恪的脖颈,整个人像是一尾妖娆的美人鱼。

“抓到你了。”她笑得开心。

不知是被温泉熏的,还是害羞,齐恪脸颊绯红,纤长的手指摸了摸美心的头,关心地说:“别再这样了,很危险的。”

美心收回手,趴在岸边,双手托腮望着齐恪说:“别哪样?别这样,还是……”说着,她突然拉住他的胳膊,一边一下把齐恪拉进水里一边问,“还是,别这样?”

西装革履的齐恪浑身湿漉漉的,还呛到水的结果令美心无比兴奋,她围着齐恪泼水捣乱,齐恪也不反抗,无奈又纵容地任她欺负自己。她所有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哪怕是她一时兴起,要他做一个测水温的木偶人,他也应允。

一旁偷看的美心歪头想,他们曾经如此甜蜜过,怎么现在齐恪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莫非是因为那个和他传绯闻的女子?

5

那女子叫裴秀清,现在是个网络编辑。美心找了很多她的资料,得知她有一档专栏,目前做了一个有关银河项目的实验,正招收志愿者。

美心报了名。

报到当天,是裴秀清接待的美心,她看样子并不认识美心,亲切地介绍说:“‘银河上市前必须得确保它不会给社会带来混乱,这就是我本次实验的目的。接下来,工作人员会抽取您的一段记忆。您虽然失忆了,但失忆只是想不起来,您的记忆还存在。”

美心讶异道:“也就是说,我能看到我忘记的东西?”

裴秀清的再次肯定让美心雀跃起来,可刚要开始实验,就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齐恪拦住了:“周美心,回家去。”

美心还对他两次推开自己耿耿于怀,故意语气不太好地说:“齐恪,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

“凭从二十年前你迈进我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属于我。”最后一个字说完,齐恪一惊,方才他太慌张了,担心美心看到之前的记忆,一时口不择言,说了美心最厌恶的话。

美心倒没暴怒,只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了。这时,裴秀清挡在美心和齐恪中间,和善地问:“你为什么不让她做?是因为记忆抽取会对人体造成危害吗?”

齐恪只关心美心的心理状态,随口道:“不是。只是不想做没价值的事。”

齐恪的敷衍落在吃醋的美心眼中,全变成了对裴秀清的宠溺。

裴秀清其实是知道美心的,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面对齐恪的坚持,裴秀清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处理方法,她说:“既然不能抽取美心的记忆,那让她接入一段其他人的记忆也算是完成了实验,譬如我的记忆。”

齐恪怕再惹美心生气,只能同意。气鼓鼓的美心也没想太多,等开始实验后才发现这一段记忆居然是裴秀清关于齐恪的记忆。

大雪中,裴秀清扶着一个人向休息站走去,即便戴着防风镜,美心也认得出那是齐恪。暴风雪说来就来,身材娇小的裴秀清踉踉跄跄,好几次摔倒,却还是咬着牙爬了起来。

休息站陈旧破败,里边的取暖设备也几乎废弃,要怎么唤醒这个冻得昏迷的男人?这是个难题。仅是思索了片刻,裴秀清就做出了一个令美心目瞪口呆的举动。她居然开始脱外衣,并且还准备解开齐恪的衣服。

她该不会是想用体温来温暖齐恪吧?

此时此刻,美心想脱离记忆的话,只要取下手上的传感器就好,可她没有这么做,只是一步一步倒退出了休息站。明明只是一段记忆,美心站在风雪里的那一刻,卻深深切切地感到了周身的冷意。

也许,这就是齐恪变心的原因。一个少女不惜赔上珍贵的名声来挽救他的生命,说不动摇绝对是谎言。

6

美心陷入混乱,助理的话和齐恪的记忆都告诉她,他们是相爱的,可现实恰恰相反,她对齐恪的一片丹心被他一次又一次推开,到底是记忆在骗人,还是现实出了错?

周围的寒意越发真实,美心仿佛和裴秀清的记忆融在一起,她躲进山洞,裴秀清去解齐恪衣服的画面不断在脑中循环。美心的思维渐渐坚硬,她再想剥落传感器时,已经抬不起手了。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周美心,美心!美心……你在哪里……”

就在美心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一个人把她紧紧拥入怀中,来人的体温将美心从冰凉混沌的困网里拯救了出来,可看清对方的样子后,美心大叫道:“你不是和裴秀清在一起吗?她,她都那样救你了,你……可我也救过你啊,你不能因为谁救你,你就爱上谁……”

美心越说越委屈,后来还哭了起来。齐恪他真是坏死了,居然也进入了记忆,是想当面嘲笑她的单相思吗?

她这一哭,可把进到记忆里的齐恪吓坏了,她可以打他、骂他、不理他,他都可以承受,但齐恪最看不得美心哭。她一哭,他便心如刀割,整个世界都荒废了一般。齐恪抱起失控的美心,来到方才的休息站,解释道:“在她解我的扣子前,我就醒过来了。”

美心啜泣着偷眼去看,果然,齐恪和裴秀清正各自正襟危坐在休息站的两个角落,说着寒暄的话。美心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她岔开话题道:“那当时你为什么会晕倒在雪山里?”

齐恪把美心放下来,牵住她两只雪白的小手,怕她躲开,又怕自己用力弄疼她,小心翼翼地握着。

“那年我们闹矛盾,你离家出走,我是来找你的,结果迷了路,还摔断了腿,是裴秀清救了我。这也是我后来资助她的原因,之后,我们几乎没有联系了。”

“那你……你没有因为她救了你而喜欢上她?”美心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她纠结了好久的问题。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大多数情况下,我更喜欢用钱解决。”

眼前的男人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目光坚定的样子动人心魄。美心双拳一握,道:“这次原谅你,你要是再敢推开我,就永远不理你了。”当然,除了威胁,她还忽然吻住了他的双唇,虽然是在别人的记忆里,不是在现实中,这一吻也让齐恪灵魂出窍了。

漫天冰雪,于此刻融化,空气中都是阳光的味道,清冽香甜。当晚,齐恪困惑地问自己:“怎么办才好呢?我不想再把心心推开了。”

明明心里喜欢得发狂,却不敢接受她的好意,怕她想起一切后就收回所有的爱意,到那时,他攥在手里的就是一场空欢喜。与其落进那样痛苦的境地,还不如不要向前走。

和齐恪的关系有恢复的趋势后,美心开心极了,一直到有一天,她在逛街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堵到了试衣间。

“快出去!我要喊人了!”

美心的抗拒把男人也吓住了,他忙捂住美心的嘴:“周美心,你傻了?我是你亲哥!”

美心身边一直都有齐恪安排的保镖,主要是为了断绝周知端接近美心的可能性,没想到还是被他得逞了。等保镖发现美心不见了,为时已晚。收到保镖的汇报后,实验室里的齐恪“腾”地站起来,片刻后,又慢慢地坐下。

“心心,你会更讨厌我了吧……”

再次叫出“心心”,齐恪的心都是滚烫的,只有在黑夜中,他才敢独自呢喃这个一直都无人回应的名字。

7

齐恪在实验室一直坐到了天黑,突然,有人“啪”的一声打开了灯,炫目的白光里,拎着好几个购物袋的美心走了进来。齐恪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美心边走边说:“齐恪,给你讲一件有趣的事儿。下午在商店,居然有个人说是我哥哥,还说之前我和他一起做了局,为了骗你的‘银河。现在的骗子都这么自信吗?看他那一脸狡猾阴郁的样子,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哥……”

“他是你哥,亲哥哥。”齐恪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美心“啊”了一声,脑子宕机。齐恪紧接着说:“那阵子我们闹矛盾,你被周知端蛊惑,假装被他绑架来骗我的‘银河,你的头就是那时候受伤的。”

事实上,如此吃里爬外的行为不是简单的矛盾,而是来源于美心对齐恪的深恶痛绝,而这种厌恶也并不难理解。

小美心和小齐恪一起经历过生死,那之后,齐恪就离不开美心,看到美心才会心安。美心的爸爸破产后,为了得到齐家的援助,特意把小美心送到齐家给齐恪做玩伴。

美心天性活泼爱自由,她在齐宅拘束,身边又只有一个古板乏味,陈腐无趣的男孩,长此以往,美心对齐恪的讨厌与日俱增。她一次又一次地逃跑,一次又一次地被有心人利用,齐恪为了她不知破了多少财,又受过多少伤。

这些事情,美心都忘记了,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和哥哥联合起来欺骗过齐恪后,她只当自己恃宠而骄,整个人羞愧又惊慌,以至于不等齐恪再开口,她便转身落荒而逃。

时近年关,他们稍微缓和一些的关系又回到了冰点,甚至在听说齐恪要同裴秀清一同出国进行“银河”上市前的最后研究时,美心都无动于衷。

小寒当天,看着蔫蔫的、快成脱水小油菜的美心,助理说:“别看齐恪向来说一不二,他也不是刀枪不入的,他也有想临阵脱逃的时候。周美心,别让齐恪被抢走。”

助理离开前,留下了自己的记忆存盘。这些记忆里,美心看到无论多忙,每年腊八节,齐恪都会千里迢迢赶到雍和宫门口等着施粥。从少年到青年,凌晨四点,天寒地冻,齐恪安静地站在队伍里,眼中充满希冀。而这一切,只是为了给从小身体就弱的美心祈求健康和平安。

这年腊八早晨,齐恪站在雍和宫门前,看了看纷飞的大雪,又看了看手中的保温杯,自嘲地笑笑。去年,美心当着他的面把粥倒掉;前年,美心把保温杯扔进了喷泉;大前年……总之,他每年都是白费功夫,可他还是戒不掉,戒不掉对她的喜欢。

齐恪刚想离开队伍,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怎么这么没耐心,我还等着吃呢。”

风雪里,齐恪以为自己眼花了,本该在千里之外温暖大宅里的美心,竟出现在了他面前。齐恪下意识地想保持美心原本习惯的距离,却被美心抢先一步像小猫一样钻进了他的羽绒服里。环上他的腰,美心俏生生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他要是推开她,她就立刻哭出来一样。

这样的威胁对齐恪太有效了,他立刻放弃挣扎,任凭美心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她顿了一下,说,“我喜欢你。”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像在齐恪的脑海里炸了一个惊雷,过去的十几年,她是他全部的喜怒哀乐,所有的炙热与妄想。如今妄想照进现实,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齐恪只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心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美心从善如流,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畔呢喃:“我喜欢你,周美心喜欢齐恪,我喜欢你……”

直到他搂紧她,吻住她,吞掉她全部的甜言蜜语。这一刻,齐恪终于下了决心,他再也不要把他的心心推开了。

小年来临前,美心实现了同齐恪重归于好的愿望。不过,小年夜,美心被人偷偷塞了一张字条,字条上说:“去齐恪卧室找你的记忆存盘,那里有你过去的所有真相。”

8

美心没有朋友,也没怎么上过学,琴棋书画,马术射击,都有专门的老师到齐家来教她。曾经的每一天,她都执意逃走,是齐恪偏执地留下了她。那次,她之所以答应和周知端联合骗齐恪,是因为她偷偷申请的国外学校被齐恪私自回绝了。

美心失忆后就像变了一个人,齐恪也不想再走旧路,他想试着放松自己紧抓她的手。纵使美心表示自己只想宅在家里,还是被决定改变的齐恪裹成小熊送到了舞蹈学院。

齐恪一直坐在舞蹈室外边等着,他担心美心和别人相处不好,可下课后,看到被簇拥着的美心,他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像自己喜欢美心一样,她开朗活泼,善良真诚,很难有人不喜欢她。齐恪强忍着拉美心走的冲动,默默地离开了走廊。

表面看上去是齐恪禁锢了美心,其实,这么多年來,真正被锁住的,只有齐恪自己。

飞舞的细雪里,齐恪冰凉的手指忽然被人从后边拉住。美心拽住他的手臂,额角还带着汗珠嚷道:“好无聊啊,再也不来了。”

“还是来吧,你可以交到更多的朋友。”齐恪帮美心拉开车门,违心地说。

美心给出的理由是:“外边好冷,我更喜欢和你一起在家看电视。而且家里有助理、厨师、园丁,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

齐恪放下车内的隔板,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怕你孤独。”

年少时,整个家族都只把齐恪当作继承人,有的只是严苛的教育,很少有谁给他一丝温暖。在他被绑架时,是美心,给了他亮光。

车里的空调暖融融的,美心将齐恪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盯着他黑亮的眸子说:“这里满满的,就不孤独。而且啊——”她把自己挂在他身上,小声道,“是你把我的心填满了。”

车窗外是漫天风雪,而车内舒服的后座上,两道呼吸纠缠着,美心牢牢地攀住齐恪的脖子,用糖霜融化般的调子软软地撒娇说:“喜欢你,我想……”

她盛大而耀眼的喜欢,太让他痴迷,所以就算逆风执炬,也要紧紧握在手里。齐恪低头,眸光晦暗不明,声音沙哑:“心心想做什么?”

美心羞红了脸,声若蚊蚋:“想亲亲……”

他笑了,眼角眉梢都氤氲着好看的绯色,过去,连要他的命,他都不会有半刻迟疑,当下,何况是一个吻。

齐恪轻轻捧起美心的脸,轻轻吻了她的唇。

车子驶在无边的雪原上,他把他心爱的女孩子带回了家。

除夕前夕,美心靠在齐恪的肩头,随口道:“齐恪,我们看看你和我的记忆吧,之前我们的相处,我都想不起来了,好可惜。”

齐恪心头一颤,不动声色地说:“存盘在周知端来捣乱的那次被毁掉了,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你之前看过的,是仅存的两张。”

美心没再多问,她窝进齐恪的怀里,伴着窗外的烟花声睡去了。

几天后,美心还是看到了自己的记忆。

9

记忆中,她不但用酒瓶砸过齐恪,还把齐恪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弄坏,诸如此类的恶劣行为数不胜数,加之以往的她性格飞扬跋扈,还歇斯底里……这一切,很难再用简单的公主病和恃宠而骄来解释。

“齐恪骗了你,你根本不爱他。这世上,你最恨的人就是他。”裴秀清接触过“银河”主机,她在那时就趁机把美心的记忆做了副本。

美心瞪大双眼的震惊模样令裴秀清十分满意,她还给了美心更好的建议:“不如离开他,反正你也不理解他和他的研究。”

半晌,美心只“哦”了一声,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夜空中烟花落尽,天地归于黑暗,连同她明亮的眼睛。

除夕当日,齐恪本打算向美心求婚,他上午出门去取戒指,中午回来却发现美心也出门了,直到太阳落山都没回来。

齐恪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刚想联系美心,就接到了周知端的电话,他在那头说:“齐恪,我输了,你也没赢。美心都想起来了,她知道你在骗她了,你……”

听到这里,齐恪大脑“轰隆”一声响,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周知端再说什么,齐恪已经完全听不见,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美心不会再回来了。

齐恪感到万念俱灰。

他走进实验室,拿出了编号为3的存盘。这些编号不是按时间排的,而是重要的顺序:编号1是他在海上同美心的初见,编号2是美心为了离开而主动讨好他的那段虚与委蛇的记忆,编号3是瓢泼大雨,天空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二十岁的美心终于逃离齐家,跑到了周家大门口,但没人给她开门。

望着雨中的美心,齐恪准备掐斷腕上的传感器,这样,他就能永远留在这段记忆里,和他的心心永远在一起了。电光石火间,突然有人覆住了他的手腕。

“齐恪,你有胆子骗我,却没胆量面对我吗?!你怎么敢有轻生的想法,你……”

美心的到来把齐恪弄得不知所措,记忆里,雨还在下,齐恪说:“我怕你生气。”

“是啊,我是生气,气死了……”美心眼圈一红,强硬的气势突然一下子泄了下来,她咬着下唇说,“我气曾经的自己,那样的不坦白,以至于和喜欢的人错过了这么多年。”

“你是说,你也喜欢我吗?”齐恪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笨蛋!一个人就算失忆,又怎么会完全改变自己的喜好?我喜欢你这一点,一直都没有变!”

只不过之前的她不想那样卑微,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玩伴而得到他的垂怜,所以才用了最错误的方式来表现她的感情。美心是爱自由,但自由和他,从不矛盾。

原来,不过是一场乌龙。美心下午出门,只是去向有关部门举报周知端的公司存在商业欺诈行为,方才周知端的电话,只要齐恪再多听几句,就会听出端倪。然而,关心则乱。

这次失忆对齐恪和美心都是一个转机,齐恪学会了放手,美心懂得了坦诚。

记忆的大雨中,二十三岁的齐恪没有撑伞,他一个人来到周家门口,不说一句话,只脱下外套,为跪在那里的美心遮雨。

良久,美心向他伸出手,他也握紧了那只满是泥水的小手。

他心里仅有一个念头——带她回家。

过去的过去,齐恪奋力挣脱黑暗,在泥沼中跋涉,一抬头,却发现美心也在那里,他不知道该做什么,除了抓住她。

现在的现在,她也终究向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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