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画家”与“笨画家”
2021-07-19黄菁
黄菁
圈内曾有人议论,把画家分为两种类型:“笨画家”和“聪明画家”。当然,在这里被界定的“笨”与“聪明”完全没有褒此贬彼的意思,只是为了好聊问题而有意作个区分而已。而所谓的聪明和笨又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绝对意义上的笨和聪明,大致笼统地作为分类还可以,如若深究则会漏洞百出。
“聪明画家”一生可以有几个完全不同的观念追求和画面形式面貌的颠覆性改变,他们都是些才华横溢、极富想象力的超级大师。而“笨画家”的画一般看来都不属于那些讨巧的、先锋炫耀的样子,而是显得稚拙、愚钝、沉稳和不事张扬。概括地说就是目标单一、态度执着、风格稳重,一条道走到黑。但从时间成本上看,“笨画家”有他們的优势,因不随意改变初衷,实际上就节约了时间,目标点不移位,钻得深、钻得准就容易出成果。
毕加索就属于最典型的聪明画家,这是很明显的。而塞尚、莫兰迪似乎属于笨画家。聪明可以是选择的聪明,也可以指画法的聪明,再上一层就是味道和气质的聪明,反之亦然。毕加索在画什么的问题上是聪明的,但他画画时却有笨拙的味道,不讨好,不讨巧,有童拙,而画面气质上却不笨。
莫兰迪在选择上很单一,很执着,一根筋,就画一个题材。但莫兰迪的画却画得很聪明,很灵动,很讲究,很高级,有贵族气。他是表面的笨却透着内在的聪明。
塞尚呢,就整个都笨、都拙,平实朴素又认死理,好像有点才气不足似的,他一面画还一面不断思考,思考的都是重要问题。虽然塞尚什么题材都画,可是他的画一看就让人觉得很计算,好像在画上寻找什么,静物当人画,人当静物画,用风景思考高深的问题,用苹果来做严密的运算,虽然有点不太安分,但应该不属于聪明画家。
写实画家里安格尔是聪明,德拉克罗瓦是笨。但他们俩的内在气质都很坚定,艺术主张都很明确,都不轻易改变。安格尔表面华丽聪明,内在里是偏执和一根筋。德拉克罗瓦是画面拙而内在气质很豪迈,是浪漫主义代表。
欣赏安格尔是品那种严谨精致的古典范式的美,一种对完美、端庄的极致追求。他做事扎实,但画面结果很飘,看多了会累人,有点被教导的感觉,老觉得永远无法超过他,所以就不够有亲和力,有冷美人的女人气。
德拉克罗瓦是用整个气氛来征服你,看原作有生硬粗糙的感觉,但很热闹,很生动,按现在的说法是“很写意”,不是看印刷品得到的那种感觉,所以说他的画面气质有拙味,有浑厚感,有雄浑的男人气。
一个冷静,一个热烈。一动一静,一细一粗,一拙一巧,也可以称之为一雌一雄。
另外两个艺术大师——马蒂斯和鲁奥,也是很典型的两种味道。马蒂斯虽然也有拙味,但从总体气质来看,与鲁奥对比还是显得巧了、轻了、艳了。与他自己鼓吹的安乐椅论是相符的。所以,马蒂斯属于聪明画家,鲁奥是笨画家。但马蒂斯的洒脱却是我喜欢的味道,特别是他晚年的作品我特别喜欢。马蒂斯的画“玩性”比较足,我喜欢有玩性的画家,毕加索有玩性,克利有玩性,米罗有玩性,夏加尔有玩性,马里尼有玩性,关良有玩性,巴斯奎特和波洛克都有玩性,还有日本的栋方志功也玩得嗨,有玩性的一般都属于聪明画家。当然,另一类型的画家也很吸引我,比如伦勃朗、库尔贝、塞尚、凡高、帕尔梅克我也都很喜欢。
聪明画家这一辈子或许有几次转身,每一次的变化都会提升一个台阶,反正,多一个转身就多了一个机会,多了一个可能性,路转峰回,柳暗花明,看着好像要不行了,结果又起死回生,多了很多戏剧性。不是为了变而变,这是成长中的自然演化,画家自己没有归类的意识,只是按自己想法追寻下去,觉得需要这样做才做。
而笨画家不存在这样的转身,虽说不可能一丝变化都没有,但这种变化有时候是察觉不到的,或者说是要在很长的时间段中才能看到变化,所以不易察觉。极度自信和理性才能有定力,才能有那么持续的坚持,这样的坚持也是本性决定的,是上天赋予的秉性所指引的做法,不是你想坚持就能坚持下去的。这样的类型要么成,要么败,用一生去赌一把,谁也不知道后来会怎样,凡高的坚持就赢了,安格尔也算是赢了,卢浮宫美术馆里有很多的是输家,当然,还有没能进卢浮宫的就太多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或者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所以,咱们大家就高高兴兴地画吧,埋头努力,莫问前程,一切皆有定数。